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与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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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上一个人并没有错,错的是本不该爱上他(她)。
————题记

—1—

本已进入了隆冬季节,大雪节气也过去了,但这段的天气却依然的温煦,斑斓的秋叶仍是挂满了树冠,绚烂的秋景还在依依地眷恋着难舍离去,看起来今冬会是个大暖冬了。

“谁说今年是几十年最寒冷的冬天啊,净是瞎说里,这都啥时候了,还没有穿棉衣里!十来一儿,棉嘚嘚儿,这都十月下旬了,咋还是这么暖和呢!”村上的二大爷就开始埋怨预报天气的人了。

“二大爷,暖和还不好么,又给你省了一身棉袄了!”见二大爷又嘟噜开了,有人就和他开起玩笑来。

二大爷今年有七十开外了,虽然年龄是大些,但身子骨还算硬朗,眼不花来耳不聋,吃嘛嘛香,身体倍棒。家里也是人丁兴旺,儿子闺女都在城里上班,孙子孙女也都上大学了,老伴儿走的也早,就剩他一个人在老家享清福了。儿子也曾把他拉进城里去住过一段时间,但他还是住不惯。

“住城里哪有住老家好啊?没事了还可以和邻里唠唠嗑儿,和村上的老哥们儿侃侃大山,那种生活多自在啊!”他对儿子说罢,就头也不回地回老家了。

二大爷的日常生活儿也很有规律,年龄大了早上也起得早,他就沿着田埂散散步,瞅瞅看看打了一辈子交道的庄稼。白天太阳出来暖和了,就到村头小广场的凌霄架下晒晒太阳,那里就是他们一帮老哥们儿的天下了。不过这帮老哥们儿大都是老弱病残的,人老了么,干了一辈子总会落个毛病啥的,有的是中风后遗症,走路画圈的,有咳嗽半天也停不下来的,还有坐着轮椅来的,总的看来,还是二大爷他最健康了。

他们闲聊的话题可谓是满天飞,上至天文地理,国家大事,下至家长里短,凡人私事无所不包。有时候意见有分歧了,大家还会争吵得面红脖子粗的,大有兵戈相见的势头。幸亏二大爷一辈子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养成了一副好德性,总是他从中斡旋,化干戈为玉帛,所以大家都很听他的话。

谁知道这两天天气大变,阴雨连绵,北风狂吹,气温陡降,一下子好像从小阳春跌到了冰点,人们都裹上了厚厚的冬装躲在家里也不露头了,大街上空荡荡的一个人影儿都没有。

二大爷吃过了午饭从村西头走到了村东头儿,连个猫狗儿都没看到。他很是沮丧,“哎,这帮子该死的老头儿们,也真是够猴精猴能的,天气一变可就钻被窝里不出头儿了!”他兀自嘟哝着,就又向村头的广场上走去,他准备到那里去碰碰运气。

可谁知道刚到广场上,就听到一阵喧哗之声,只见四五个人正从村子里出来,其中两个还扭着一个人,那个人边走边大声地嚷叫。因为距离较远,二大爷也听不清楚叫的啥,更看不清扭的是谁,他就疾走了几步赶过去。

走近了,他这才看清楚,原来是镇上派出所的马所长他们几个,后边还跟着村长大军。两个年轻点儿的民警正扭着村里的小甫准备上车,看那小甫好像喝酒了,满脸通红一身的酒气,边走还边嚷,“这不是警车,我不坐!我不坐!”

“你给我坐进去吧!”两个民警说着把他推搡进去,关上了车门。

“马所长,这是咋回事啊?你们咋把小甫给带走了?”二大爷上前就去问。

“二大爷,这个你得问问他自己,这个不给咱大老爷们争气的家伙!”马所长说完,也上了车,几个人驾车一溜烟儿地往镇上去了。

这时候,村上又跟过来了几个人,都是小甫的邻居,踅过来看热闹。

二大爷回头就问村长大军:“大侄子,这小甫难道是又闹事了不成?”

“哎,二大爷,还不是因为他和秀英闹别扭,结果大打出手,秀英报警了。”大军说。

“秀英他俩那不是早都办了离婚手续了么?咋还闹个没完没了?”二大爷问道。

“他俩是离婚不离家,整天地在一个家处一块儿,少有不顺意还不是见火都着?他俩可没少干仗了,咱们村因为他家的事儿啊,在咱这方圆数十里都快成明星村了!没办法啊,咱们劝架都劝疲了。”大军说。

“哎,这个孩子也是够倒霉的,他原本是多好的一个人,咋会遇上秀英这个祸害女儿!”二大爷叹道。

“这也不能全怪人家秀英,他俩是在南方打工认识的,还是自谈的恋爱呢,要怪就怪他自己不争气吧!”后边过来的邻居喜哥说,“要不是他心劲儿太强,一心想挣大钱留在南方,老婆儿也跑不了!”

“哎呀,你们说的我都知道,这孩子结婚了就不该再去南方打工,留个妇女的在家会不出事才怪里!这的确也怨他自己。”二大爷说,“不过秀英一个人在家带两个孩子上学,还得种地也做了不少难,她也挺不容易啊!”

“看看,二大爷,这正反话都让你说完了,那到底怨谁啊?你说说?”喜哥问。

“那还能怨谁啊!就怨他堂哥大俊,要不是大俊他横插一杠子,那会有这事?这可好,弄得两个家庭都毁了!那边他就是不和小娇离婚,这边还和秀英相好,这弄的是哪门子的事儿啊?”二大爷一说就来气,嗓门提高了不少。

“嘘,”喜哥把食指放在嘴边道:“二大爷,你还是小声点,让别人听到了不好。”

“啥小声点啊!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大俊自己做的好事,怕别人知道他都不做了!”二大爷说。

“二大爷你也别这样说,你这可亏说大俊了,我都不愿意。”村长大军说,“他小甫远在千里之外,那大俊可不少给他家帮忙,这家里家外的活儿,大俊可也没少干啊!要不是这,秀英哪有能力照顾他的两个孩子上学啊!”

