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XI
从现在开始,我想我需要从头好好地把这个故事讲一遍。
故事的最开始,起源于深山里一个叫“孤儿院“的杀手组织,主角是两个被捡来的孩子,顾河和秦可妃。他们被分到不同的小组训练,出任务,看着伙伴死去,或亲手杀死自己的伙伴,最后各自脱颖而出,活了下来,成了真正的孤儿。
然而他们并不是孤儿,没有人知道他们互相之间拥有彼此,没有人知道就是这两个孩子,最后会推翻整个孤儿院,并从此重获新生。
好吧,我想其实有人知道,嗯,这并不难推断。
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并没有重获新生,他们看似完好无损地毁灭了这里,可一丝破裂的种子却也悄悄地安在了他们心里。
在与孤儿院的决战中,顾河拼尽最后一丝力量保护了秦可妃,让她放出了大招,成功地把顾河送了出来,然后秦可妃在大招加持下身化神剑,英勇无双,凭借着两人共同改进的青紫剑消灭了所有敌人,最后完好无损地出来与他团聚。
好吧,应该说是遍体鳞伤,奄奄一息。但他们最终战胜了敌人,解放了自我,不是么?
他们欢呼雀跃,他们弹冠相庆。
他们确实度过了几天快乐的日子,但是顾河心里总有个疙瘩,他觉得挣脱了束缚,他的妃儿反而变了,变得敏感,易怒,时常魂不守舍;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她的冷静,强大,可爱和善解人意慢慢地就消失了,变成了一个蛮不讲理的女人。
他们开始为各种小事吵架,走大路还是走小路,男上女下还是男下女上,吃馒头还是吃面条。
终于,某个天气稍稍阴沉的下午,他们爆发了一次大的争吵,他们决定互相给对方一个月静一静,然后到他们的秘密基底集合。
是的,秘密基底,他们在孤儿院最快乐的记忆都在这了。每个小孩都会有他的秘密基地的,哪怕,是个杀手。而他们的秘密基底就在一棵凤凰树的正底下,那是一棵早已老死的树了。凤凰木,千年不死,死后千年不倒,倒后千年不枯;这样看起来地久天长的东西都有坏掉的时候,更何况是人的感情呢?
一个月如流水一般哗哗地过去了,顾河意外地发现,跟妃儿相伴多年后难得的独处时光竟然格外的快乐。是他们之间的感情真的出来问题了么?他想不明白,他有种预感,再见面两个人还得吵起来,他在黄昏的时候走到了秘密基底,而秦可妃还没来,此时此刻此处,就他一人而已。
或许,我该形容一下这个基地,这凤凰木虽是死树,但它的根像顽石一样牢固地扎进土里,所谓的秘密基团其实就是树根在地底交织形成的空洞,他跟妃儿在9岁那年惊喜地发现了这里,然后就悄眯眯地宣布了这里的所有权,并定下了只属于他们的暗语。难得的闲暇时刻都会来这里。
他听见了脚步声,轻如落叶,但落叶的频率不会这样规律。
“只许州官放火“
他在地下说。
地上的脚步声停了下来,但并没有人回应他的暗号。
嫌弃?
说不出口?
可笑,当初是谁粘着我硬要定下这个暗号的。
顾河心里气归气,依然朗声念了第二遍:
“只许州官放火。”
然后是第三遍:“只需州官放火。“
上面终于传来了低沉沙哑的回应,“不许你不爱我。”
对,是对上了;但这声音明显有问题。
顾河飞身出来一看,直接抽出软剑往前一指,“你他妈是谁?”
面前站着的,是一个毛发浓密,面目狰狞的抠脚大汉。
容许我将时间轴再次往后拨拨,拨到小白酿完酒离开顾河的时间点。
小白是我最最喜欢的角色,因她的单纯,灵动和悲恋。她一直过着简单的或许也算幸福的生活。简单地勾引男人,简单地吸他们的血。平时会跟喜欢的桃树和可爱的小动物说话,有一个还算可以的朋友是一只一年见不到一面的爱旅行的青蛙。
她从小就离开了向往人类浮华生活的妈妈,独立,并且内心强大;打败了很多想欺负她的妖怪,最后终于有了一个寺庙那么大的地盘。但总的来说,她经历的事情还是非常少的,尤其,是感情。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遇见了走火入魔的顾河,被他强行夺去了身子,经历了堪称噩梦的一段岁月,最后成功成为了一个填补,一个替代品一样的东西。而她依然感激涕零,并且以此为爱,盲目而坚定。
就是无可奈何地喜欢上了一个魔鬼,你除了奉献自己的灵魂,又有什么办法呢?而现在魔鬼迷失了自我,她背上了简单的行囊离开了,并不是突然看开了或者什么,她只是要把她的魔鬼找回来,她的野兽,她的大侠。
并不像通常人的思路,去现在已经成了知名景点的镇魂山,她直接去了京城。京城有个六扇门,六扇门的总捕头是那次镇魂山之战的幕后主谋,如果谁会知道卿非客最多,大概,也只有这位天下名捕了。她的思路也很简短,先打一架,把几个看门的狗都打疼了,主人一出来,她就服软,或许就能有一次愉快的会谈。
但现实比她想象的还简单,她一上报姓名,很快就被请了进去。他们说京捕头已经等她很久了。京捕头就是总捕头,一个精神奕奕的老头子,坐在花园里泡着茶。一个茶壶两个杯子,一个石桌两个蒲团。
很明显,多出来的那个位置就是给客人的。
“白仙子,久仰了。“
“啊,不敢不敢,那个,您知道我要来?”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老人面前,小白就变得非常紧张。
“这其实是国家机密,不过,老头我最见不得美人,所以,一见到你,我就想跟你分享分享。你知道,当今这位小皇帝,并不是一个太有安全感的人;所以每年的税收,有近乎四分之一会由他交付到我身上,我就可以养很多很多的人,就会知道很多很多的事。“
大概是,路上有探子发现了她的踪迹,小白心下想,这也非常合理了。
“白仙子似乎不太信?“
“不不不,没有么有。其实我这次来正是……”
“我给你举个例子吧,”京捕头指了指紫禁城,“在小皇帝背后,真正把握朝政的那位太后,其实,是你的母亲吧?”
