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四有将手机熄屏后随手放在枕边，果然拟录取名单没有他的名字。莫名其妙的他竟然觉得自己总算可以放下心来，这研究生是上不了了。
赵四有一直觉得自己名字特俗，但他爹赵建业却为自己给儿子起了这个名字引以为傲。每次醉酒后免不了要给旁人指点一番，何为四有，一曰有房，二曰有车，三曰有钱，四曰有老婆。“以前你们说我是黑肚子没文化，给儿子起名太随便，现在怎么样，就是清华北大毕业，哪个不是奔这四样过活，我儿四有将来一定会有这四样，那才叫出息，咱这就是先见之明”，赵建业每次都是一一摆开四个酒杯当做道具给酒友说道，其他人习以为常，总是附和他：“以后四有有出息了，让他可别忘了我们家崽子”。赵建业一边摆摆手，一边慢慢趴下去“好说好说”。
赵四有模糊中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娘，比照片中更清瘦，正笑脸盈盈的看着他，他眼泪立马就淌下来，“娘，对不起，没能考上，让你失望了”，说着伸手想去抚摸一下娘的脸，近在眼前却怎么也触碰不到，她依然只是笑着看着他，赵四有喊道：“娘，我好想你啊！”“四有，四有，你怎么了？”赵四有被室友的叫声惊醒，原来是梦。赵四有坐起身，初春还是有点冷，拉过被子裹在身上，他娘在医院生下他就死了，赵四有21年来从没亲眼见过他娘，在他小时候，亲戚也给他爹说过媒，但赵建业说家里穷娶不起，就给拒绝了，父子俩稀里糊涂这么些年也就过来了。但听亲戚说他爹自打他生下来之后性情大变，开始酗酒，从电力局辞职以后就靠着以前的积蓄过活，没钱了就去工地打几天零工混个酒钱，赵四有是奶奶一手带大的，虽然住在一起，但如果把赵建业酒后骂人也算是父子交流的话，那赵四有大概还算有个爹。
因为没有娘小时候在村里没少受欺负，但他从没跟他奶奶说，更不用说赵建业。每次有小孩嘲笑他，他的原则就是打，先动手再说，打不赢就跑。虽说他身板不大，但因为机灵会看脸色，打架这件事总的来说不算输。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一次去邻居家玩，看到他爸妈卧室里面墙柜上摆满了书，一下把他震撼到了，他以前亲眼见过最多的书就是开学的时候学校发新书的时候，邻居看他时不时会瞟书架，临走的时候自做主张把家里那套格林童话借给了赵四有，赵四有当晚就在被窝里用手电筒看完了一本，从此他有空闲便去邻居家借书。直到上大学，虽然他没什么朋友，却有个消遣，也能自得其乐。
赵四有学习也算挺努力的，不过他理科没考好，高考时考上了一个二本，奶奶觉得已经很不错了，知道分数的时候，奶奶笑的合不拢嘴，还去通知邻居这件喜事。赵四有本来想复读一年上个一本，但晚上赵建业又喝醉回来，赵四有就决定不复读了，他只有一个简单的想法：早点脱离这种生活。家里积蓄不够，奶奶找赵建业要孙子学费的时候，赵建业说没有。奶奶也只是叹口气准备去找亲戚借钱，赵四有说他可以自己赚学费，第二天就和同村的建筑工一起去工地上打工了。开学前一个星期，赵建业从外面喝完酒回来破天荒喊赵四有出来，本来他关上房门不稀得理他，后来还是奶奶来敲门说他爹有事跟他说，赵四有坐在赵建业对面，丝毫没有掩饰对面前这个男人的鄙夷，赵建业拿出一叠钱塞到赵四有兜里说：“好好念书赚钱，以后在城里买房子把你奶接过去。不要再回来了。”赵四有看着眼前这个酒气熏天的男人，很想把兜里的钱拿出来甩到他脸上，不过他自己打工的钱不够学费，只能甩下一句：“放心，不会回的！”然后回到自己房间。
在省会城市读书，赵四有算是进城了，很多事对他来说都是新鲜的，霓虹灯光照在他的脑海消散不去。在他躺在自己宿舍的第一天晚上他就明确了他的理想，那就是就这个二线城市买下属于自己的一套房，别的他懂得不多，但他最喜欢的一句诗是神童汪洙的《神童诗》里“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不奢求封侯拜相，赵四有觉得在城里拥有一套房也不算贪心。
