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下旬,北方已进入深秋,路边的银杏叶子在晨光的映照下,泛着黄;偶有风吹过,片片黄叶如浮萍般轻轻飘落。
早晨瑟瑟的秋风吹的露露打了个寒噤。
露露盘着高高的发髻,穿着薄薄的外套夹克,牛仔裤,脚底蹬着一双高跟鞋优雅的站在民政局外。
露露凝望着路的一端,她在等着余磊。
那一年,露露十三岁,九月份她正式开始初中生活。小学六年的学习里,她的成绩一直不错,在初中入学考试里,成绩是新班级的第一名。
那天,她开心的把自行车停放在楼下,哼着歌一路小跑的爬着楼梯。
“妈爸,我入学考试第一名!”露露推开门咧着嘴大喊。
那一刻,露露感觉屋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爸爸和妈妈坐在沙发上,爸爸的泪水顺着脸颊止不住的流,妈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低头不语。
沙发前面的茶几上,躺着两本小绿本子。
露露爸爸是个出租车司机,忠厚老实,平时话不多,但平时勤勤恳恳,一直为这个家努力奔波着。
露露妈妈算是读过书的人,当年高中毕业为了满足弟弟妹妹读书,自己放弃了考大学的机会。即使年过四十,做着一份不算轻松的家政服务,她仍然精致的活着。
爸爸妈妈平静的过着日子,两个人话不多,聊天内容多半是露露的学习。虽说家庭不算富有,但是一家人还是安静的过着普通人的小日子。
“妈,这是怎么了?”露露已面无血色,眼泪止不住的夺眶而出。尽管她才十三岁,但她却十分成熟懂事,看到那两本刺眼的本子的时候,她就猜到了家里的变故。但这一切变故对于年纪尚小的她而言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我和你爸爸已经协议离婚,我净身出户,但是你可以跟着我。”妈妈一直低着头。
简单的收拾下东西,露露跟着妈妈来到了一个住处。原来事情发生已经很久了,露露一直蒙在鼓里,爸爸也早就知道了。是妈妈在做家政的时候认识了这家的男主人,男主人是一所大学的退休老师,前妻病故,露露妈妈每次来打扫,两个人聊得投缘,日久生情。
总归,露露妈妈是出轨在先,在露露的心里是没办法原谅妈妈的。
男人接过露露妈妈的东西,请露露屋子里坐,说已经给露露安排好了房间。
露露站在门口,此时腿跟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妈,我恨你!”眼前的泪水唰的迷住了双眼,她扭头飞快的跑下楼,从此再未见过妈妈。
推开家门,爸爸不在,但家里似乎仍有妈妈的温度,而此时她已经对妈妈只有恨。
就这样露露一直跟着爸爸生活着。
爸爸虽说每天要出车,但是还是把露露的生活安排的井井有条。
露露本就是一个早熟的女孩子,这种突如其来的家庭变故似乎没有把露露击倒,相反露露更加坚强,努力。
转眼间爸爸和妈妈已经离婚七年了,爸爸的同事给他说了门亲事,听说这个女人是由于丈夫背叛,带着女人的尊严,一气之下带着儿子净身出户。
刚开始爸爸碍于露露才刚读大学,想放弃。但露露听说后坚决支持爸爸,十分赞成爸爸再婚,因为她知道爸爸这几年的辛酸。既然自己已经读大学了,基本已经可以独立了。
爸爸婚后,继母带着一个男孩子来到家里,男孩子叫余磊小露露四岁,刚读初三。
也许正值青春叛逆期加之家庭不幸,余磊很少说话,每天吃饭也是耷拉着脑袋,跟家里人沟通很少,回到家里多数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露露当年读的是市属本科大学,只有周一到周五在校,周末就可以回家。露露从来没有讨厌过这个弟弟,也许因为有着相似的遭遇,她对这个弟弟更多的是同情。
每次回到家里,她都主动找余磊聊天。刚开始余磊要么回避,要么直接低头进屋子,仿佛这个姐姐就是空气。
一转眼余磊也开始读高中了,一年的相处似乎让余磊对这个姐姐放下了戒备。尽管还是不愿说话,但也许是男性荷尔蒙在作祟,他在有意无意的偷瞄姐姐。
慢慢的他仿佛感受到了这个姐姐并没有敌意,甚至在温暖自己。
”这个给你,热的,刚给你充好电,拿着啊!”露露把刚充好电嗯暖手宝递给正在灯下苦读的余磊。
“谢谢。”余磊的目光第一次与露露的目光交织在一起,他的脸颊似乎一片绯红,瞬间又恢复了平静。
“呀,小子,你会说话呀!”露露打趣的说。其实,她心里是暗喜的,也许是打心里对这个弟弟的疼爱,她觉得这个弟弟仿佛是当年的她,她是那样渴望更多的关爱与温暖。
余磊没再说话。
但自打这一次张开金口开始兄妹俩的话匣子就打开了。
余磊的话慢慢多了起来,无论在学校经历了什么,一切的一切他只对这个姐姐诉说。
余磊读高三那年,他的生父时不时的找上来啦。他在他们居住的那个城市乘包着城市供暖,所以在经济上非常丰腴,也许这个也是当年他被判家庭的原因。
尽管在心里,余磊从来没原谅过这个父亲,但是毕竟血浓于水,有时候背着妈妈,他还会和爸爸见面,然后爸爸会给他很多在当年小男孩儿都喜欢的很稀罕的东西。
一转眼,余磊考入了一所理想的大学,露露大学毕业了。离开校园,她决定和几个同学合作自主创业。
她没有和爸爸讲,离开学校,她径直跑到余磊的学校,第一时间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余磊听。但是她没有告诉余磊,她没有第一桶金,只是在自己默默想办法。
余磊仿佛看出了她的难处,为了姐姐,他第一次主动拨通了爸爸的电话。
露露看着余磊手里的钱,她知道一定是余磊求了自己的生父。露露本不想用,无奈余磊的热情帮助,她欣然接受了。
露露和几个同学来到一个小城市,经营起了自己的小生意。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营几年露露的生意做的已经风声水起。
余磊很快也读了研究生。
这几年,兄妹俩几乎整天煲电话粥,仿佛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有时候,露露会调侃余磊,应该找个女朋友,省得天天跟她罗嗦。而余磊只是说没有合适的。露露转眼已经成了大龄女青年,而她还真的没有遇到心仪的对象。
露露读大学的时候也算是班里的班花,追她的人系里系外不在少数,可她真就谁都没看上。毕业了,只顾着搭理自己的小生意似乎也忽略了自己的婚姻大事。
有时候余磊打趣到:“我看我俩最合适……!”