“太后?”
“老夫偶尔见过几面,真是魅惑天成啊;现在这天下,还真没哪个女人比的上她。“
“可……可是?“
“可是我怎么会知道你的身份,毕竟你已经脱胎换骨,蜕了妖身,是么?“
“这么说,包括阿河去浮云宗偷丹的事你也知道了?”小白一直以为无人知晓的秘密,没想到早已被查探得一清二楚。
“嗯,你家那位,可真是干了很多好事啊,不过既然他最后让你代他假死了一次,骗过了众生,这事,就算过去了。”
“可是,您不是最大的捕头么?要论罪恶,我与阿河,难道不是该抓该杀之人么?“小白一边问着,一边暗自运功,如果这人什么都知道,那今天这杯茶,可能就不是这么好喝了。
“别紧张,白仙子。如果我要动手,早就动手了不是么?你今天是为那个采花贼的事来的吧,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别的理由了。“
“嗯。”小白点头道,她表面上放松,内心依然暗自警惕。
“那么你是怎么看他的呢?“
“平白污人清白,自然是最该杀之人,但是,但是那天山上一见,又总觉得跟想象中的不一样。”
“哪不一样?”
“说不上来,而且,现在他的身份似乎挺奇怪的,总觉得,背后还藏着许多事情。”
“哈哈,是白仙子的心里藏着许多事情吧。我们就抛开卿非客不谈,如果单纯的采花贼是邪恶的,是丑陋的,那么你呢?你在文昌庙里勾引书生,杀人吸血,难道就对么?”
“不瞒您说,在人类看来,或许这是十恶不赦的事情,可是这就是我的生活呀,就如同人吃禽畜一般。而且,他们都是自己守不住心。”
“守心?有意思的看法,这世界上能守得住自己心的人可不多。正因人心易变,才有这痴男怨女,这分分合合,这争争吵吵,这大千世界。那些被卿非客光顾的姑娘又何尝不是自愿的呢?”京捕头慢慢抿了一口茶接着道:“被采的花儿经常都说,他很寂寞阿。”
“怎么听起来,您像是站在他那边的。”
“我确实很欣赏他,老实说,这是一个我也不大看懂的人,但无疑是非常有趣的。”
“可据我所知,镇魂山的事件就是您在背后出手组织的。”
“是的。“
“所以,您为什么要杀他?“
“并不是我要杀他,是这个天下容不了他。他找了不该找的女人,还把名声闹得这么大。木秀于林则风必催,我想,他是早想到会有这一天了,我只不过是顺应人们的心声而已。“
“如果人心是错的呢?“
“人心哪有什么对错?人心就是人心。坐在我这个位置上,可以有个人的欣赏和厌恶,但在行为上,我必须做到绝对的理智。这理智不是所谓的善或者恶,而是为天下安稳。只要谁,动荡了这方土地,那么他就必须付出足够的代价。而谁,要是挺身守护它,那就能得到我的支持。“
一股别样的神采似乎突然镀上了老人了脸,变得光彩夺目,气质逼人。
“我京平乐,不问真相,只佑太平。”他看向远方的天空,突然又回过头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听懂了。”
“我想,我大概懂了一点;也就是说,如果哪天我和阿河杀过的人,做过的事暴露了?“
“请恕我铁面无情。”京捕头道。
小白隐约感觉有一个无形的枷锁套在她跟顾河的身上,或许套在了每个人的身上,有一丝丝不寒而栗。
“哈哈,表情太严肃了啦,这样可不好看了。白仙子,送你一句话,不要为还没发生的事焦虑,”京捕头道。“你家那位最近做得挺好,隐隐有天下楷模的风范,这就很好。不过既然你来找我了,大概就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了。”
“那么我该怎么做?”
“你相信卿非客会是问题的关键是么?“
“是的,正是来请教您,我该如何得知他的讯息。“
“你发现了么?你一直是对他带有偏见的,各种各样的主管的臆想。我希望你放下这些东西,如果你想了解他,不要调查他,去感受他。”
“可他在哪?他还活着么?”
“或许活着,或许死了,谁知道呢?”
老头子将小白一口没沾而已经凉掉的茶倒掉,又给她换了一杯。一边换,一边道:“不过跟你们一样,他也自由了。”
“哈哈,被惦记,就是责任,就是束缚,就是仇恨;而唯有被遗忘,才是真正的自由。”
“所以自由,是最孤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