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他们的名字》 - 闭环强迫症患者

挂断了电话，我看了一眼还在昏迷的小姑娘，已经翻了个身，看来药力已经退了。

“你的手机和钱包都丢了，起来后自便吧。如果有其他困难，可以等我回来或者到法学院来找我。” 留下这个便签、现金和一桶方便面，我便出门去上课了。

学习生活就是这样，每天重复着相似的事情，起床、去健身房练拳、洗脸、吃早饭、上课、吃午饭、上课、吃晚饭、晚自习、回来、洗洗睡觉，这一套下来，再强的人也会累得说不动话，只想着睡觉。

晚上回来时，小姑娘已经不见了踪迹，方便面没了，垃圾桶空了，现金却没有动，我留的纸条上多了一句“谢谢。”

我打开窗帘，看着远处的夜景。那两栋代表着那个人的建筑物仍然耸立在哪里，只是上面的名字已经改变。建筑物下面还是那色彩斑斓的酒吧街。刺眼的灯光又让我想起了那个神秘人。

真地是他么？如果他真地没死，即使不知道我的情况，或者以为我死了，也应该去找罗大秀他们，为什么会跑掉，然后暗地里去破坏那些毒品交易？这一切都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为了找到答案，我开始每天晚上到酒吧街闲逛。这里的后巷是各种黑色交易最频繁的地方。我走遍每个角落，扫视着每一个人，忍受着那些人的污言秽语，奢望着能得到个确信。

一连过了一周，神秘人彻底销声匿迹，那个号码不再发来信息，小姑娘也没了动静，世界仿佛又恢复了平静。但是这种平静之只持续到了周五。

周五下午，法学院的院长千教授出人意料地把我叫到了办公室。这有点奇怪，因为刚一年级，公共课程还没学完，专业课程才刚刚开始，还不到见教授的时候。

进到办公室，我一下子愣住了，因为除了千教授还有另外一个人——老组长，看样子他们认识。

“下课了？来坐吧。” 先说话的居然是老组长，可以确定他们的关系不一般。

“宋同学，这次找你来是有事情，想看看你愿不愿意参与。这对于你来说是非常大的挑战。如果做好了，对你的学业和未来有很大的好处。” 千教授说道。

“您请说，我想听听。”

“我在绮城有两个好朋友，都是律师。他们的律所要在这里开一间分所，需要一个事务长。你可能觉得事务长找即将毕业的学生做更合适。但是他们对这个事务长有特殊的要求，一般的学生做不到，所以我突然想到了这个老朋友。” 说完，千教授拍了拍老组长的肩膀。

“是我向千教授推荐的你。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19年绮城发生的事情？” 老组长继续说道。

“您是说扳倒绮城司法、政府、金融、媒体系统七人会的案件？” 这个案件已经写进了大学教科书，学法律的新生都知道。

“千教授就是当时的检察官。他跟那两个律师合力揭发了绮城的黑幕。当时绮城的大法官已经被提名为最高大法官了。如果她当选，那我们的司法系统就会彻底烂掉。” 老组长继续说。

“当时有一个检察官，她的母亲也卷入了案件。在母亲入狱之后，她毅然决定跟我去首尔进行反腐工作。现在她接替了我的职位，我那两个律师朋友也将会加入。” 千教授接过来继续说着，但是说得我一头雾水。

“按我理解事务长是帮他们准备资料之类的中后台工作，这个我可以做，那还有什么特殊要求呢？” 我不解地问道。

“他们对这个事务长的要求除了是法律专业之外还有特别的要求。一个是要有高超的近身搏斗本领。第二是要有优秀的刑事侦查能力。其实还有别的原因，我不便明说，但是你确实是最佳人选。怎么样？感兴趣么？吴警官。” 千教授在最后特意用了吴警官称呼我。

我看着老组长。他一定是把我的情况都说了，会不会把那个人的事情也说了？

“不用担心。千教授是司法系统的老朋友了，绝不会……”

“我明白。我可以。” 我打断了老组长，相信他不会坑我的。

“好！痛快！不过这两个朋友还有一个要求。你要加速学习，按他们的要求完成指定的课程。学校已经批准你超额拿学分了。另外你健身房的工作可以辞掉了，律所会给你报酬。”

“可是为什么要会近身搏斗和刑事侦查呢？” 我不解地问千教授。

“这个，我的律师朋友联系你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说完，千院长递给我两张名片。

奉、何二位律师——武法律师事务所。看事务所的名字，我大概明白了……

“你在门口等我一会，我跟千教授聊几句然后送你回家。” 老组长说完把我送出了办公室……

“刚才千教授有一个事情没明说。他跟我说了，不妨告诉你。” 回家的路上，老组长边开车边跟我讲道。

“我看到律所的名字大概猜到了。是需要参与有危险的调查行动对吧，警察的调查方式很多时候拿不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这只是一方面。还有他们的调查方式会比较特别，需要用到你的另一项资源，那就是黑道。”

“不会让我去黑道卧底吧。我不想再跟那些人有联系了。” 听到黑道这两个字我两眼一黑，差点昏过去，难怪老组长坚持不让我开车。

“你是事务长，可能要出庭的。怎么可能去卧底？是要通过黑道拿到那些腐败分子的情报。这次是反腐，不是反黑。”