“好了好了,咱都别说了!事儿都出来了,多说也无益,咱们还是商量一下看看咋能把小甫给弄出来吧!”二大爷说。

“这恐怕不好办啊!”大军说。

“咋又不好办了?不就是两口子打个架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二大爷,你这回可都错了!他俩已经离婚办过手续了,法律上已经不是夫妻了。这回也不是打架问题,好像是小甫酒后犯了傻动手脚了,那秀英报警告他强奸呢!这罪名要是成立了,还得判上几年呢!”村长大军说。

“啊?还有这事?”二大爷的两眼瞪得溜圆,一副大吃一惊的样子。

“可不是么!二大爷,你走南闯北一辈子也没遇到过这事吧?”邻居喜哥奚落他说。

“去去去,一边去!你个坏小子,你懂个屁!一日夫妻还百日恩呢,我就不相信她秀英就有这么狠的心!”二大爷说,“这个小甫也真是够浑的,咋会犯这样的毛病呢?既然都离婚了,你还去招惹她干么呢!这个浑小子!哎!”二大爷说完,叹口气也不搭理众人,背着手踱步回村里去了。

—2—

小甫原本是不想和秀英离婚的,一来两个孩子都相继上大学了,二来他俩这都过了二十来年了,也算是老夫老妻了,如果这时候选择离婚,分道扬镳,他这苦心经营了大半辈子的家也就没了。如果不离吧,他也是听够了村上老少爷们的风言风语,总觉得自己是个窝囊废,连自己的老婆儿也管不了,走在街上都有些抬不起头来,总感觉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三道四的。

他原也是根本不相信这乱传的风言风语,秀英他还是最了解的,毕竟在一起打工多年,俩人自由恋爱结合,也是有感情基础的。秀英还是外地人,如果不爱他,也不会背井离乡地来嫁给他。可是这些年他俩两地分居,一年最多也就是团聚个两三回,处得时间短了,难免感到关系渐渐地有些生疏了,特别是近两年他是越来越感到有些不对劲儿。有两次他趁出差顺便绕道回家看看,两次都碰到堂哥大俊在家里吃饭。他就问秀英,秀英都说他没在家,大俊哥给家里帮忙干活儿了,总要留人家吃个饭吧!小甫虽然心里犯嘀咕,但总没有抓到啥把柄,也没法张嘴去问。

为了彻底了了自己的心结,他决定不再外出打工了,虽然外出打工能挣得更多些,但为了顾及家庭,他还是忍痛割爱舍去了丰厚的薪酬回了老家,这样以来也可以厮守着秀英了。只要能供得起两个孩子上大学,即使是劳累一点,苦一点他也没啥怨言。

本想着这样就可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幸福生活了,谁知道事与愿违。自从他回来后,虽然是夫妻团聚了,但过得却不愉快。夫妻两个整天是吵吵闹闹过不成,秀英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动不动就发脾气,嫌弃他没本事没成色,原先那个贤淑可爱的秀英咋变成了这样的泼妇了?他百思不得其解。尤其是她处处拿他和堂哥大俊比,说堂哥大俊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了,哪像你这样整天看着酸里酸气的像个邋遢大王。还说看人家大俊家里置办的大型农用机械多少!拖拉机,收割机,播种机多了去了,一年坐着都能发财,看看你两手空空地跑回来了,干啥啥不成,就知道去地里下苦力气,都不会学学人家?总之,秀英处处看他不顺眼,一天到晚把家里弄得鸡飞狗跳的,两个人是没有一天不吵架的,搞得小甫是心烦意乱,左右为难。

总不能整天都和她斗架吧?一个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思来想去的,小甫又顾及脸面,就暂且不搭理她。谁知道不理她又变成了纵容,秀英她又更来劲了,索性见他就开骂,并且骂的越来越难听,骂得他实在受不了了,他就跑出去躲几天不回来家。人家不是常说,小别胜新婚么,或许再回去都没事了。

可是他又想错了,看到出去跑了几天的小甫又回来,秀英气就不打一处来,冲着他就骂开了:“我当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谁知道却是个缩头乌龟,跑了就别回来了,你还回来干什么!”

原本是回来想和她和好的,谁知道被她这劈头盖脸地一骂,把小甫的火给惹上来了。他也就回了她几句:“你咋回事啊?我不理你,可别当我是怕你,我是不给你一样!看你还像个婆娘么?整个一泼妇!”

“和我一样你还能咋着?你能把我给咋着了?”

“要不是看在这个家和两个孩子的份上,我早就给你离婚了!”小甫道。

“哎呦喂,我看你还长本事了不是?你离啊,说实话,老娘我早都不想和你过了!”

“说实话了不是?离了你好嫁你那个相好的是不是?我知道他是谁!”小甫正在气头上,张口就道。

“知道了又怎样?人家就是比你强!看看你那样子,还给我离婚呢!老娘我也不和你过了,离就离,谁不离是孬种!”秀英的话越来越难听了。

左邻右舍听到这两口子吵闹得越来越厉害,都出来劝架,就连堂哥大俊也跑来了。

“我说小甫兄弟啊,你回来了就多帮帮弟妹干点活儿不好么?也别都斗成嘴了!”大俊冲小甫说。

看到堂哥大俊也来劝架了,小甫就心里别扭,听他这么一说,心头的无名之火“腾”地一下就上来了,“大俊,你还好意思来劝架!我尊重你了叫你一声哥,其实你根本就不配,你狗屁都不是!”

小甫的两句话骂得大俊进退不得,脸上红一阵儿青一阵儿的,偌大个人实在是站不下去了,扭头就走了。

这下可惹怒了秀英,她指着小甫道:“你才狗屁都不是里!人家好心来劝你,却挨你一顿骂!哪有你这样做人的?”

“我做人顶天立地,不像有些人背后里去偷人!骂你的心上人,你心疼了不是?”小甫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胆量,这样的话他以前可是半句都不敢对秀英说的,这次他也算是豁出去了。

“我的妈呀,老少爷们啊,恁都听听,小甫他这说的也叫人话么!”秀英呜呜呜地大哭起来,“我一个妇道人家,拉巴两个孩子多不容易啊!多亏堂哥常来帮忙,他却这样骂人家,这不是恩将仇报,狼心狗肺么!这日子没法过了,我不活了!”

