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扶着大鼻子跌跌撞撞地跑出客栈,孙瘸子又带着猥琐的表情,不,还有欲望,死死地盯着江清月,道:“美人儿,你们不是朋友吗?难道你不知道他是谁?”
江清月:“我当然知道他是谁,他叫陆盛雪,难道你不认识吗?”
孙瘸子忙打断她的话:“我当然认识,我是问你他的身份。”
江清月一头雾水,不知道孙瘸子说的是什么意思?陆盛雪的身份?江湖中人不知道彼此的身份太过平常,难道陆盛雪一直在骗自己,不,应该说是“我们”。
看到江清月满脸疑惑,道:“美人儿你竟然不知道?也难怪,世上最容易骗的就是女人。”
江清月几步跨到陆盛雪面前,扯着他的领口质问道:“陆盛雪,你说,他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到底对我们隐瞒了什么?”
换作是以前,有人敢这般碰到他早已被打翻在地,不管那人是男人,女人,但是现在他没有那个勇气也没有那个资格,他确实隐瞒了很多事情,不管是对朋友,还是对兄弟,他无话反驳。
见陆盛雪仍然一言不发,小六子更是无动于衷,江清月无可奈何,质问的声音也越来越低。
陆盛雪也曾犹豫过,他不知道该不该信任他们,毕竟才认识几天就完全暴露自己的过去是不理智的行为。如果他们不是他的朋友,他没必要说,如果他们是朋友,他更不能说。
本想着再过一段时间,等到自己对他们没有了戒心,把他们当做自己最值得信任的人时候再说,可没想到来到扬州城的第一个晚上自己就成了欺骗朋友的罪人。
陆盛雪闭上眼,深呼吸,他需要静下心来,因为他感觉到了孙瘸子的得意,他在用这种方式制造矛盾,让江清月心乱,不再相信自己,这样他就可以各个击破。
事实是他做到了。
此刻的客栈安静得门外吹过的风都能听得见。
孙瘸子又开口道:“你不准备拔剑?你不会以为仅用剑鞘就能杀了我吧,你是不是一直都这么自大?”
陆盛雪道:“无耻之人,不配让我拔剑。”
孙瘸子道:“我是怕你以后都没有机会拔剑了,所以给你提个醒。”
陆盛雪道:“多谢了,迄今为止只有一个人让我出过剑,他是我最尊敬的人,也是我最害怕的人,而你在我看来只是一个卑鄙小人。”
孙瘸子道:“卑鄙的人被人说卑鄙,我认为这是极大的赞扬。”
陆盛雪道:“我见过很多人,有的可悲,有的可恨,而你是我见过的既可悲又可恨还可怜之人。说大话的人永远不明白说大话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孙瘸子不耐烦道:“话不投机半句多,出手吧。”
孙瘸子把拐棍往地上一用力,便往陆盛雪扑过来,虽然他是个瘸子,可能是身材比较矮小的原因,也确实很灵活。只见他用手拿着拐棍向陆盛雪刺来,陆盛雪将剑一横,剑鞘身便轻松挡住了孙瘸子的攻击。孙瘸子又将左脚向陆盛雪的踢来,陆盛雪将剑横移又挡住了孙瘸子的一踢。但是孙瘸子的力量确实很大,虽然挡住了,陆盛雪也被震腿了小半步,孙瘸子那一脚也只使了不到五分力气,被陆盛雪的内力震回来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高手之间过招前面本就都是在互相试探,能用一分力打倒对方就绝不会使用两分,这主要是在心理上摧毁对方。
但是孙瘸子倒没有那个胆量说想在心理上摧毁陆盛雪,只不过是因为帮主的命令,他不能违抗,当然他也明白就算是用尽全力也不一定能把眼前这个男人打倒。
陆盛雪也看出来孙瘸子并未使出全力,于是说话刺激他道:“我还以为有多大本事,也不过是花拳绣腿。”
孙瘸子也想一试帮主口中那个曾经名震江湖的第一剑客的徒弟到底有多大能耐,既然他这般激将自己,倒不如将计就计,让他明白江湖之大,高手如云的道理。只见他将拄拐势变成握拐势,手掌心沿着拐杖的把端用四指画了一个半圆,握住了拐杖,左手运气往拐杖身一拍,无数生锈的铁块从拐杖把端到拐杖触地端一块一块地掉落在地上。
