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千空月
首语:梦境总是与现实脱轨,若说现实是一潭死水,梦境便是火山口不定时喷发的岩浆;若说现实是一条直线,梦境便是无数条发散的射线。
他们最爱的,是我,我最爱的,是他们。当死亡临近时,我只想和他们,一起吃饭,聊天,散步,睡觉。
凌晨五点多,我被热醒。我“腾”地一下坐起身,像一只煎锅里即将被煮熟的鱼,浑身冒着热汗,以及与外表不相符合的冷意。
“好热”这是我脑海里蹦出的第一个词,随之即来的,一大波绝望而压抑的记忆将我层层围拢,并不断收缩。当那段模糊的记忆再次鲜明地呈现在我眼前时,我发现,内心深处充斥最多的,是万幸。
幸好,这只是一个梦。
幸好,我没有走投无路。
幸好,我还能做许多选择题。
我随手拨开遮住眼睛的几缕发,昏暗的空间像一间牢房,没有一丝光透进来,深蓝色的窗帘像一个防卫,严正以待地守护着这方空间的宁静。
空气里充斥着满满的潮湿与热意,与之格格不入的,是我心底消褪不去的凉涩。
梦境上演时,里面的场景总是会显得理所当然,似乎那本该如此,顺理应当,你从不会质疑它的真假,换句话说,你从不会觉得某一个突然插入的场景很突兀,无厘头。
以前有想过,当死亡临近时,你会想些什么?做些什么?恐惧,迷茫,还是对未知死亡的绝望。
但当那一刻真正来临时,我发现曾经的想法如逝水的浮萍,脆弱无依,所有都变成了假设而已,并且不成立。曾经的种种假设都抵不过一次真切的感受。
换作之前,我也不敢相信,原来,当死神织的网将我与最后一丝光的联系切断时,一切的迷茫绝望如浮光掠影,瞬息闪现又渐渐隐匿。
平静,平静如一潭死水。没错,这是我的切身感受。真切到现在想来,我竟有种恍若隔世之感,自己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妈,我不想做手术,我不想死在手术台上,就像现在这样吧,这样,我还能安稳过一段时间。”我平静如红尘之外的看客,不染丝毫烟火气息,说出的话冷酷无情,不留一点余地。
我忘了梦里母亲是如何回我的话的,我知道,她同意了我的想法。
梦里的场景如梦似幻,雾气缭绕,缱绻流光。我忘记了那一刻母亲脸上的表情,只记得,那一双复杂到极致的眼眸。
稠得化不开的哀伤下藏匿着如海深的绝望,眸底沉寂无光,透过微颤的眼睫,我瞧见了她的故作坚强,以及喘喘不安。
不远处,我瞧见了父亲一夜间苍白的头发,略显苍老的面容,最清晰的,我瞧见了他紧紧攥着的拳头,那么用力,那么紧,似乎在同死神握手,抢夺一线生机。
我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悲哀无助与绝望,他在心底呐喊,他不甘,他不断压抑自己,使自己表面看起来无异。但他不知道的是,他紧攥的拳头早已泄露了他的真实情绪。
其实,我也并非真如上文描述的那般,冷酷无情,红尘外的看客,这些都不是我。
我也并非上文描述的那般,当死亡临近时,心底仅有平静。
恐惧,有,不是恐惧死亡,而是恐惧我离开后,他们该多伤心难过。我最怕独留他们,偌大的世界没有我时,他们又该何去何从?我不想他们余生独留遗憾,终日沉湎于悲伤无法自拔。
我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将那些负面情绪通通镇压在心底那道闸阀下。我不想他们看穿我的脆弱,不想他们担心我的情绪,我尽量调整好,做到不担心,不难过,不恐惧。
担心,我担心他们太过伤心,难过,我替他们难过,养了二十载的女儿说没就没了,恐惧,我恐惧他们无法直面我的离开。
对待死亡,其实我并没有太多百感交集的想法,顺其自然,可以这样说吧。不过是提前到达终点罢了,早到达,少体验一些苦和乐,无所谓好坏。
其实死亡并不可怕,当你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不过就跟睡觉似曾相识。在我看来,区别就是,死亡不会再有梦境,不会再醒来,什么也不知道,没有五感。
“我不想上学了,我就待在你们身边。”
我忘了他们说了什么,但我知道,他们最后总是答应了我的,大概是他们不想违背我的意愿,毕竟,这该是我最后的意愿了。
当那一刻真正来临时,我只想和父母待在一起。曾经假设的游遍世界各地,吃尽世间美食,这些早已沉溺在了记忆深处。
我只想趁着有限的时光,多给他们,也给自己留下属于我们的独家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