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聚的时光总是很快,两天转瞬即逝。出发前拿出理发用品,却不见了老爸的踪影。老妈说,我在厨房忙碌的时候,爸就出门补牙了。
老爸向来如此,做事雷厉风行。
上次回家,听妈说小慧病了,好像是脑出血。当时我参加老四儿子的婚礼,又赶上突降大雪,提前返程,没来得及去看她,微信留言问候了一下,没收到回复。
今天又跟妈打听小慧的情况,惊闻她已经走了半个月。无法形容当时的心情,近乎窒息的感觉。
小慧是发小,皮肤白静,大眼睛,高个子,笑的时候露出两颗小虎牙透着憨气。小我10天,一直叫我大姐。
小慧不爱学习,每次我写作业,她就在旁边傻傻地陪着,忽而趴在桌子上斜着眼睛看我,忽而凑过头检查我的进度,只为完成后我能陪她玩儿一会。
中考后的那年暑假,等待分数的煎熬让人焦躁。忘了起因,我对小慧发了有生以来唯一的一次火,她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我,忍着委屈的眼泪不作声。
虽然内疚,我还是跟她冷战了好几天。收到师范录取通知书,小慧终于放下了矜持,跑过来向我祝贺。三十年过去,她把我抱起来的场景,依然不忘。
那天小慧央求我妈,让我去她家住一晚。向来不许我们外面留宿的老妈,破天荒点头应允。
八月份的东北,夜里微凉。小慧奶奶睡前关了窗,年轻的我们正热血满腔,而胖乎乎的我更是怕热,小慧看我汗津津的额头,几次起身去开窗都被我阻止,年迈的奶奶着凉了可不是小事。
小慧还是趁我不注意打开了窗户。
担心聊天影响奶奶休息,我们便贴着耳朵悄声细语,聊过往,聊未来。我还在兴致勃勃地说,小慧半天没回应,起身却见她已经进入梦乡。
月光下的小慧很美,恬静,无忧。
1997年老爸工作调动,我们搬离了老家,跟小慧也断了联系。听说她20岁就嫁到外乡,生了一个女儿。
有一次出差去小慧生活的小镇,跟当地同事说发小住在那里,从我了解到的为数不多的描述里,同事已经猜到了小慧的婆家。据说,那是一个“流氓世家”。
热心的同事看出了我的担忧,辗转打听到小慧的住处,带着我去了她们家。
那是一个长满野草的小院,两间土房破烂不堪,房门紧锁,貌似很久没人居住了。隔着玻璃窗,我看到了土炕上放着一个矮腿方桌,地上有一对看不出颜色的木制箱子,简陋得让人心酸。
后来听说小慧忍受不了家暴,跟那个流氓男人离了婚,带着女儿回了娘家。
毕业30年同学聚会,特别希望见到投心对意的玩伴。报名截止,名单上仍然没有小慧的名字,问起缘由,得知一贯节俭的她,舍不得花钱。于是,我悄悄替她垫付了200元费用。聚会时,小慧一直坐在旁边,拉着我的手问东问西。
四年前陪爸妈回老家,我特意带了些东西去看小慧。从进屋到离开,都是我听她说,嘻嘻哈哈的,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
小慧家的房子不大,却干净利落,物品摆放井然有序。窗台上摆着许多花花草草,不难看出,客观的小慧又回归了。她执意留我吃饭,婉拒后去了同村的叔叔家。
我们准备离开叔叔家的时候,小慧匆匆忙忙赶过来,背着一个很大的编织袋,里面的东西扑棱直动,见我好奇,她憨憨一笑:“大姐,我自己养的公鸡,没来得及杀,你带着。”
坚定的眼神不容我拒绝。
之后的日子,被所谓的忙碌填充了无味的生活,偶尔想起小慧,却没有联系,直到听说她生病。细细算来,我问候的时候,她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
关于小慧的记忆很多,不敢一一赘述。
大包小包装上车,故作轻松地跟老妈道别,心情却无比沉重。
定速巡航111,僵直的身体丝毫没有得到放松,紧绷的情绪无法释怀。
高速路上,喜鹊突然多了起来。田先生说:“大地被雪覆盖,它们找不到食物了。”
我的心里又多了一份悲伤。
播放器里的《你怎么舍得我难过》,湿了眼睛。田先生不停地切换歌曲,口中念念叨叨:“怎么都是伤感的。”我以沉默代替了回答。
快下高速的时候,天明亮了许多。太阳躲在没有云层的空中,若隐若现。
努力摆脱日落西山的不适感觉,天要黑了,别让负面情绪影响了心情。
斯人已去,活着的人终究还要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