说着就拿头往树上去撞,多亏左邻右舍的赶忙上前拦着,又七手八脚地把她推搡到屋里去了。

秀英进屋就一下趴到床上大哭起来了,一帮子邻居的嫂子们都在旁边一个劲儿地解劝。

“小甫,你个臭小子!你咋能这样骂你媳妇?你是不是脑袋瓜子进水了?哪有把自己的老婆往外推的?我看你真是欠揍了!”二大爷不知道啥时候也来到了院子里,对着小甫就是两脚,“还不赶紧给我滚出去!哪远给我滚哪儿去!”二大爷训斥着给小甫,又对他使了个眼色。

“走吧,别愣着了!你先跟我走吧!”村长大军也来了,一把把小甫拉出去了,“二大爷,我把这小子先弄我家,好好地教训他一顿!”

“你可要好好地给我收拾收拾他,要不他还上天里!”二大爷说着走进了屋里,“秀英啊,你也别生气了,刚才我狠狠地跺了这小子几脚,也替你出过气了。听人劝,吃饱饭么,嘴和舌头还有打架的时候呢,两口子过日子比树叶都稠,消消气算了。”

“二大爷,秀英谢谢你的好意,我这回是铁了心要跟他离婚!”秀英抽泣着说,“我是和他过不成了!我真后悔当初瞎了眼,怎么会嫁给他这个窝囊废!”

“哎!你俩都是在气头上,都说些伤人心的话,哪句狠就专捡那句说,咋会不伤人呢!”二大爷说,“邻家嫂子你们几个多劝劝秀英吧!哎!我看这事他给闹得咋收场。”说着就踱步出去了。

这二大爷也是菩萨心肠,从小甫家里出来,径直就到村长家里去了,少不得又是劈头盖脸地对小甫一顿教训,想着吵吵他压压他的脾气,好让他给秀英认个错,道个歉了结这场风波,谁知道这浑小子也是软硬不吃的茬儿,任凭二大爷和大军如何说就是不松口。

“你的事儿真不好管,我管了一辈子的事儿了,就没遇见过像你这样难劝的!等以后你后悔了,可别怨你二大爷!”看着小甫不听话,气的二大爷一跺脚走了。

牛不喝水强按头也不行,众人也没法了,就由着他两口子的性子离了婚。不过小甫也没钱补偿秀英,秀英坚决不答应离开这个家,毕竟这家业还有她大半儿的功劳呢!所以两人就打了个协议,离婚不离家,各自过各自的生活,家是两个人都有份儿。婚是离了,但双方都同意暂时对孩子保密,怕影响孩子的学业。

—3—

提起小甫和秀英离婚的事儿,村里人都说不应该,两个人都成家二十多年了,一双儿女也大了,多好的家庭啊,两口子就是矛盾再多再大,差不多也能容忍了,最坏的境况无非就是将就着过也就是了,感情这东西,无非就是重点轻点而已,身边的这种情况也有很多,不都是得过且过么?这样家庭也不至于破裂,面子上也好看些,干么那么较真认死理,非要离婚呢!

其实小甫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人都说,雁过留声,人过留名,尤其是在乡下,这名声更重要。如果一个人没了好名声,那他在这十里八乡也就没法混下去了,更何况是一个村上的,所有的人就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你,甚至凡事也会避之不及,在村上没地位不说,也没人会看的起你。

他在南方就听到了不少有关秀英的风言风语,正因为不放心才放弃高薪回来和秀英厮守的,就这走在村上他还感到有些抬不起头,所以根本就没有和秀英离婚的打算。但事情的发展往往出乎意料,他至今也不明白,秀英对他的回来是那么地反感,一天到晚地找茬儿,难道真的是因为堂哥大俊么?

堂哥大俊是他的叔伯兄弟,长得人高马大仪表堂堂的,和他这个瘦小身材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就不说他那白皙面庞的英俊长相,单是那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一张利口,小甫就没法和人家去比,更不用说他自己生性木讷,胆小怕事,历来行事也都是小心谨慎,生怕哪里出了乱子收拾不了。

而堂哥大俊可就大不一样了,从小就是好爽的外向型性格,这大概也和他的出身有关。小甫的大伯原来也是城里的工人,家中也只有大俊一个单传。后来大伯退休,大俊就去城里接了班,一转身变成了城市户口,生活可比他在乡下过得好太多了,还娶了个城里的女孩小娇,城里人计划生育管得严,小娇给大俊只生了一个儿子。后来大俊下岗日子不好过了,两口子就去上海打工去了,据说那边也不好混,也就干了几年,大俊也都跑回来了,只留了小娇一个人在上海。不过大俊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头脑也灵活,回到老家承包了一百多亩地,当起了中粮大户,这些年国家对这块儿也大力扶持,补贴也不少,没几年大俊就发达了。

乡下人发迹了首先就是翻盖新房子,大俊也盖起了一栋三四层高的小洋楼,这在村里可是头一家啊,人人都说看看人家大俊就是个弄家,连他的孩子上大学都去国外了。可惜的是,家里楼房虽好,可就是没人住,妻子小娇在上海一年也回不来几次,这洋楼就是装修再豪华,也还是堂哥一个人住。

这些年大俊又置办了很多大型的农业机械,不仅地越包越多,还雇了很多人帮他干活儿,看样子他是准备大干一场呢!这边堂哥是春风得意,事业有成;那边小甫是外出打工,家里秀英拉巴着两个孩子上学,家里家外一个人也很不容易。堂哥大俊看在眼里,想着是叔伯兄弟,就有意帮帮他们,就去找秀英商量。

“秀英弟妹啊,这小甫也没在家,家里家外的你一个人忙,可苦了你们娘儿几个了!”

秀英一听堂哥的这句话,眼泪差一点没忍住掉出来,这么多年他辛辛苦苦地为这个家付出,还没有一个人这样体贴过她呢!

“俊哥,没法啊,你兄弟不在家,也只有靠我了。”秀英答道。

“别愁了!以后你就管住家里的事儿就好了,招呼好两个侄儿,地里所有的活儿我都给你包了,也省的你忙里忙外的操心不过来!”大俊说。

“那得花多少钱啊?你兄弟小甫打工也拿不了几个工资,孩子上学也需要钱,种地花多了多不合适啊!”秀英道。

“不用花钱!你哥我这些年包地多,手头也宽裕了,看你家也够难的,理应帮帮你们!”大俊说。

“那怎么能成?哪能让你白干啊?”秀英说。

“都是自家兄弟,何必说两家话呢?弟妹,咱这就说定了,以后地里你就别管了!”