只要没下雨，每天早上六点赵四有在宿舍的床上准时醒来，刚开始还需要定闹钟，坚持了一个月后每天六点自然就醒来，照例是在运动场慢跑一个小时，然后盘腿坐在草坪上发呆半小时，他要是再闭眼双手合十的话，其他晨跑的肯定以为他在修仙。赶在老师进教室之前选一个教室中间的位置，因为大部分同学喜欢扎团往后坐，所以赵四有找一个左右无人的座位也很轻松。大一都是基础课程，考试也不难，每次考前复试一个星期就能轻松及格，他参加学生会，还加入民乐团学习二胡，小时候书里瞎子阿炳摧枯拉朽的《二泉映月》给他留下深刻印象，虽然他之前从未听过.大一时在学生会的主要工作是跑腿和打杂，好在带他的大二部长认真负责，极力推荐他在大二当上部长，不过一次学生会主席安排他通过发动学生会成员注册软件来拉赞助的工作，他给拒绝了，然后就退出学生会了。赵四有每晚去练习一个小时二胡，慢慢的也能完成一些简单的曲子。
大三的四有喜欢上教室里的一个女生，她是隔壁班的一枝花，赵四有给她起了小花这个名字，小花是大二转专业到隔壁班的，工科专业女生很少，尤其是漂亮女生。赵四有开始只是觉得这个每天在一个教室一起上课女生很好看而已，小花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不过上课之余好好欣赏一下小花也为赵四有无趣的上课时光增色不少，小花喜静不喜动，除了下课偶尔和一起坐的室友去卫生间外，其余时间都是乖乖坐在座位上看书或看手机。赵四有发现自己喜欢上小花的时候是在一个午后的图书馆里，吃过午饭的赵四有到图书馆找到一本亚当斯密的《国富论》，午后阳光正好，洋洋洒洒的铺在桌子上，如此美好时光，刚翻开看了不到两页的赵四有就趴下去睡着了。窸窸窣窣的翻书声唤醒了午睡的四有，睡眼迷蒙的四有看了眼手机，睡了差不多有一个小时，当他打着哈欠伸展身体的时候好像看见张一个熟悉的脸，是小花。他仔细看了眼坐在对面的小花正在看的书的眉签，是余华的《许三观卖血记》，余华是赵四有最喜欢的现代作家，他到是有点惊讶小花这样的女生会看余华的书，赵四有双臂交叉垫在下巴下准备休息缓冲一下，然后就呆呆的欣赏对面看书的貌美如花的小花。可能是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小花用右手撩起垂下来的一缕头发顺到耳后，然后沐浴在阳光里的她抬起头看着赵四有，四有看着在阳光里撩起头发的小花，觉得自己心动了。小花应该是认出赵四有了，知道是同学，就很有礼貌的对着他笑了。四有心都要融化了。
赵四有像牲口一样盯着小花看，看到小花羞红了脸之后，四有才发现自己的失态，这就尴尬了。整个下午，赵四有都不敢抬头，老老实实看了一下午书，傍晚小花收拾书准备离开时，赵四有又抬起头盯着她欣赏，一分钟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小花有点惊讶，然后笑着伸出手，“你好，我们是一起上课的同学。”小花的招呼让赵四有慌了神，他麻利的将右手在膝盖上用力擦了擦，然后和小花握手，她的手很软，有点凉，“你也好，好，恩，这书很不错，”意识到自己握手的时间很长之后，赵四有终于放开小花的手然后回应他。目送小花走出自习室之后，赵四有感觉自己要恋爱了。
一天晚上赵四有在练习《二泉映月》时，每次拉完一曲，他就悲从中来，然后又会莫名其妙的想到《兄弟》中李光头说赵诗人“他怀才比怀孕还难。”就会觉得特别好笑，他觉得自己都快神经了。练习完二胡后，九点钟了，小花待会就要从图书馆出来了，赵四有买了一个柚子，然后在小花回宿舍的路上等着，今天小花穿的一件白色外套，在夜里赵四有很容易认出她。很好，小花今天是一个人，在小花快走到他面前时，他从树下的椅子上起来站到路中间，小花走近认出他后笑着调侃到：“怎么？要拦路抢劫啊。”“不是”赵四有正色到：“我叫赵四有，是农村来的，家里还有我奶奶和我爹，家里条件不好，我喜欢叫你小花，因为你像花儿一样，我喜欢花儿，我也喜欢你，希望你能做我女朋友，我会给你幸福的。”