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休完产假的我回到单位上班。因为孩子年幼,独自带孩子的婆婆身体不佳,我中午要回去帮衬下。天凉快的时候,为了赶时间,我一般骑自行车回去。七月了,天渐渐热了,我实在无法忍受夏日的直射,只得天天中午改乘公交。
我大概十二点四十出门,乘了固定的一班车,赶去上班便不会迟到。天天如此。在这趟车上,我总能遇见一位拾荒阿姨。她跟母亲年龄相仿,个头身形也与母亲有几分相似,连头发的长度都差不多。听她的口音,我判断是安徽的,与我们老家毗邻。因了这几层原因,看见她,我便觉得有几分亲近。
大概每天下午一点钟,她都会准时候在那个车站。车门到站,前门后门同时打开。她便拽着大编织袋从后门上了车。有时是一个袋子,有时是两个大袋子,鼓鼓囊囊的。袋子的体积大得出奇,有两米长一米高一米宽吧。我真想不出,她是怎么装进去的。
后来有一次,从司机师傅那里得知,她的袋子里装的都是旧衣服,每天早上四五点坐这个班次的头一趟公交,从住处到这一块来收捡旧衣服。每天下午一点返回。这些衣服有些是从小区里收来的,有些是捡来的,汇总后再转手卖掉,她就挣里面的差额。末了,师傅还补充一句,谁知道她收不收小区里人家晾晒的衣服啊,言语里满是鄙夷。
车上人少的时候,她拽着袋子上来倒还方便些。赶上人多的时候,后门口站了很多人,她的袋子太大,想推上车就很费劲。有好几次,司机师傅骂骂咧咧地:“人多,等下一班。”“啪”地一声,后门便被关上了。司机还在唠叨:“这么臭,天天上车,真烦人。”我听了,心里隐隐地不忍。
有些乘客也是极其反感她。见她拖着袋子上来了,远远地躲开。她费力地拽着袋子,想放在稳妥的不妨碍人的地方,却不料碰到了本地一位打扮入时的老太太的裙摆。老太太立马叫了:“你都不能注意点,这么脏的袋子。”她赶紧满脸陪着笑,连连道歉。看着那一幕,觉得很心酸。
也有她走运的时候。她的袋子太沉,自己推不上车,站在车门口的年轻男乘客会帮着提上来,她拽着扶手撑着上了车,对那男乘客连连感谢,神情里满是谦卑,却让人看着心疼。
见得多了,我也主要到一个细节。无论人多还是人少,她从来不逃票。人多的时候,她等车上人少些了,再从包里找出两枚钢镚儿,一步一步地往前挪,直到塞进投币箱。车子一直在晃动,如她一般的年纪怕是有些重心不稳,所以畏畏缩缩的。这一点,让我心生感动。她虽然不富有,却是个实实在在的人呢。
她穿着极为普通,大多是一件暗红色的格子衬衣,一条黑裤子,脚上穿着最普通的单鞋,像乡下人的打扮。她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一道道皱纹清晰可见,头发中小半已经白了,在黑发中很是抢眼。
一次,我坐在了靠着后车门的位置。她把袋子推上车后,就放在我的脚边,然后去前门投币。她回来,我起身让座:“阿姨,你坐吧,我一会下车了。”她忙笑着道谢:“哎呀,你这姑娘真是好啊,太谢谢你啦。”后来跟她聊天,她说,这些衣服一件赚两三毛钱,每天很辛苦,早上吃干馒头,到这个点连中饭都没吃,外面买舍不得,回去吃馍菜。我估了下,这一袋子衣服,也不过四五十块钱吧,却让她从四五点忙到下午一两点。我的心里顿生了几分同情。
在这个繁华的大都市,很多与她同龄的本地老人都在含饴弄孙吧。如她一般的人们,却要在异乡做着如此辛苦的活计。若不是为了生存,谁愿意如此奔波劳碌呢。生活不易,我们应该怀了一颗善良的心对待他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