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有许多吉光片羽,无从名之,难以归类,也不能构成什么重要意义,但它们就是在我心中萦绕不去。
所以它们才是最好的时光。
最好,不是因为最好所以才会眷念不已。
而是倒过来,是因为永远失落了,只能用于被怀念和被召唤,所以才成为最好。
我想,最动容的情感,莫过于被忽然唤起最初的“心动”。
它们朦胧、狂躁、急迫、粗糙、温柔、无奈、精力充沛...
一切遥远得好像上一个世纪。
张怡微的短篇合辑《时光,请等一等》的,说实话,常常因为被牵动了某个时期的记忆,而没有办法连续读下去。
并不是因为晦涩。
相反却是因为太过美好。
因而太容易回想起曾经狂妄的少年。
那个年代里,我们、他们还有她们在一起发育、念书、纠结、恋爱、成长...人也渐渐变成应有的摸样。
只是即使在同一处的成长,也抵御不过各种经过所带来的烙印。
所以我们就在相同的时间里,长成了不同的人。
于是相遇了相许了相依着想不起时间,然后风来了雨来了人来了等来了转变,一片年轻时落下的叶,落到地面已是昨天...
等待终于有一天,我可以对自己说“捡起来吧...我们昏黄的容颜。”
然而,“有一天”终于演变成了“这一天”...因为,他们说这就是生活,由不得你的,不可预知的生活。总有一些无法改变,但那些人、那些事、那段岁月,终须挥别。怀念的遥不可及,却于刹那间苏醒而释然:青春恋恋,已尽付风尘。
最动容的莫过于《我们的隐私》,刘飞和韩汐清。
可能的确是因为细枝末节牵动到了神经。
可以在那个时候,说出和韩汐清与刘飞一摸一样的对白来。
也可能不仅仅是对白,就连姿势都似曾相识。
然而,这个故事却与我们实在是没有关系的。
在这样一个城市里,这样的少年和这样的情节,曾经存在过千百遍、又将要重复千万次。
其实不忍心地回想起来,我们所有的对白、挣扎和失望...还真是与别人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
不过是两个人都要走去不同的地方。而已。
却清晰无比地回想起那个几乎是要在10年前的冬天,那对少男少女,坐在教室里,雨打着玻璃,又阴冷,又萧瑟。
突然,空气里迸发出一声欢乐的欣喜“下雪了”。
下课之后奔跑到楼下,一同抬起头的时候,我其实是想把脸深埋下去的,刻意想要自己去记住,那种透彻冰凉。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少年时期的凛冽
气质,是这一生都无法再复制的了...
然后,街上的人好象忽然就少了去,雪路忽然就变得迷茫。
回忆里面,俯身有若看见一对单薄的少年在踟躇慢行。
有如水的情怀。
“那些飘满雪的冬天,那个不带伞的少年,那句被门挡住的誓言,那串被雪覆盖的再见…”
而唱的时候,人就突然一下子小了去,杵在那皑皑白雪中,回转身,看见一个淡淡忧伤的少年,白衣飘飘的年代,白衣飘飘的年代。
清淡朦胧,自然伤感。敏感里面掺杂着无助和不确切。
只是心动过后的不济,再没有人记得。却在读完《我们的隐私》之后又被触动到神经,张怡微这样不断敲开我记忆的地壳,熔岩就冒着热气翻腾在眼前。我们好像也是和他们一样的。
“对于如今的不济,他们各自都是有些失落的,虽然两人都不愿表达。通俗点来说,两人都有着表达的障碍,寻常的甜言蜜语还好,一挖心挖肺起来就火爆得要命,谁也不体谅谁。”
因为,谁都知道...如果我们没有钱,如果我们除了所谓的爱情,再没有共同拥有的一丝共同点和价值观。我们就再没有一起再疯癫下去的资本和必要。
还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简单的道理——成长是憧憬和怀念的天平,当它已倾斜得颓然倒下时,那些失去了目光的夜晚该用怎样的声音去抚慰。
那些年里,你让我快乐,也让我难过。让我唱歌,也让我沉默。
所以,别怪我。
而刘飞在游戏里调情的黎翘,和拜托韩汐清喂鱼的陈瑞,都也曾陆续出现在我们的生活。
却始终没有抵过任性的刘飞。
可能,必须还得再过上一个十年,我们才会有资格真正去判断那一段莫名其妙的感情。
如此奋不顾身、好像随时死去都要相爱一样的那一次恋爱中,我们究竟消耗了什么,浪费了什么,又让我们各自得到了什么。
在你的想象里,城市已经投降。
可我们还在这儿,
这里是将来的废墟
我想在一个吃过午饭的下午写上这么一段消耗感情的字,实在是奢侈而且无力的。
那么,我只是想说...同是生长于那个年代的人,即使处于不同的时区、不同的经度和纬度...那些深入骨髓的事情...我们仍旧真的可以互相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