“您是不是把那个人的事情也说了？”

“我是说了，相信你爸爸会同意我这么做的。你怎么想？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已经答应了，不后悔。”

“好样的。是宋俊受的女儿，跟她爸爸一样。” 老组长面露喜色，很久没看到他这么高兴了。

“那个……全弼道……” 我提起了那个名字，但是却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怕老组长听到后难过。

“你看到新闻了？真地很像是不是？大秀他们在查了。有了进展我会告诉你。” 他非但没有伤心难过，反倒有点兴奋。

第二天一早，电话再次把我叫醒，又是那个号码发来的短信。

“晚上有空么？我在仁川，有空的话老地方老时间。” 他没事跑到仁川来干什么？就不能让我消停几天么？

紧接着又是一个电话。

“你好，何律师。” 我看到号码是名片上何律师的电话。

“吴警官，啊对不起，宋同学果然厉害，居然直接认出了我。中午方便么？出来吃个饭吧。” 听这话，看来我的身份已经不是秘密了。已经答应的事情，自然会应约。按约定，我骑车来到了一家中餐厅。

“哇！宋同学，骑哈雷机车的女生我还是头一次见，帅得我都有点动心了。是不是有很多男生、女生都这样跟你说？” 何律师是一个长相甜美的女人，笑容很特别，说话很风趣。跟我打过招呼之后笑着用胳膊碰了一下站在她旁边的帅气男士。

“真的么？那看来我得保持这男女通吃的风格。这位应该就是奉律师吧。我一个大学生何德何能要让您二位前辈一起来见我？” 我跟二位律师客气了一下。

“这是我一个中国好朋友开的餐厅。高级的中餐厅都有包间，说话方便，请吧。” 奉律师说话非常直接，今天的话题肯定很敏感。

刚一落座，奉律师就递给我一张照片，不出所料，是那个人的。

“我们注意到他很久了。他一早上了来仁川的飞机。我们猜他是来找你的，所以这么冒昧找到你。这其实比我们的计划有点提前了。” 奉律师解释道，看来他们的人已经开始跟踪我们了。

“除了事务长的职责之外还需要我做什么？” 我直截了当地问道。

“你这么问是不是说我们的合作正式开始？” 何律师赶忙问道。不愧是律师，每一句话都要问个证据确凿。

“是的。”

“我们本来想直接找他。但是仔细想想这样会很冒失，还是你找个时间去跟他沟通比较好。” 奉律师说。

“是需要他以崔武镇的身份做污点证人吧。做了的话会判多久？” 我再次直截了当地问道。

“那是我们的下下策了，不到万不得已……所以我们才先找到你。” 奉律师显出有点儿为难。

“我去找他，为了我爸爸他也得答应。既然答应你们了，我绝不会反悔。”

“我们不会马上就开始找他的。这个你可以放心。” 之后两个律师并没有跟我说案件的其他细节，只是闲聊了一下，介绍了一下律所就散席了。

晚上7点，我来到了码头边那个苍蝇小馆。那个人独自一人在里面喝着酒。桌子上摆着两碗辣白菜鱼汤和两个酒杯。

“不知道是这儿的味道变了还是我口味变了，感觉更喜欢某人做的。” 那个人拿勺子喝了一口汤，挑剔了一句，然后把两个酒杯斟满。他抬头看着我，眼神静如止水，深邃得好像能看穿我的心思。

“那就是一碗即食辣白菜鱼汤，拿开水冲的，至于么？你干嘛又来烦我？” 我故作冷漠地问道。

“你以为我吃不出来啊，所以想吃这里的了。明明你自己心里有事还说我来烦你，中午有人找你了吧。” 他看着我问道。

“你又让小李跟踪我？！” 听到这话我心里一惊。

“用得着跟踪么？都写在你脸上了。看你这表情，这事儿还跟我有关系，说说吧。” 那人一脸不屑地看着我，就好像已经看透了我的想法一样。

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听完，那人坐在凳子上，盯着酒杯，沉思起来。过了一会，他拿起酒杯，一口喝了个底朝天。

“我相信东训不会反对的。” 他跟老组长的口气居然一模一样，果然都是爸爸的好兄弟。

“明白了。你真地没有别的事情？”

“没了，酒足饭饱，再过两小时上飞机回去了。” 还是那个我行我素的黑老大，折腾这么远就为吃顿饭，随你的遍吧。

这一天，两顿饭，味道都很好，却吃得我心里五味杂陈，非常不好受。回到了住处，卸下一身行头，我呆怔在镜子前，看着镜中人出神。

镜中人额头上在那个晚上留下的伤痕刚刚淡化，还有一点点印记挂在眉梢。视线下移，双蛇印记被一个巨大的烧伤包裹着贴在她的心口，旁边是一个弹孔，腰部和肋下还有两个深深的刀口。她的胸前、腹部、小腹、胳膊、大腿上面遍布着伤疤和弹孔，有的正在淡化有的却越来越明显。

“还能结束么？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我呆呆地看着镜中人，用颤抖的嗓音向她倾诉，然后轻轻环抱起她，眼睛和鼻子开始湿润。可她并不回答，只是木然地看着我，用她冰凉的胳膊环抱着我，眼眶和鼻尖开始泛红。镜中人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