那根拐杖竟然不是铁质的,而是银白色的。
“为了让她保存完整,不至于被岁月摧残了她的容颜和肌肤,我特意用生锈的铁把她包裹起来,尘封了十几年,今天又要和我并肩作战了,”孙瘸子边说边用他粗糙黝黑的手不停地抚摸着拐杖,“十几年了,我好想你,可没有人值得你亲自出现不是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这些肉麻的话是对一个女人在说。忽然他又像发了疯,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瘦了,是我没有照顾好你吗?你打我,打我,骂我,骂我……。”说着还用手打自己的脸,甚至还在哭。
江清月越来越觉得这人可怕,可怕到变态,“把一根棍子当情人自言自语,不是变态也是白痴。”
孙瘸子忽地扭头斜歪着,舌头不断地舔着嘴,就像是一只饥渴的野兽,上下打量着江清月,用他沙哑的嗓子说:“小姑娘,你还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吧?要不要我教教你啊,我很有经验的。”
江清月也是一个走南闯北的,见过大场面的人,否则他也没能力活到今日,但是却第一次遇到这种变态,这让她极其舒服。在被人攻击生理方面的时候,女人总是不知该如何处理。不过好在还有个男人,陆盛雪,她大声叫着,喊道:“姓白的,快把这个变态千刀万剐,过去的事情我就不计较了,否则,我一辈子都不原谅你。”
本来也没什么让她可以计较的事,可现在让她这一说,倒真的像欠了她什么。
陆盛雪道:“别想着命令我,你不说我也会杀了他。”
孙瘸子又笑了:“想杀我,就让我见识见识你这后辈的武功如何。”
孙瘸子使用和刚才一样的招式起手,不过这次他用了七八分力,所以速度更快,力量更足。银色的拐杖拔地而起,瞬间如同化作一把锋利的长刀,从空中划过发出刺耳的沙沙声,就像是在和空气中灰尘发生着不可思议的物理反应,眨眼之间银拐已几乎就要穿透陆盛雪的左肩,陆盛雪也没料到孙瘸子的速度竟如此之快,好在他一开始也并未轻敌。
江清月一直想看得那把剑终于在这个夜晚出鞘了,腥红色的剑身与惨白的月光交相辉映,忽白忽红,就像在变脸,不停地变换。剑身两面分别有三条长长的凹槽,从剑尖一直延伸到剑柄处。
剑已出鞘,带着无法让人直视他的光芒,这气势就足以压迫敌人几分。
果然,孙瘸子的银拐没有碰到陆盛雪,而是被那把剑剑身阻挡,但是孙瘸子毕竟是在进攻,陆盛雪处于守势,这一档也只能起到不受伤的作用,并不能化解孙瘸子的力量和速度。陆盛雪被孙瘸子顶着不断后退,眼见就要撞上柜台,陆盛雪脚往侧方一滑,手腕翻转,剑身也顺势一扭,因为银拐的力量一直在向前,此时只能在惯性的作用下沿着剑身擦过,孙瘸子早已料到,也是将手腕一扭,将拐杖强压住陆盛雪,陆盛雪又被压在墙壁上,但有剑在,银拐并不能触及到陆盛雪的身体。
江清月在一旁奚落道:“被一个变态瘸子打得没有还手之力,你要是被打死了我可不管。”虽然她嘴上这样说,但是心里却无比着急,“白痴,还不出手,真被打死了,我也……我也……我就……。”
小六子看上去也很着急,满脸愁容,但是他好像没那么多话。
孙瘸子哈哈大笑,道:“美人儿,等我解决了他,你就是我的了。”
陆盛雪笑道:“你好像老得没有力气了,还不用全力?这样的战斗岂不是很无趣。”
孙瘸子脸色一沉,这才想起自己已用了八分力,但还是不能碰到姓白的,况且此人似乎还很轻松,大气都不喘一下,手稳如山,再看自己却一直在喘气,手脚也有些发了抖,都怪自己在这小子身上看到了他的影子,便没能想到自己早已不年轻。
“是不是觉得很累,手抖脚还站不稳?”