“那感情好,这你要是不管啊,再干两年非把我给压垮不可!多谢俊哥你了,这样也好,等你兄弟回来了,我让他再给你一块儿算账!”秀英道。

“说过了是帮你们呢,还算什么账!让他安心在那边打工挣钱好了,毕竟两个娃子上学还等着花钱呢!”大俊说。

“那行,我一定会给他说的。他就是不管我,也应该管他的两个娃子。啥都不说了,你弟妹谁都不怪,都怪我的命苦啊。”秀英说着就抹起了眼泪。

“弟妹,这些年也都难为你了!不怨你,都怨我们兄弟没照顾好你!”大俊说,“咱们都是叔伯兄弟,也不是外人,生活中遇到了什么难处,只管向你俊哥开口!以后没事了我也会多来看看你的!”

“那好,那就多谢俊哥你了!”

自从大俊把地里的活儿接过去之后,秀英可就轻松多了,也有大把的空闲了。可忙惯了的她却一时不知所措起来,竟然不知道怎么打发日子了。

人一旦有了闲暇时间,想的也就会多起来,这秀英也不例外。她想人这都是一辈子,咋都活的大不一样啊?看看小甫俺两口,两地分居吃苦受罪不说,没白天没黑夜地干,也没挣到几个钱,供养两个孩子上学还都十分吃力,就别说享受生活了。再看看堂哥大俊,人家咋那么有福呢!有人给他干活儿,他只需要指挥安排一下,每年都有那么多的收入。看人家住的那个小洋楼,装修得富丽堂皇,好似宫殿一般,这可真是神仙般的生活儿啊!我秀英啥时候要是能住上这样的别墅,就是死也值了。

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不由得就想到了小甫,也不自觉地会产生些愤恨。都是男人,还是叔伯兄弟,差别咋就这么大呢!看人家大俊的媳妇小娇,一个人在上海多潇洒,从来也不受这下地干活儿的罪!每次回来都打扮得洋里洋气的,看看人家过的日子,再看看她自己过的是啥日子!“哎!我这真是命苦啊!”她自己叹道。

自从接过了小甫家地里的活儿,大俊就经常去他家跟秀英沟通,商量该种哪些啥庄稼了,给她说哪块地收入了多少了等等,这一来二去的也就更加熟识起来了。但碍于叔伯兄弟的情分,和秀英的距离他始终把握得恰到好处。他在这十里八乡也算是知名人士了,在这个问题上可得小心加注意,千万不能落人家的口实,让人家在后面戳自己的脊梁骨。所以每次遇到秀英那热烈的目光,他都特意地去躲避,或者找个话题岔开,或者找个借口抽身就离开了。

但秀英分明感到大俊对她是分外地关心呵护,除了地里的活儿没让她操半点心外,还会时常给她送来些生活用品,还说可千万别苦着自己了。刚开始也只是送点米面油之类,后来干脆连洗面奶、面膜和口红等化妆品也给她送了来,还说女人得注意保养才有魅力。这让秀英很是感动,这些年只顾忙活地里的活儿了,精疲力尽的她早成了一个黄脸婆了,哪还用得上这些东西呢?况且自从有了两个孩子,也早没有人来关心她了,就是小甫从来也不给她买这些东西!现在堂哥竟然给她送来了,这不能不让秀英浮想联翩。

既然有人送那就用呗!反正秀英也是有大把的闲暇时间了,没事了她就拿化妆品来打扮打扮自己。她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的少女时代,不仅时不时地贴个面膜,就是口红也每天地涂抹起来了。到后来竟然发展到一天不化妆,她心里就好像少点什么似的,渐渐地化妆也就又养成了习惯,不化妆她门都懒得出了。

—4—

秀英因为这些年为生计操心,整天地下地做活儿,风刮日晒又疏于保养打扮,所以看起来就成黄脸婆了。虽说算不上一个美人胚子,可她本身就不是长得难看的女人,自从过上了闲暇的日子,气色好了许多,皮肤也逐渐变得白皙富有光泽,脸上也容光焕发了,加上她又用起了化妆品,和以前一比简直是判若两人了。

大俊呢,有时候还从城里给她买些时尚的服装回来,穿到秀英身上,她活脱脱的就变成了一个贵妇人的模样!

秀英变了,她不再是以前那个面黄肌瘦、面无表情只顾着到地里打理庄稼的村妇了,而摇身一变成了一个穿着时尚打扮漂亮的乡村贵妇。

村里的人也都不是瞎子,有关秀英的话题渐渐地也就多了,难免的一些闲言碎语也都传到她的耳朵里了。有时候她无意间听到了,也会骂两声,“这人呐,闲的没事了,要是不嚼舌头根子难道会闷死不成?”

但骂归骂,嘴总是长在别人的身上,啥时候说,说些啥还是人家说了算,她也知道自己再骂也是无济于事。所以再听到类似的闲话,她也就只装作没听到,权当它是耳旁风听听也就算了。该怎么过的日子她还是怎么过,毕竟日子是自己的,与别人无关。

她也曾把这些闲话说给堂哥大俊听过,大俊说的也和她想的一样。“管别人咋说干啥里,咱们只要没那事,还怕他们说去?”堂哥说的更干脆,“甭搭理那些人,他们都是吃饱了撑的!自家的事儿还没弄好呢,还有闲心去管别人家的,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听堂哥这么一说,秀英也就放心了。堂哥还不怕说里,她还怕个啥!况且事实也根本不是他们传的那么回事,她和堂哥之间还是很清白的。

“咋说不是呢!”秀英说,“俊哥,我看你一个人整天也是忙得很,这吃饭是照时不照晌的,可别弄坏了身子!我们家两个孩子都上大学了,家里也是我一个人,这饭是一做都多,要不以后你也别麻烦着自己做了,干脆来我这里吃吧!”