赵四有说着便把柚子交到小花手里。小花收起笑容：“可是我现在没有恋爱的打算，所以我们可以只是简单的做朋友行麽？”赵四有有些失望，不过并没有气馁，他也笑着说：“那好，我们慢慢来。”然后赵四有把小花送到宿舍楼下，一路无话，临分开时，小花说柚子太大一个人吃不了，给四有分了一半，然后主动和赵四有交换了联系方式，赵四有看着小花上门前楼梯的背影，心里想着真是个好女孩，不过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遗憾。
躺在床上的赵四有给小花发了第一条消息：“你好啊，小花！”在等了半个小时还没收到回复时，赵四有放下手机准备早点睡觉。这时手机消息提示灯亮了，小花给他回复了：你也好啊！四有。赵四有接着问了小花一些基本的情况后，绞尽脑汁想了几个小笑话，博得佳人一笑。不过小花很快就要就寝了。
之后一段时间，赵四有上课都坐在小花的身后，也不找她说话，就是坐在她后面干着自己的事，还可以闻到小花头发的洗发露香味。小花也没说过不准他这样，每天晚上两人还是会聊聊天，聊自己喜欢的书，喜欢的电影，有时候两人觉得三观很合，相见恨晚的感觉。小花是本地人，家庭条件比赵四有好，有时候周末赵四有出去兼职的时候，小花也会和室友去他兼职的店里点东西喝，不会特意和赵四有打招呼，只说是逛街顺路过来的。熟悉了一个月后，赵四有请小花去看了电影，慢慢两人会在饭后一起散步，聊天。两个月后一天，小花邀请赵四有去市里一个景区玩，两人都觉得景点徒有其名，不过两人相处起来还是很轻松愉快的。返回学校的公交上，微风吹着小花的长发时不时飘到赵四有脸上，他觉得很美好。
吃过晚饭，两人坐在操场看台上聊天，准备回宿舍的时候。赵四有牵起小花的手：“小花，我从来没想过我也能遇到你这样的女孩，我想你做我的老婆，但现在先做我的女朋友可以吗？”小花没有在意四有放肆的牵他的手，认真看着赵四有笑着说：“好啊。”赵四有很开心，双手握着小花的手又欣赏起夜色里小花好看的眉眼。“还没够啊？”小花感觉自己手心都快捂出了汗，有些娇羞的说道。“放心，我还不累，可以多握一会儿”赵四有盯着小花的眼神厚颜无耻的回应。
在了解到身边一些同学找工作的情况，赵四有综合考虑后，希望有更好的起点，于是决定和小花一起考研。两人每天一起学习，吃饭，赵四有去教室上课的次数少了，周末去打工回来的时间也更晚了。赵四有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钱来给小花买东西，除了平时请小花吃东西，但小花却经常给四有买各种东西，总是对四有说是自己网购为了凑单包邮然后顺便买的。赵四有觉得自己长这么大最快乐的时光就是考研这大半年了，赵四有考研复习可没偷懒，虽然比较辛苦，却很幸福。
小花考上了上海一所名校的研究生，当赵四有当面告诉小花自己落榜的时候，小花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他怎么打算，赵四有对小花说：“我陪你去上海。”小花这次很温柔的说：“好。”
接下来的半个月，赵四有跑遍了各大高校的招聘会，只给工作地点在上海的公司投简历，最后只找到一份包住宿，起始月薪四千的工作。小花安慰他说：“没事，饭一口一口吃，钱慢慢挣。”在两人准备动身去上海之前，赵四有接到赵建业打来的电话，就一句话：“你奶走了。”赵四有和小花简单告别后，马不停蹄的赶回老家。赵建业眼窝深陷，头发花白，一下子像是苍老不少，赵四有某一刻甚至觉得赵建业有些可怜，给奶奶守灵的夜里四有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说他小时候的事，说他和小花，最后他压抑不住哭着对奶奶遗像说：“你走了，我还有家吗？”
