阿狗是条狗,学名中华田园犬俗称土狗,又或者叫“死狗”,每次婆婆有不顺心的事都能赖到阿狗身上,一口一个“死狗”叫着。
阿狗大概还是在“口欲期”时,总将家里的鞋子袜子叼得到处都是,婆婆总拿着“死狗”偶尔踹上一脚,要是踹痛了,阿狗夹着狗尾巴“嗷呜嗷呜”地叫着。阿狗毕竟只是条狗,是狗记性,下次又叼得鞋子袜子满院子都是,又免不了一顿揍。
对于阿狗我哀其不幸恨其不争的。阿狗的母亲是去年一个冬日的早晨死去的,身上落满了白霜。阿狗的母亲叫“老狗”,老狗死前是有征兆的,大概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了。老狗临死前两日不大进食,总蔫蔫地躺在日头底下晒太阳,眯着眼。
阿狗是独苗苗,却并不得宠。老狗生下阿狗却依然满村子转悠不大理会阿狗,等到阿狗能与之抢食之时,老狗必露了少有的凶相,龇着白森森的獠牙狂吠,阿狗便悻悻地走到一旁。老狗是性情寡淡的一条狗,却极通人性。去年冬天孕期,我每日散步,老狗在我前头走着,走一段回过头看看我又走上一段,从不朝我过分热络地朝我摇头摆尾以示亲密,这样倒让我觉得舒心。
老狗走了,阿狗独存于世,很长一段时间我总用悲戚的眼神打量着阿狗,实际上我这种妇人之仁实在多余。毕竟阿狗丝毫没有流露出对老狗的怀念,果真是狼心狗肺,每日乐呵地在树下刨坑。不论刮风下雨,阿狗都被拴在李树上,窝在狗棚下。偶尔给它松个绑,它也只是围着房屋狂跑一圈然后对我们摇头摆尾献上一阵殷勤后继续窝在狗棚下。唉,果真是条“哈巴狗”。
阿狗成日里被拴着,是不大有机会和村子里的狗厮混的,但这并不妨碍阿狗成为一个母亲。那段时间别处的公狗总来光顾,我是羞于打扰狗们的好事。阿狗的肚里落下了种,究竟是那条矮花狗的还是那条高大白狗的,无从知晓。只是阿狗的狗肚子日渐隆起,倒在盆里的剩菜剩饭很少动过,阿狗大概是“害喜”了,成日里躺在狗棚里,像极了一条“死狗”。
夏末的一个早晨,阿狗生下了狗崽,一窝六只却是陆陆续续生下的,一只死胎。狗崽都不睁眼灰不溜秋的,个头像只老鼠,看着瘆得慌未觉可爱。狗崽们躺在阿狗早刨好的坑里,阿狗大概是初为狗母总躲得远远的,不懂喂奶,陆续死掉两只。婆婆将狗崽们都拎着放在一个空的纸箱里,黑乎乎的挤作一团,偶有轻微的叫声传出。
睡了个午觉起来,我发现纸箱里空无一狗,只在李树下的大坑里找到一只。“噗嗤”,低头发现我的鞋面上溅上了粉色汁液。我不敢细想,逃离了狗棚。“狗被我踩死了”我惊慌失措跟婆婆说道。
定是阿狗刨坑时泥土将狗崽蒙了起来却被我不慎踩到,婆婆淡定地用火钳将死了的狗崽夹到了垃圾箱里。我不敢看,嘴里直念“阿弥陀佛”,一连几日,我的心里都充满了罪恶感。
一窝六只狗崽仅剩残存的一只气若游丝,我小心将它放在阿狗身旁,让它小心团在怀里。但事与愿违,等到我再去看时,狗崽不见了踪迹,我不敢再寻找。
一窝六只狗崽就这样归了西,阿狗落了一身轻松,依然摇头摆尾地窝在狗棚下,我却再不敢踩踏狗棚下的一寸土。
前几日,我又看见村里的狗们来光顾狗棚,我捡起石头砸去,狗们四处散去。这次我一定要守护好阿狗。
谨以此文祭奠逝去的老狗和那六条生灵,我相信万物有灵,请善待一切生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