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之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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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订的是第三天下午的高铁,那天上午友要替他父亲探望亲戚,留下我自己一个人。闲来无事,我便穿大街过小巷,凭着两条腿,又游访了一遍安阳城。

我一直想为这儿的原住民说些什么。对于他们我的感触特别的多,这些感触可能与他们真实的生活不符,但我要说的这些确实是我这几天的亲身体验到的。我也不发挥,看到什么就说些什么吧。

那天,我心里打算去宾馆附近的几个地方转转就可以了,一来是下午坐车,不方便走太远,耽搁时间;二来是我想走着看看这个城市,想融入这个城市,亲身体验一番安阳的风土人情。于是,打开地图,看到哪儿离我近,就决定去哪儿。嘿嘿,我倒也算是个性情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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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先发现的是天宁寺。查了一下,据说是后周时代建成的,那也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了吧。寺院我也去过好多(本来想把我去过的都列举出来,想想还是算了吧。),但是天宁寺绝对是让我印象最深的一次体验。这里有太多信徒了,真的是太多太多了,并且每一位每一个人都是那样的虔诚。寺院本身不大,与其他寺院的格局都一样,要说有不同,那就是多了一座五层的文峰塔。塔身奇异处在于,它上大下小,像一个蘑菇一样立在那里。这也是中国塔型建筑的一个罕见。塔八壁都有砖刻,在塔下望去人物细节依然清晰可见,十分美丽。塔下都是信徒,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双手合十绕着塔嘟囔着走,八个方位,每走到一面,就要跪下施礼。有扣三个头的,有扣九个头的。不磕头的每一面也要躬身去拜。

除塔之外,天宁寺的格局与其他寺院都一样。进门先是哼哈二将,然后是一个大香炉,里边密密麻麻地焚着香,旁边摆着的都是点着的莲花灯。往后走是前殿。前殿的弥勒香火旺盛,四大天王也都有香火。韦陀当然是个例外。前殿后边便是大雄宝殿,人们在主殿外祈祷,焚香,燃灯。在殿内祈祷,磕头,焚香,诵经。殿中香火缭绕,有尼姑装束的老人家一席褐衣,十分和蔼的和信徒们微笑着交谈。殿旁有十多位信徒在诵经,敲着木鱼,一声一声的敲到人的心坎里,敲得我的心跟着木鱼的节奏怦怦直跳。信徒们的穿着都特别朴素,他们都深深地沉浸在其中,忘却周围,高声歌诵。这是我第一次对宗教产生了敬畏。我不是因为他们宣扬的因果循环天堂地狱的教义,我不是因为那肃穆的壁画,那狰狞的天王将军,而是因为我眼前的这群虔诚的人们。他们的装束是东北最贫困的人群也不大爱穿的,一律的黑色调,最起码在我眼中是特别破旧的。可是他们那份虔诚的神态,那份认真的表情,那种满足的眼神。真的让我对宗教感到了敬畏。

这群人在东北是找不到的,即便有这绝不会这么多。东北的寺院,除了辽宁的大悲寺以外,其他的我个人认为都谈不上有多好。人,进寺多是为了求财,求权,求利;或许因为有了罪愆而祈求佛祖的宽恕。并不是因为那种发自内心的信仰。因此东北的寺院,建设的都特别的好,神仙都特别的全,保管你能找到适合自己的一位。我的老家有一个观音院,里边除了哼哈二将,四大天王,弥佛韦陀,释迦牟尼,文殊普贤,十八罗汉,观音菩萨和她的几百种化身外。还有龙王龙女,龙王包括江龙王,井龙王等,还有财神(多数寺院都有财神,而且是香火最好的,功德箱最满的。)光财神有四五位,有文财神,武财神,赵公明、比干什么的都有。还有药王爷,还有关公,还有土地,有土地公公,土地婆婆。还有城隍,还有山神,还有保家仙。应有尽有,而且同一个部门里有多个成员。然后就是遍地的功德箱。施主们花钱免灾,受主们拿钱玩乐。施主们花了钱,心安了,回家后心情舒畅。受主们得了钱,潇洒挥霍,回头再进几尊神像,给施主们提供多种选择。这也算得上是一举两得了。