“小小后生,莫要得意,我就算坐着也能打败你。”
“接下来我可不会再想让,小心了。”
孙瘸子心想,十二年前就输给了他,难道今天还要输给他的徒弟不成,难道这十多年来自己在武功上一点进步都没有?不,这不可能,我只是老了,并不是武功不济。
“喂,我要出手了。”
话音刚落,陆盛雪力聚手臂,紧握着的剑也慢慢直起他的身体,剑身与银拐摩擦,发出的声音就像是在嘶吼,一阵阵地刺激着周围的人的耳膜。
陆盛雪手一抬,孙瘸子身子往后一翻,避开陆盛雪的攻击,他看得很明白,那把剑的剑锋直逼他的下颌,若不立刻躲避将会被它削掉一块。
“好快的手,好快的剑。”
陆盛雪并未理会,趁势又做出下一轮的进攻,剑,腥红的剑,就像血迹染红的剑,剑身穿过空气,发出呼呼的声响,发出哀鸣之声,发了疯般不顾一切的冲向孙瘸子。陆盛雪在转眼间就已刺出十多剑,但是却并未有一剑是致命的,孙瘸子费尽全力才勉强招架住。只要陆盛雪继续进攻,十招之内必定打败孙瘸子,但他却在这个时刻收手了。
然而那把剑似乎还未过瘾,还在不停地抖动着。
“你怎么不继续进攻了,难道是在可怜我?”孙瘸子问道。
陆盛雪道:“你知道很多事情?”
孙瘸子道:“那又如何?”
陆盛雪道:“我可以饶你一次,只要你如实回答我几个问题。”
孙瘸子笑道:“你可以问,但我愿不愿意回答就不知道了。”
陆盛雪也并未期待他会告诉自己实话,但就算能问出一点也好,问道:“你认识我是谁?”
孙瘸子道:“不认识。”
陆盛雪问道:“那你们帮主认识我?”
孙瘸子道:“我不知道,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
陆盛雪问道:“你认识我师父?”
“岂止认识,知道吗?我这条腿就是被他废的,用的就是你握着的这把命剑——腥月。”孙瘸子的脸上满是愤怒。
陆盛雪道:“我师父不可能无缘无故伤你,定是你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孙瘸子不断扭着脖子,道:“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坏事,一个威猛健壮的男人正直壮年,需要发泄发泄身体的欲望,而恰巧就在这个时候你遇到一个貌美妖娆的女人,你要是还能忍得住你就算不上是男人了。反正也是要便宜别人,不如就便宜我,况且那时候我风华正茂,身体健康,哪像现在这副鬼样子。”安静了一会儿,忽然他拄着拐杖左右晃来晃去,嘴里不断念叨着什么,继而大声嚷道:“可是,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你师父刚好路过……,我打不过他,只能跑,他不愿放过我。”他指着自己的瘸腿,“后面还需要我再说吗?”
小六子恶狠狠地看着孙瘸子,道:“分明是自己禽兽不如,倒像是别人欠你的一样,你这种人就该杀了你,废你一条腿都不足以惩罚你的所作所为。”
孙瘸子道:“是啊,你们都是正人君子,名门正派,我们这种人就该死,可是如果没有我们这种人又如何衬托得出你们的高尚伟岸呢?”
陆盛雪根本不想理睬这种歪理,叱道:“这是你咎由自取,怪不得我师父,”继续问道:“那你们是如何知道我要来到这里?”
孙瘸子先是嘲笑,然后又哈哈大笑,摇着头道:“想找你的人岂止我们虎拳帮,天下各门各派各帮无不想找到你,你应该清楚找你是为了什么。你藏不住,也躲不掉,我们只是运气好一些先见到了你,不过你出现在扬州城的消息恐怕不出十天半月就会被传遍天下。只是可惜了我没能在那时候亲手杀了你师父,而只能看着他和那栋房子一起被烧成灰烬,否则就算死了我也能闭眼。”
陆盛雪异常愤怒,大声叱道:“孙瘸子,你说什么?”
孙瘸子道:“我说什么?”
陆盛雪问道:“你当时也在?快告诉我当时的情况。”
孙瘸子却只是在笑,邪笑,无论陆盛雪怎么逼问他也不肯再说其它。
“杀了我吧,据说名剑腥月每每出鞘必要以血喂之,否者它的威力就将减少一分。你看看,它在嘶吼,它多兴奋。”
他不说,陆盛雪也毫无办法,他没有什么手段,更没有把柄可以让他开口,孙瘸子一心求死,现在死亡都已不足威胁到他。
既然如此,只能杀了他,也算是为武林除一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