两人料理完奶奶的后事，赵四有就准备回学校了，临走前一天，赵建业亲自下厨做了几个菜，让赵四有陪他喝几口，赵四有喝了一杯后问奶奶有没有遗言，赵建业下了一大口酒，哈完一口气说着：“你奶走的很安详，没遭罪，临走前跟我说担心你，还没看见你娶妻安家，走得不踏实，说我没出息连带你不容易，你说，我做儿子的一辈子也没能让我娘安心。”说着，赵建业也红了眼，又是一杯酒入肚。然后赵四有给赵建业说了自己考研和工作，还介绍了小花，给他看了照片。赵建业听完情绪好了很多，“要是你奶在一定会夸你有出息，这女娃是城里人么？”，“是”赵四有放下酒杯说到，“我就要去上海了”，“你以后少喝点酒。”
赵四有在上海的工作每天都很固定，感觉自己没什么长进，工资刨开生活开支也不剩多少，还要偶尔和小花约会，赵四有就筹划着跳槽。前辈和同学推荐他做销售，虽说起薪也不高，不过只要自己肯拼，加上提成的话收入还是很可观的，不过没经验的他也找不到找愿意要他的好公司。他尽量减少自己的开支，剪最短的寸头，可以少理几次发，上班带自己头一天做好的饭，把每月余下的钱一部分打给小花，一部分在网上买销售方面的培训视频和书籍，每天下班回来吃饭后就学习到凌晨。在小花父母得知小花有男朋友后，第二年过年的时候要求把赵四有带回家看看，赵四有特意让小花帮他选了一套衣服，小花看着西装革履的赵四有不禁感叹到：“真是人靠衣装啊。”
小花的父母对赵四有本人还是很满意的，对于工作方面，和小花一样也是说慢慢来。不过在小花去帮妈妈做饭的时候，小花的爸爸对正陪他下棋的赵四有说到：“我是普通公务员，她妈是大学老师，我们这些年积蓄也不多，本来打算着你们结婚的时候给帮点忙，没想到小花弟弟的女朋友突然怀孕了，对方家里要求有房有车才答应把孩子生下来，我们没办法只有把积蓄都拿出来先给他结婚用了，小花也快毕业了，我和她妈都希望她能早点安定下来，从小她没吃过什么苦，你也不会欺负她，我们就希望她能在城里安个家，离我们近一些，你的家庭情况我们大概也知道，我们到时也会尽力帮一帮你们，不过我们希望你能有心理准备，我这样说你明白吗？”赵四有倒是没想到这未来的岳父这么直率，愣了愣，诚恳的说道：“叔叔，这个我知道，我以前答应过会让小花幸福的，也不会让你们为难，我会努力的，房子的事我来想办法。”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准岳母和小花都不停的给赵四有夹菜，陪准岳父喝酒聊天，赵四有第一次感觉到家庭的温暖。
从小花家回到上海后，赵四有感觉压力倍增，当初自己在省会城市买房的理想变成实实在在的担子压在身上，房价不断上涨，在他们上大学所在的城市首付最低也要几十万，可他基本没积蓄。一个人在宿舍坐了很久，最后还是给赵建业打了电话：“借我些钱吧。”“你生病了么，要多少？”，“你有多少”，“五千”，“那算了”赵四有好像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结果，挂掉了电话。
跳槽后的赵四有工作更加卖力了，全年无休，偶尔工作经过小花学校附近，才能陪她一起吃个饭，小花知道他在攒钱，自己也抽空做兼职，给他买东西，减少他的开销。赵四有只能先拼命赚钱，最后不行再找同学朋友借一借。这样过了大半年，小花也差不多毕业了，家里给她在家那边找了一个还不出错的工作，小花在正式工作之前比较轻松，就搬来和赵四有一起住了，每天给他做饭洗衣赵四有日子也过得滋润了许多，一天晚饭时，小花当做玩笑给赵四有说她的姨妈不知道她有男朋友，还说要给她介绍男朋友。赵四有知道小花是无心说的，不过他觉得买房这件事是迫在眉睫了。送小花回去工作的时候，赵四有对小花说：“等我半年，我就来娶你。”“好！我等你”小花这种时候总是特别乖巧。可赵四有怎么才能凑够买房的钱呢，不然拿什么娶她。虽说现在工资也上万了，可还远不够。
三个月后，小花父母又邀请赵四有去家里吃饭，不过小花不知道，她的姨妈也到了，姨妈先是很客套的夸了夸赵四有，然后在席间装作不经意的和小花的妈妈说她单位同事的女儿都嫁的好，对方条件如何如何好，小花的妈妈觉得姨妈说的太多了，劝阻无效后就借口去厨房再做几个菜，姨妈就直接问赵四有什么时候能买房娶小花，可耽误不起，不行就给她安排相亲。赵四有觉得可以理解，并保证一定会尽快买房结婚。