“那咋行?这不是净给你添麻烦么?”大俊说。

“还说啥麻烦不麻烦的,都是一家人!看你帮我们这么大的忙,我还没感谢你呢!况且一个人也是做,两个人也不费多少事儿不是?”秀英道。

“那感情好,那就多麻烦弟妹你了。我还真是见天为这做饭犯愁呢!做吧一个人搁不住,不做吧总不能天天去镇上买着吃啊!”大俊说。

从此以后,如果没有外出应酬,大俊吃饭一般都到秀英家里吃。秀英为了感谢堂哥,也总是提前炒两个菜,做好饭等着大俊回来了一起吃。这时间一长,也就更随便了,有时候大俊随手脱下来的衣服,秀英看到了也会给他洗洗。有两次小甫事先没有说就突然回家,看到堂哥在家里吃饭就是这么回事。

俗话说,人多了嘴杂,人闲是非多,村头的小广场上,二大爷那一帮子老哥们可都是闲的没事的老头老婆们,这下就更有议论的话题了。

“哟哟,你们都没听人说么,这男人啊,是有钱就变坏;女人么,变坏都有钱!小甫他媳妇最近打扮得都快成妖精了!”

“可不是么!原先还只是盖着掖着点,现在都大明大亮地在一起吃起饭来了!”

“就是啊,洗衣做饭伺候得可得了!小甫在家的时候,也不知道有没有这待遇啊?”

“这事小甫要是知道了还不得气死啊!”

一群人正议论得热闹,二大爷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他显然是听到了些什么,大声吆喝道:“那是谁又在胡说八道啊?恁几个的老毛病又犯了?在这里嚼人家的舌头根子啊!也不怕别人听到了骂你几句?你们的耳朵都不发热么!”

二大爷今天是真有些生气了,说话的调门高了不少,他一提高腔就意味着要发脾气吵人了,众人大都惧怕他三分,小广场上顿时哑口无言了。

“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都是快要埋到土里的人了,连这点简单的道理都不懂么!”二大爷开始发飙了,“以后谁再让我听见在这里造谣,我就收拾他!”

“他二大爷,你不是来聊天里么?咋又走了?”有人问。

“今天没心情!”二大爷说完,便背着手踱着步走了。

这天,秀英刚洗完菜,准备去厨房做饭,就接到了堂哥大俊的电话,说别做饭了,今天要招待一个客人去镇上吃饭,也没有其他人,让她也去,一会儿就过来拉她。秀英听了楞了一下,这些年还真没人喊她去吃过饭呢!又一想反正有大俊在,她还怕啥呢,也就答应了。

一会儿,大俊就开车来了,两人一块来到镇上最大的酒店,进了一个豪华的包间。秀英瞅了一瞅,见除了一桌子的饭菜,也没其他人啊!

“客人还没到么?”她问。

“到了啊!”大俊神秘地看着她说。

“在哪儿呢?”

“你就是啊!”大俊笑着说。

“我?你是傻了还是弄错了?我算什么客人啊?”她又问。

“我不傻也不错!你就是客人,客人就是你!这饭菜都是你爱吃的,都是给你准备的!”大俊说,“我以前吃饭不规律,落下了老胃病的毛病,这段日子多亏有了你的照顾,我的老毛病也好了不少,这该感谢你啊!”

“这算什么啊,不就是做个应时饭么!两个人就整这么大一桌,干么这么浪费啊!”秀英说。

“今天还是个特殊的日子呢!你想不起来了么?”大俊说。

“啥特殊的日子啊?我还真想不起来呢!”秀英说。

大俊看她是真的想不起来,就喊:“服务生。”

门开了,服务生推进来一个大蛋糕进来,上边写着“生日快乐”。

“今天是你的生日啊,祝你生日快乐!”大俊深情地对她说。

秀英直愣愣地站在那里,她好像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么多年了,她还真没像样地过过生日,况且也没人来陪他过,他自己都快忘了今天是她的生日,想不到堂哥竟然有心记得,她一下子激动得抽泣起来。

“今天是高兴得日子么,干么哭呢?应该笑才对呢!”大俊说,“来,默默地许个愿吧!”

秀英竟也不知道许什么愿好,就吹灭了蜡烛。“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的音乐就响了起来,她和大俊就随声附和着一起唱了起来。

“咱也别愣着了,这么丰盛的菜肴,喜欢的就多吃点吧!”大俊一边说说一边给她夹菜。

“谢谢你了,俊哥!你也吃吧!别老管我,却饿了自己了。”秀英说。

“我可饿不着,来,今天高兴,咱俩也碰一杯吧!”大俊也给秀英倒上了酒。

“俊哥,你喝吧,我可不会喝酒啊!”秀英道。

“这可是好酒哦!不喝可会后悔!今天是个好日子,少喝点吧!”大俊把酒杯递给了秀英手里。

“那好吧,俊哥,我就喝一点儿。”

“好!放心吧,不会让你喝多的。”

听大俊这样说,秀英也就喝了一口,“这酒感觉还可以,也不算太辣。”

“好酒么!酒好了就不会辣,很绵软,还不伤身体,就是喝多了,第二天醒来也不难受。”大俊说。

“那俊哥你就多喝点吧!”

“你不陪我,我可喝不下去哦!”大俊笑着说。

秀英没办法,就陪着大俊喝了起来。说实话,她喝着这酒也没啥感觉,总觉得不像其他的酒那么辣喉咙,平淡如水。也是她今天太高兴了,有了大俊的陪伴她也很放心,不知不觉就多喝了好几杯,她感到有点头晕目眩,大脑好像有点不听使唤,连吃的啥饭都忘了,最后竟然连坐也坐不住了,就顺势躺在旁边的沙发上啥也不知道了。

—5—

翌日,当秀英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躺在了酒店的房间里,她侧过脸,看到大俊就躺在自己身边。她下意识地就感到发生了什么,本能地用被子裹紧了自己的身体。她想直起身来,然而头却疼得厉害,连抬头都困难了。

大俊看到秀英醒了,赶紧递过来一杯水,“你这一觉可睡得香啊!来赶紧喝口蜂蜜茶解解酒儿!”

