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大早，赵小芹就早早地打开自家超市的门，忙活起来。
超市不大，两口子能干，脑子活，除了卖别人家的货，自己也代理产品给别的商家上货，生意兴隆。
快到中秋了，又是周日，走亲访友的特别多，这一个中秋节顶上好几个月的生意。
家里仨孩子，大女儿和小儿子考上了名牌大学，毕业后都留在了上海。
提起这俩孩子，那可是赵小芹两口子的骄傲。说实话，两口子这么拼命的干，也全是为了这俩孩子，尤其是那唯一的儿子。
只有二女儿早早不上学，嫁到了离家50公里外的市里，过的也还不错。
总之，两口子想起自己的仨孩子，那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因此也没雇人，里外外就他俩。
这几年没白日没黑夜的干，手里存了点积蓄，再加上孩子也争气，两口子本来说话声就大，俗话说腰里有钱，就像后背别个棍，那说话声更大了。
这天，小芹正忙得昏天黑地，突然接了个电话“啊？咱妈病了，啥时候的事啊？前儿还好好的呢！知道了”。电话是娘家兄弟打来的，说娘家妈病了。
“早不病，晚不病，就这几天忙”。
男人：“别嘟囔了，赶紧去吧，没事儿的话，给他弟兄几个放下点儿钱，赶紧回来。”
“那我也得回家换换衣裳再去”。
别看这赵小芹，从小农村出身，可极爱面子，讲个场面，出门总是要打扮一番，按她的话“不能让人家看不起”。
2
来到医院，一进病房，就直嚷嚷“妈，咋啦，咋住走廊里”。引的护士斜了她一眼。
左右手上各戴着大戒指，脖子上戴着小拇指粗细的金链子，穿的俗点，可仔细看都不是地摊货。
“三儿，咋住走廊里，这咱得想法，挪屋里去”。
“问了，没床”
“没床，找人、花钱，这来个亲戚不得笑话死咱”。
再说说她的仨兄弟们。
大的在外打工，常年不在家，挣一个想花俩，东地里说西地里听，没一个准头话。媳妇儿呢，挣钱方面吃才无用，搬弄个是非，说个废话，那可是一流。
二的倒老实，可老实的有点过，按农村的话叫“认死理”，执拗愚腐。啥事就认自己的理，哪怕自己错了，也不回头。平常自己倒腾个瓜果蔬菜，挣俩儿。
三兄弟两口子，机关上班儿的，可惜，一没人二没钱，四十好几了，也没混个一官半职，就靠死工资，日子也是紧紧巴巴。不过三儿有一样中，嘴像刀子，任谁，也不饶你。
小芹在哪儿都觉得胜人，可一看见娘家这几个不给力的，就气的牙根疼，一点也不撑面子，除了丢自己的人，啥事也指望不上。嘴里又不好说，连自己娘家都看不起，“别人还不得笑死哎”。
“三儿，你都没认识的人吗？托托人，住这可不中。”
三儿红着脸挠挠头，还设说话，老太太发话了，“你别咋唬了，这中，不用挪，挺好，比屋里强，透凉。”
老太太知道，老大难指望，老二是个轴人，啥事儿难沟通，小儿子在单位里，小兵一个，七八年了一直在他家住着，媳妇儿不烦就够了，还难为他干啥。
幸好这时护士说：有空床了，赶紧把老太太挪病房里去。
3
住下了，这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老二认个直理。“咱爸那会儿，都是三儿一个人进的孝，这咱妈我先在这伺候着，你们都回吧！”三儿听老二这么说，心里稍有安慰，说：咱俩轮。
老二认准的理，十头牛也拉不回，就算揽上伺候妈的活儿了。小芹，扔下点钱，走了。
一住就是小一月，每天老二给老太太端吃端喝，洗洗涮涮，倒也勤快。可是忙完这些，就玩儿手机，很少陪老太太聊天。
其实老二对老太太是有意见的，别看嘴上不说。他总认为几个孩子，老太太最不疼他，尤其偏心老大。但是，他又说不出口，就憋在心里。不只这一件事，事事都是这样，该说的也不说，心里暗生气。