我不是污蔑我们的宗教,真真正正的好寺院我是特别尊敬的。比如大悲寺,比如这天宁寺。剩下的那些不伦不类,无非就是利用信徒的心理骗点钱的,有什么值得尊敬的呢。真和尚我也尊敬,我上次坐动车回家,车上有一位和尚,买了座位,自己却一直站着,把座位让给了别人来坐。从我上车到我下车,他都在站着。我想他站着也绝对不会因为知道我今天会写这篇文章夸他而站吧。我尊重他,我发自内心的尊重他。而那些吃喝嫖赌抽的假和尚,如北京龙泉寺的学诚大法师。他们都在骗佛祖,我想我替佛祖骂了他们几句还不至于下地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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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天宁寺,我又一次真正的走进了小巷子里。不是南锣鼓巷,也不是关东大院,是真正有人在生活的小巷子。我记得有一条好像叫相州巷。巷子里人多车少,道边还是做买卖的,前面是门脸,后边就是他们的家。如果这里和城北的万达相比较,又是天壤之别。东西便宜的很,我爱吃橘子,于是就欠欠地问了下,橘子是十块钱八斤。我不知道这群人要卖出多少东西才能去万达吃一次饭。一个城市之内,不过是一南一北,这个差距真的是太大了。贫者贫并且愈贫而富者富还要愈富,我不知道这个毛病在哪?也不敢妄议。不过我想起了易园那个破园子,想起了安阳国际会展中心的辉煌,安阳市教育局的大门和那么多位于市中心,并且道路宽阔,居住的人少的地方,我或许明白了一些。别说我故作深沉,无病呻吟,插嘴国家都没管的事。这不是我要说的,这是中华民族几千年来的仁人志士要我说的,这是一个学习过文学的人应该说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谁在玉关劳苦?谁在玉楼歌舞?”“十户手肼胝,凤凰钗一只。”“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织者何人衣者谁?越溪寒女汉宫姬。”“一丛深色花,十户中人赋。”“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我本也不想说,但我几天来觉得最亲切的地方恰好就是这里。我由衷的希望他们能好起来。或许我下次来了,就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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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巷子里所见的人,都不像我见过的城里人,他们都穿着深色的衣服,我这一身白在人群里边可能就特别乍眼。女人和男人一样,都在劳作,在吆喝,偶尔三三两两的还聚在一起扯扯家常。我路过一个卖肉的车子,车主是个女人,去了不远处和一群卖袜子的女人聊天。有一条小黑狗在车子下面,滴溜溜地转着,鼻子一个劲儿地嗅啊嗅。还忽得站起来,把前爪搭在车上去用嘴够车上的肉。可能是腿太短,够来够去,怎么也够不到。无奈之下,只好灰溜溜的下来继续在车下焦急地转着,鼻子不停地嗅啊嗅……这里的年轻人都在摊子边做事,老人们则三三两两地坐在门前的台阶上,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看着儿女们,看着来往的人,看着他们的过去,看着这个城市……

就这样,我就算走马观完了这个城市。说不出是喜欢还是厌恶,但确实是一次难忘的经历。

袁公林,韩琦庙这些地方我也去了,但相比于其他还不值得一提。这儿的羊肉烩面真不赖,剩的面汤我还喝了大半碗。

这次旅行,我也重新地反省了一下自己。反省了自己对待友情,对待爱情的种种观念。我眼界儿太高了,骨子太硬了,性格太执拗了,是注定要孤独的。到了家,和许久未见的老友们通了信。闲下来了,就寻思着把这次的经历记下来。记了三天,算是完成了吧。

嗯……还要感谢梁先生在安阳的热情款待。无以为报,在安阳写了两首诗,一首就送给您吧:

十五日安阳镇留别舍弟

客子又为客,游访古都来。

殷鼎字犹辨,宋庙草尽衰。

风雪一夜饮,桑梓何日回?

陆园落星处,醉躯雪中埋。

另一首留给自己:

安阳遇雪

主人三留客,凄然把酒云:

“平生惯风雪,我自独行人。”

可能一直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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