“你?你昨天晚上也睡这里了?”秀英问。

“是啊!你真不记得了?昨天晚上你一高兴,喝得有点多,倒在了沙发上,还是我把你给抱过来了!”大俊笑着说。

“那咱俩………是……是,真……睡一块了?”秀英断断续续地又问。

“是啊,你还把我抱得紧紧的就是不放手,好像怕我跑了似的,难道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大俊说。

“完了,这回我算是完了,这辈子也洗不清了。”秀英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一脸地茫然。

“秀英,我会对你好的。”大俊说。

“哎,对我好不好都行,谁让我们家亏欠你那么多呢!”秀英喃喃道。

“这是两码事么!其实我还是很喜欢你的,那个小甫呆头呆脑的,也不知道疼人,看这些年可把你给累苦了。”大俊道。

秀英是最听不得别人说她受的苦和罪的,因为这些年家里的事儿几乎都是她一个人扛,吃的苦头可是真不少,有时候她自己都偷偷地抹眼泪,感叹命运弄人。可她也是个刚强的女子,虽然外表看不出来,可心里还是挺脆弱的,被大俊这么一说,竟然触动悲处,一下子抱紧了大俊嚎啕痛哭起来了。

“好了,别哭了,咱这不是很好么,以后有我呢!”大俊赶紧解劝道,“有啥难处,只管跟我说,我给你撑腰!”

“嗯,”秀英听话地点点头,她把大俊抱得更紧了。

大俊善解人意,对她体贴入微,还给她过生日,实在是对她太好了。嫁给小甫这么多年,成天家里家外忙得晕头转向,浑身是病,他也没有这样体贴过她,她感觉是白活了几十年!

“俊哥,你什么时候娶我?”秀英突然抬起头问。

大俊一愣,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秀英说:“别急,我不正和小娇闹离婚么!她一年也回不来几趟,谁知道她在上海和哪个鬼混?”

“她是不同意么?”秀英问。

“还不是惦记着我的这些家当,要是我还和以前一样是个穷光蛋,她早就把我给蹬了!”大俊说。

“哦,是这样啊!那你也得和她离了,要不咋娶我?”

“离肯定要离,不过得慢慢来。”大俊说。

“嗯,这边我回来就和那个呆木头小甫离婚,你可要等我!”秀英说。

“那是当然了,没看我的魂都被你勾走了!”大俊道。

“俊哥,你坏!”秀英说着就照大俊身上捶打起来。大俊他也并不躲闪,乐呵呵地笑着看着秀英,任她一个劲儿地捶打。

“以后也别住你那破房子里了,干脆住我那别墅吧。”

“那怎么能行,村上人的吐沫星子还不把人给淹死!”秀英道,“还是住我那老院子妥帖。”

“那也好,咱们的关系暂时还得瞒瞒。”大俊说。

女人一旦有了新欢,难免地就爱打扮起来了,秀英也不例外。自从两人有了肌肤之亲,秀英和堂哥就打得火热起来了,完全地不顾及了村子里其他人的眼光,两人真的像是过上了夫妻一样。她把大俊给她买的衣服都抖搂了出来,每天换着穿,她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用魅力来吸引住堂哥的眼球,没听人说:人靠衣服马靠鞍么!

这大俊倒像秀英家的主人了,除了晚上到他的别墅去住外,其他时间全呆在秀英家里。秀英也像伺候自家男人一般伺候着他,她的整个心思都跑到大俊身上了,和英俊潇洒的堂哥来比,她的那个小甫显得是那么地窝囊无能,她现在更加地嫌弃起丈夫小甫来,有时候一想到他就烦,她甚至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就瞎了眼,咋会看上他这个穷酸鬼了。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秀英成了村里最为亮眼的风景,她不只是成功地栓住了大俊的心,还吸引来了村里人好奇的目光,甚至成了人们茶余饭后常谈常论的主角了。村头小广场上的那群大爷们呢,又有可以闲聊打趣的话题了。

“现在真是开放了,一点规矩都没有了,哪有和自己的弟媳好上的?真是乱套了!”

“可不是么,要是再住在一起,不就真成了两口子了么!”

“这人呐,就不能太有钱了,有几个臭钱脸都不要了!”

“哎!他俩啊,在咱这方圆十里都成名人了,咱村也都快成明星村了!”

“也没人给小甫传个信儿?这个浑小子,怕是还被蒙在鼓里吧!”

常言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当今的网络通信也真是发达,就连这穷乡僻壤的稀罕事儿也没能瞒多久。也不知道是哪个走漏了风声,远在南方打工的小甫早都听了些秀英的风言风语,心里本来都不踏实,这次听说秀英竟然真和堂哥好上了,肺都快要气炸了,就急忙辞掉了工作火急火燎地赶回家来了。谁知道他这一回来不当紧,秀英整天就没给过他好脸儿,两个人也好像是冤家对头,一对面就针尖对麦芒,没几句就剑拔弩张,争吵不休,几乎没有一天不干仗的。

顶着舆论压力的备受折磨的本想好好过日子的小甫也曾妥协退而求其次,有时候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抱着侥幸心理希望秀英能悬崖勒马,回心转意,奈何他终究是没能如愿,到头来还是没有能逃脱劳燕分飞的结局,秀英他两个终究还是离了。

离了就离了吧,难道说离开了她秀英日子都不过了么?小甫心里暗自想,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好男儿志在四方!不能因为一个女人而折了腰身,说不一定离了他还会找个更好的呢!他索性就不再外出打工了,决定就在家乡自己创业找个事做,他倒要看看这对狗男女如何地收场!

接下来他就开始找场地,选项目。偶然一次他看到网上有人养虾致了富,就觉得这个很不错,对场地要求不高,投资也不大,正适合他这个小本创业。他就联系了项目方签了合同,对方也派人来了,帮他建虾场,并提供技术指导,没多久他的养虾场就建好了。刚开始他不敢大干,就少买了些虾苗开始了养殖,起初的两次都是摸索经验,虽然是也成功了,但没有规模,利润也就没多大。有了经验胆子就大了,第三次他豪赌了一回,购买了几万尾的虾苗,想着这回可要发达了,谁知道大虾得病全都死掉了,赔了个血本无归,半年多的辛劳不说,这两年打工积攒的辛苦钱也打了水漂儿,他这才真正体会到人们说的那句谚语的分量:养啥都别养张口的!这张口的的确不好养啊!说的就是搞养殖对防疫要求较高,稍有不慎便会前功尽弃,他这次算是领教过了。

老婆儿没了,可怜的一点儿积蓄也被他给玩儿没了,他小甫这次真成了孤家寡人了。村上也有不少人笑话他,说他是想钱想疯了,这养虾要是能挣大钱,别人还不早都去养了,还能等到他来弄!这网上都是骗人钱的!还说他这就是现实版的“周郎妙计安天下,陪了夫人又折兵!”

