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大学的校园里,看着漫天飞舞的落叶,墨琳觉得自己如同坠入云海一般。此时的她还是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自己已经远离家乡,来到自己梦寐以求的地方。
“让开,让开!”远方传来的喇叭声及叫喊声让她终于回过神来。原来是一辆小汽车朝自己这边开来。墨琳为了给小汽车让路,略微往旁边站了一站。
汽车急驰而过,扬起漫天的尘土。车上一个女生探出头来看了看墨琳。墨琳自然也看到了她。墨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在心中感慨:“这大城市的女孩可真漂亮啊……”但她也没有再过多地停留,而是提起自己的行李,朝着安排好的宿舍走去。
她被分配在六人寝。但此时除了她,寝室也只有四个人。和室友打过简单的招呼后,墨琳就开始收拾自己的床铺。
她并没有带多少东西来。除了一床被褥,剩下的也就只有些换洗衣物了。一切都整理完毕之后,她就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带盖儿的小搪瓷盆,请室友们吃家里带来的薯包。
她们都来自于祖国的大江南北,所以彼此间都很好奇。大家一边吃,一边聊自己在家里的所见所闻。
“咚咚咚”,大家听到有人敲了敲门,不约而同地朝门口看去。一位衣着靓丽的女生站在门口问,“请问,这里是312宿舍吗?”墨琳她们五个人连忙说:“是是是,这就是312寝室。”
那女生便拉着一个行李箱进来,并顺手把两桶肯德基放在寝室中央的桌上,说:“我请大家吃肯德基,这是我爸给我们宿舍买的。”
那时的肯德基才刚进入中国市场不久,墨琳她们听都没听过。那四人把刚拿起的薯包放了下去,目光一致地转移到肯德基那纸质的红色包装桶上。墨琳则默默地趁大家不注意,把搪瓷盆收在了一边。
大家都吃得津津有味。墨琳自然也吃了肯德基,这对她而言犹如天外来物一般,想都不敢去想。十七八岁的年纪,难免会有所自卑。思绪也慢慢飘向远方,把她带回到过去。
家里的生活原本还算过得去。但82年开始计划生育,那年她刚好十岁。爷爷奶奶生了父亲六兄弟姐妹,四男二女。四个儿子慢慢长大,娶了亲,也有了自己的小孩。但家里第三代大部分小孩出生恰逢计划生育,所以家里的积蓄都交了罚款,东西也变卖得差不多了。家,变得家徒四壁。日子也就陡然变得差了起来。加上小孩容易生病,往往看病都要向乡邻借钱。
对墨琳而言,她又哪敢奢侈吃上肯德基呢?小时候,能吃饱肚子就已经不错了。肉,一般只有过年节的时候才能吃上一点。而且,爷爷奶奶年纪也大了,还有好几个弟弟妹妹,好吃的都要都要让给他们吃。记忆中,一个月都难以吃上一回肉。零食则更不敢想,只有粮食丰收的时候才会自家做一点解解馋。而这薯包则是墨琳的最爱。
每每紫薯丰收之时,奶奶一般都是卖掉其中的大部分补贴家用,然后留一部分家里吃。但无论日子多么艰难,家里都会在这个时候炸一些薯包给小孩吃。因为,大人也知道小孩平时没什么东西好用来解馋,这就是他们日夜梦想着的。
家里的习俗,第一锅薯包都要祭灶神,以此来祈求好运。但,墨琳实在是被香气所吸引,往往不等温度降下去,就用手抓起几颗狼吞虎咽起来,所以往往都被烫得满嘴的泡。老人家则一旁看着她笑。
临上大学,爷爷特地嘱咐奶奶从地窖里挖出几颗紫薯,裹上粉炸了让墨琳带去学校。因为老人家晓得娃不能经常回家了,在外很难吃到这个。
但来到大学时候,墨琳才发现城里小孩都不稀罕这个。她因此而常常感到自卑。把自己丢进书堆里,寻求精神的食粮。
吃饭的时候也一个人拿着一个盆,走到打菜窗口,要一份大米饭和一份五毛钱的清水煮白菜。然后一个人走到角落里慢慢往下咽。对她来说,能来到城里读大学已经是一件幸福的事了,还敢在吃穿方面奢求什么呢?
室友发现墨琳时常一个人学习、吃饭后,便尝试靠近她,和她做朋友,让她不再那么孤单。所以,这一天,在她打完饭后,坐到她身边,不由分说,拿起自己的勺子把她的饭菜“瓜分干净”。然后对墨琳说:“我们把你的饭菜都吃了,而且开学的时候你也让我们吃了你带来的薯包,这一次无论如何你也要把我们的饭菜消灭干净。”说着,那些女生们便把自己打的鱼肉和饺子推到墨琳的面前。
墨琳吃着吃着就落下泪来,原来大家并没有轻视她,心里似有一股暖流流淌。渐渐地,她也就融入到集体中。同时,她想,回家一定要叫奶奶再做薯包给自己吃,把学校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们听一听。
——章鱼小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