“得!挂了啊!”露露真的挂了。
随着电商的异军突起,如火如荼,渐渐的露露的生意也受到了影响。直到有一天,露露的合伙人纷纷撤资,露露的生意最终每况愈下,她一个人也没办法坚持了。
多年经营的利润在最后的坚持中耗尽。
露露曾一度为自己错误判断难过过,回想自己走过的路,她再也开心不起来……曾经那么优雅美丽的她也似乎开始颓废。
那些日子,她一个人躺在异乡的房子里,心里尽是悲凉。
“咚咚咚…”几声敲门声惊醒了没精打采了几天的露露。
她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门口,打开门的那一刹那,她再也站不起来,整个人几乎瘫倒在地。
余磊一把手把她揽入怀里:“露露,我们在一起吧!”
这一刻,他没叫她姐姐。
也许两个人多年的等待只为这一天。
一切就这样顺其自然,也许是多年的相互照顾,抑或是相互依恋,原来他们是真的彼此相爱的,他们真的在一起了。
余磊研究生毕业,在生父的安排下,进了一家研究所。
露露回到家里,也找到了一份心仪的工作。
尽管从兄妹变成情侣似乎很不合情理,然而两个人的默契使他们的感情日渐浓烈。
在一切都水到渠成的那一天,余磊求婚成功。他们的求婚仪式没有什么特别,甚至没有鸽子蛋,没有玫瑰,没有烛光晚餐。因为多年的彼此熟悉,只一句话,露露就依偎在这个曾经叫她姐姐的男人怀里。那一刻,露露是幸福的……
那一天,余磊的爸爸给他们举办了一个奢华的婚礼,然而这一切于他们而言都只是一种衬托罢了,他们的眼里似乎永远只有彼此,永远。
就这样在外人眼里有一点不对劲的一对儿因为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而名正言顺的走进了婚姻殿堂。
婚后他们仍如沐浴爱河,下班后两个人飞一般的赶回家,然后出双入对的过二人世界吃饭,购物,生活悠哉。
一年,两年,三年……时间见证者他们走过的路。
婚后多年,尽管两个人一直努力着,露露的肚子终究没大起来,两个人一直盼着想有一个孩子,可是造化弄人。尽管没有小生命的到来,而习惯两个人生活的他们,仍然过着安逸的生活,一切似乎没什么异样。
那几日,露露一连等上几晚,晚饭都凉了,等着等着她睡着了。
早上,余磊照样亲亲躺在床上的露露,然后起床,上班。
那一晚,电话响了,是余磊打来的,说工作需要要暂调到周边的小城市工作半年,让露露帮他收拾东西。
虽有不舍,露露还是安静的收拾着东西,想来也没什么,余磊工作的地方也不远,随时有空两人还可以见面,半年很快过去的,再说暂时分离也许对他们怀宝宝有好处呢。想着想着,露露开心的哼起来。
两个人的异地恋就这样开始了。
周末或者平时有空,要么余磊回来,要么露露去余磊那儿。
那个周末,余磊说单位有事,就这样他没回,露露没去。想着余磊不回来,又好久没看望过爸爸,这个周末露露就去了爸爸那住,临走的时候给余磊打了个电话,余磊还说给父亲大人问好。
星期一早上,露露打开车门,发动车子准备上班,余光中她发现了一个矿泉水瓶,而这个瓶子她之前是没见过的。
“奇怪了,怎么好端端多个矿泉水瓶?”露露边把车子开出车库边想。
那个周末,露露来到了余磊工作的临时住处,两个人约好的周末一起去泡温泉。最近这一个月,余磊的工作量似乎多了起来,每次露露来这边,都是他同事接过来。
露露一个人坐在屋子里,无趣的打开电视打发着时间。
“嫂子,余哥刚打电话说今晚上回不来,要明早上啦!”余磊的同事敲门说。
原来是手机没电了。“糟糕!”翻着背包,原来充电器忘带了。
露露起身四处找着,她知道余磊这里以前有个备用的充电器。
就在打开储物柜的那一刻,一部手机从里面滑落出来。
露露蹲下来,矛盾的打开手机,那一瞬间,仿佛度过了一生。
泪水的雾气模糊了她的视线,眼前都是当年她推门进屋,爸爸泪流满面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