这些就足以让他烦恼了,而每次回家,看到那个离婚不离家的女人他气就不打一处来,他最恨的就是这号吃里扒外的人了。可仔细想想也是自己无能,连个女人都管不住,就这么让别人给拐跑了!眼瞅着那个曾经属于他的女人整天在他的眼皮底下和别人厮混,那种感觉让他心痛不已,有时候他真想豁出去了,去找这对狗男女拼命。可他一想到还在上大学的一双儿女,也就蔫了,理智还是战胜了冲动,他不能让一双儿女失去双亲。

他这辈子都活得够窝囊了,在众人面前没地位,没身份,甚至走在大街上都有些抬不起头来,他不能瞎胡来,不能做出仇者快亲者痛的啥事,更不能让儿女们被人欺负看不起。他越想越无奈,越想越生气,他现在只想去打人,但那大俊人高马大的,他也打不过啊!苍天啊,难道我就这么命苦么!活得还不如一条狗!他无奈,他无助,他无能!没办法的时候,他就一个人喝点闷酒,喝酒解千愁么!索性自己把自己麻醉了,那种感觉也挺好,脱离了现实中的苦闷,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自己放过自己一马!

有时候想得多了,他也是挺后悔的,甚至挺恨自己的,干么那么一个心思地去打工挣钱,还跑那么远,丢下一个女人在家不出事才怪呢!他甚至又开始怀念起和秀英相识时谈恋爱的时光了。那时候他青春年少,她情窦初开;他有情有义,她言听计从;他们相濡以沫,温存缠绵。可如今呢?却是劳燕分飞各西东!真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啊。

—6—

天气变了,寒潮突至,冰冷的冬雨淅沥地下了两天,北风也呼呼地刮个不停,人们都蜷缩在家不愿出门去。被困在家的小甫的心和这天气一样地阴冷,受了挫折的他丝毫没有振作的勇气了,下雨的这两天他也是无所事事,在被窝里睡了两天好觉。

这天,都到快中午了他才懒懒地起了床,两天都没好好地吃上一顿像样的饭了,他决定到镇上去开开荤。

小甫往镇上去的时候,老天好像也故意和他过不去,小雨滴渐渐变成了雪花从空中狂舞着飞下来,天地之间迷梦一片,不过地温尚高,地上没存一点白雪。

他迎着飘舞的雪花来到了冷冷清清的镇上,走进了一家饭店,让老板弄了两个小炒,就一个人坐下喝闷酒。等饭店人开始多了的时候,他的这顿饭也吃完了,给老板结了账,他就跌跌撞撞地回去了。

来的时候雪花正飘得紧,回去的时候便雪住风止了,小甫本来还担心着踏雪回去呢,感情今冬的初雪就是一阵子的事儿啊,这场来去匆匆的雪像极了他的婚姻,恍惚间倏然就过去了。

虽然雨雪停了,但天气还是冷的很,要是往常,吃过午饭的人们总是要到街上侃侃大山聊聊天的,可是今天村上半个人影儿也没有。

喝了半斤酒的小甫没有半点的兴奋之情,相反他却是倍感伤情,想到目前尴尬的处境,眼下的窘迫,不仅悲从中来,一时间不能自已,竟然潸然泪下,失声痛哭起来了。好在路上一个人也没有,没人能看到他的狼狈相。此时满脸通红的小甫腿脚明显地有些不听使唤了,他敞着怀,半点也不觉得冷,踉踉跄跄地就奔往家里去了。

小甫晕晕乎乎地就进了家门,他感到快有些支持不住了,就三步并作两步赶回屋里,见屋门敞开着,扑进去倒在床上就睡。他喝得好像是太多了,迷离恍惚的也看没辨清是哪个屋子,谁知道却鬼使神差地跑进了秀英的房间。

正在酣睡的秀英猛然感到有人重重地压在了的身上,她“妈呀”一声惊叫就醒了,推开来人才看清原来是醉醺醺的小甫,气得她浑身打颤,“醉鬼,你这是要干什么!”她厉声就问。

“我……我要睡觉……我要睡觉。”昏昏沉沉的小甫嘴里不停地嘟噜着。

看到小甫喝成了这样,秀英气都不打一处来,“你这个窝囊废,就不给老娘争一点气!我让你睡!我让你睡!”她说着就从床上站了起来,照着小甫就是几脚。

可怜的小甫早已成了一滩泥,没有半点的意识了,被秀英三踹两踹的就踹下床去了,嘴里还在不停地嘟噜:“我要睡觉……我要睡觉。”

看着床下烂醉如泥的小甫,秀英恨得直打哆嗦,有心让堂哥大俊来收拾他一下,给他一个教训,就拨通了大俊的电话。大俊听了事情的原委,并没有发飙,他略微思索了片刻,对秀英说他过来恐怕不合适,如果教训他一顿吧,不论打得轻重都不可取,这事要是传扬出去,对他俩最为不利。

“不过也有个好办法。”大俊顿了一顿说。

“啥好办法啊?”

“咱给他来个将计就计,你赶紧报警,就告他强暴你,让民警来出现场,他就是不认也实锤了,让这个浑小子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大俊出主意说。

“俊哥,这个能行么?”秀英有些担心。

“咋不行?这不是明摆着事实的么?恁俩都离了,早不是两口子了!他这就是够不上犯罪,也得被拘留,够他喝一壶的了。”大俊说,“事不宜迟,赶紧报警吧!”