小芹，每天倒是都去，戴着大口罩，问候一番，拿老太太的衣物时，都是翘着兰花指，生怕沾染上什么细菌病毒喽。
每回惹的老三都直拿眼翻她，看见老二在那一直看手机，老三像刀子一样的嘴，就直接下去了，“你是看手机类还是伺候人的，再看，滚！”俩兄弟还差点翻了脸。老三说话向来刻薄。
老太太的病最后确诊了，癌症晚期，老三一听，心里猛一紧，悄悄地告诉了小芹和老二，大家一阵沉默。心里各自盘算开。
老三想这病不是一半天的事儿了，无论老大回不回来，都要告诉他一声，回不回是他的事儿。
小芹沉默半天，这可不是仨钱俩钱的事儿了。
老二嘀咕着，十天半个月的，我守在这中，时间长了，我这一家四口，张嘴吃饭，儿子娶媳妇，哪儿哪不是钱啊！
老太太哼哼着，直叫难受。
其实老太太满心的想着自己好了，还回自己的住处去。
看这一个个儿的，心不都在她这儿。唉！老太太是个要强的人。平常啥事儿，但凡自己能干动的，决不麻烦人，包括自己的儿女。
可再坚强的人，也有倒下的一天。老太太的愿望这辈子怕是实现不了了。
过了几天，医生会诊：年龄大无法手术，只有保守治疗。言外之意，回家等着吧。
开了抗癌药，一盒国产的，报销后1000左右。三儿到没含糊直接把老太太，接回了家。
老太太要强，住了十天半月，非要回自己的住处。
她一个人无法自理，干脆姊妹几个轮吧！
给老二打电话，支吾了半天，原来两口子，偷莫去外地打工去了，老三一听，狠话像机关枪样扫了一阵。
老大自从前几天打了电话，说一半天就到家，这住了二十天的院，一个电话也不打，老太太一天看手机，看的没遍数，她在等老大的电话呢！
“大哥，你到哪了，咱妈情况可不好啊！”
“我到镇江了”
“你前儿都到镇江了，镇江的路咋恁难走啊！”
嘟嘟嘟，电话挂了。
老二倒回来了，和三儿天天在老太太这儿。
“二哥，你能别看手机了，给咱妈说说话吧！”
“说啥？她聋的不得了，说个话像吵架的，你陪她说唉！。”
“要看手机上一边儿看去，啥也不会收拾，厨房弄得一塌糊涂，就知道看手机。”
小芹来了，人未到，声先到。“妈，我给你做身新衣服，真丝的，三四百呢！快起来试试。”
“嚎啥嚎，还新衣裳呢，坐都坐不住了，吃药的钱都没有了，还新衣裳呢！”
“三儿，你咋说话呢，你咋逮谁咬谁啊！钱没有了，我不是拿一千了嘛！”
“咋啦，我就这样说话，咱妈肚子涨，你给她摩挲摩挲，一会儿再给她洗洗头。整天戴着个口罩，防啥呢？”
一提干活儿，小芹就支吾开。
最后碍于情面，马马虎虎的给老太太把头洗了。
三儿看她不用心。“都说闺女是娘的小棉袄，就你这闺女，不要也罢。”
“我咋啦，咋啦，你好，你好你洗啊”
“我洗就我洗”
三儿接了盆热水，帮老太太洗了脚，又剪了指甲。老太太的泪在眼睛里滴溜溜的转。一边的老二，看手机连头也没抬。
4
谁也没想到，第二天，老太太一口气没上来，就归了西。
老太太要是再几天不走，抗癌药的钱，咋出，都是个事儿。这一走捂住姊妹几个的脸了。
老大媳妇，说时迟那时快，拿起手机，躲在一边儿，给他男人偷偷通电话。
第二天，老太太都一切收拾妥当了，老大嚎着哭着回来了，在老太太灵前，哭的那个痛啊！
出殡那天，谁也没老大媳妇儿哭的动情，拉着音儿，几里地外都能听到。“我类亲娘唉，你咋就走了呢！我那叫不应类娘唉唉唉！”小芹也不示弱。接着老二老三。呼啦啦，看上去一片孝子贤孙。
清明节，小芹和三兄弟回家上坟，买的祭品，装满了后备箱，什么金山银山，大元宝小元宝，天地通用的百元大钞。
“姐，买恁多干啥，难烧的不得了。”
“你说嘞，村里的人都看着呢！买少了人家不笑话死咱。”
这时不知谁家的驴“刚儿刚儿刚儿”地叫唤开。
那声音大得惊了俩人一身冷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