“还是你行!真不愧是我俊哥!”秀英挂掉电话就报了警。

下边发生的事就是二大爷在村头看到的一幕,派出所的马所长带着几个民警来把小甫押上车给带走了。

村长大军磨不过一心想息事宁人的二大爷的软磨硬泡,就带着他来派出所找马所长替小甫说情。但任凭大军和二大爷的好话说尽,马所长就是不松口。

“二大爷,我不是不给你和大军面子,这事情的确很棘手。我要是不明不白地把人给放了可不得了,我还得受处分呢!”马所长说。

“那咋办?难道说小甫这孩子就没救了?这孩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他不是个坏人!”二大爷说。

“二大爷,这可不是看不看的问题,抓人放人都得讲证据。”马所长说,“不过办法也有一个,成与不成还得靠你俩去说。”

“啥办法?”二大爷和村长大军异口同声地问。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不是秀英报的警么,还得让她出面撤回才是!”马所长说,“其实我们也问清楚了,小甫他就是喝醉酒跑错房间了,也没做啥出格的事儿,但他前妻却一口咬定是强暴她了,这事儿最好由她来了结。”

“那好,这事儿就包在我老汉身上了,秀英那里我去说!”二大爷拍了拍胸脯说,“走,大军,咱俩去找小甫他老婆去!”

大军就跟着二大爷来到了小甫的家里,秀英还在那里抹眼泪里,看到村长和二大爷来了,就知道有事,赶紧起身把他俩让进客厅,还给每人沏了一杯茶。

“秀英啊,明人不说暗话,今天我和大军来,为的就是小甫的事儿。”二大爷开门见山说。

“二大爷,请你免开尊口,既然是你和村长来了,要是别的事儿,我一概都答应,就是这个事不成,他小甫也太欺负人了!”没等二大爷的话说完,秀英就给堵了回去。

“秀英嫂子,你就听二大爷一句劝吧,啊,那小甫其实也挺可怜的,这个你最应该清楚了吧?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大军赶紧也说。

“大军兄弟,你可别这样说,你说谁不可怜啊?我这些年做的难,难道你们都没看到么?我一个女人吃的苦还少么?恁也不可怜可怜我?”说着秀英就伤心地哭了起来,“这好不容易才离了婚,他就又来欺负我!”

“哎,秀英,你是受苦受累了。但小甫在外边打工也不容易啊!他这还不都是为了你们这个家?为了你俩的孩子么!”二大爷劝道,“过不成恁离婚也行,各自过各自的生活也好,我知道秀英你是个本分人,但咱可不能冤枉人哦,更不能被人给利用啊!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么,你和小甫好歹也过了那么多年了,两个孩子也都上大学了,这他爹万一进去了,两个孩子会不恨你?这你可得好好想想啊!”

二大爷后边的这几句话很有分量,让正在抽泣的秀英吃了一惊,是啊,她一心听堂哥的,光想着教训小甫了,孩子方面她怎么没考虑啊?万一孩子不愿意,她可没法交代啊!想到此,她有些动摇了。

“二大爷,你老见多识广,你说该咋办啊?”秀英问。

“依我说么,你就饶过他这一回吧!民警也教育他了,他也领教过你的厉害了,以后他还敢再造次?如果他真是再犯浑,这村长大军我俩都给你做主!”二大爷说。

“就是,我和二大爷绝不会放过他!”大军也在旁边帮腔。

“那好吧,恁俩可要说话算数啊!”秀英道。

“这还有假?我要是不管,你以后就别喊我二大爷!”二大爷又开始拍胸脯了。

小甫被派出所放了,没想到迎接他的是村长和二大爷,他也听马所长说了,如果不是他俩从中周旋,他说不定还得住几天呢!看来还是同祖同宗情深意厚啊!这同榻共枕眠的夫妻还不如二大爷。他赶紧来到二大爷和大军面前,“扑通”一声就跪下了,“窝囊废小甫给二大爷和军哥恁俩磕头了。”

“谁是窝囊废啊?以后可不要这样说自己!谁还没个失败的时候,创业可是个艰辛活儿,哪能说成就成的?”二大爷说,“赶紧起来吧!”

“我看你呀,就是太重感情了,没看秀英的心早都不在你身上了,你还留恋个啥!我看啊,还是尽早和她撇干净为好!”大军说。

“还是你军哥说的对,大男人的,总要有点出息么!干嘛黏黏唧唧念念不忘一个不爱你的女人!等你事业有成了,何愁找不到个好女人啊!”二大爷也说道。

“谢谢二大爷和军哥恁俩今日的教诲,我小甫虽然窝囊,但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会辜负恁的期望!以前都是我太恋旧了,也太傻了,这次她既然铁定了心地选择了背叛,那我也别无选择了,明日就和她做个彻底的了断吧。”小甫道。

翌日,从不爱借钱的小甫找村长大军筹措了些资金,又托了他和二大爷做了中间人,和秀英签了一个协议,补偿秀英了十几万块钱,让她搬走了。

秀英如愿以偿地住进堂哥大俊的小别墅里去了,可是好景不长,大俊好像比以前忙了许多,不是像以前那样整日地回来吃饭回来陪她了,甚至是化妆品也不常给她买了。

再后来,小娇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此事,匆忙从上海赶回来了。她一到家就把大俊给告了,告他重婚。可大俊并没有和秀英办理结婚手续,自然不承认重婚,秀英最终还是被小娇从家中赶了出去。

“老娘我几天没回来,这砖头瓦块都成了精!啥不啥的娘们儿都来充数!老娘才是这个家的主人呢!”小娇也不是个瓤茬儿,站了大门口大骂道。

可怜的秀英是无家可归了,也是她太相信堂哥大俊了,说好的要明媒正娶呢,她就傻傻地日思夜想地盼着,至如今等到了这个结果,分明是被他的甜言蜜语给蒙骗了。大俊自食其言背叛了她,她恨他,也更恨自己,欲哭无泪的她走投无路,就投河自尽了。

村上的人听说了,都很是惋惜。特别是二大爷,见人就说,“其实秀英也是个本分人,不是个坏女人,就是鬼迷心窍了,可惜呀可惜!”

这伤感的还有小甫,他倒不是为自己悲痛,他自己的心早被伤透了,犹如木头石块没了半点的感觉。他是为孩子们伤感,伤感孩子没了母亲!他是为秀英伤感,伤感她有眼无珠,嫌贫爱富,自己选择了不归路!人的命,天注定,自己的选择,别人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啊!这能怪谁呢!小甫也只能这样想,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跑到河边那个新起的小土堆前,给秀英烧几沓纸钱,也算是了了十几年的夫妻之情了。

秀英死了,村头的广场上无非又多了一个经久不衰的被人议论的话题。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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