一个月后，赵四有接到一个陌生电话，视他们村支书的，“是四有吗？我是支书，你快回来吧，你爹出车祸了，很严重，你快回来吧。”赵四有挂下电话狠心买了一张飞机票飞回家，由于第一次坐飞机，起飞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恐高，只能全程闭眼，下飞机时已经是满身大汗。赶到医院时，看到赵建业身上插满了管子躺在病床上，赵四有第一次握住赵建业的手，无力也布满老茧，赵建业艰难的睁开眼，痛苦的挤出一丝笑容：“你回啦，好，这么多年，我对不起你，你娘走了之后，每次看到你我都特别矛盾，想着我要是走了你怎么办，但是看到你我就会想起你娘，我就难受，现在你长大了，该成家立业了，你三天之后去找黑狗，就住在我们家前面的那个小混混，你找他拿九十万，给他留十万，几个月前小花还带着酒和营养品来看我，她是个好孩子，你不要辜负她，拿着钱在城里买房结婚。以后做个城里人，我累了，要去见你娘了。”说完赵建业缓慢的闭上眼睛，赵四有感觉他的手像漏气的气球一样软下去，“爹”，四有把头埋在赵建业身上，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处理完中赵建业的后事，赵四有就去找黑狗拿钱，黑狗说：“你爹给我商量好了，他如果撞得重伤，我就假冒他儿子找车主要五十万，我分五万，如果撞死了，我找人要一百万，我分十五万，没见过碰瓷计划的这么好的，人已经死了，我也不昧良心，我留十五万，其余的你拿走。”“十万”赵四有很冷漠的回应着。“之前说好的十五万，而且我有也冒了很大风险，去车主家闹事的时候差点被警察抓进去，这也是我应得的。”赵四有没理会他，回家拿了一把菜刀钉在桌子上，“十万”，“十万就十万，没见过这么虎的，爷俩儿都是要钱不要命的主”黑狗只能服软。赵四有拿着钱到赵建业遗像前，第一次抽烟，给赵建业倒了一瓶酒，一包烟抽完，他一瓶酒也喝完，和一大袋子钱相依睡过去。
赵四有在城里买了一套房，然后回去上海几个月一边工作一边筹划结婚的事，穿上婚纱的小花真美，赵四有觉得就算自己拿命换给小花的好日子他也愿意。
婚礼的事有岳父母帮着筹备，赵四有也可以在工作上花更多时间，小花也是完全沉浸在小女人的幸福世界里，一次在拍外景婚纱照的时候，温度有点高，小花突然晕了，赵四有以为她是中暑了，送到医院医生却说不是中暑的症状，要求全面检查，后来医生把赵四有叫到办公室说：“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她脑袋里有瘤，情况不乐观，建议先化疗再手术，不过总的费用不菲，最后的效果也不能保证，你回去好好考虑，建议现在开始住院观察。”赵四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办公室的，他跟小花说让她现在医院休养一下，他回去拿点东西。得知消息的岳父母半天说不出话，三人沉默片刻后，还是准岳父先开了口：“你们结婚的事先缓缓，你现在不愿意结婚我们也理解，不怪你，我们先给小花治病，治好了你们再结。治不好.....”，准岳母已经泣不成声。
第二天赵四有带着小花和岳父母一起去民政局登记结婚，小花有点惊讶，觉得很突然，不过心里还是觉得很高兴，她已经是赵四有合法的妻子了，她看到爸妈看到他们的小红本的时候哭的样子时，还笑爸妈太感性。简单操办完婚礼后，赵四有辞掉了工作，和小花说了实情，小花第一反应是很生气，然后又哭着抱着赵四有说他怎么这么傻。岳父准备卖掉他们自己住的小房子给小花治病，赵四有觉得让两位老人流离失所于心不忍，正好他和小花的房子也空着没人住，打算把他们的房子卖了。
在医院安顿好小花后，赵四有回了趟老家。在赵建业的灵位前坐了一晚上，给赵建业点了几支烟，他自己抽了一包烟，自顾自说道：“我现在好像什么都有了，也算满足你和奶奶的心愿了，其实我最没出息，我和小花结婚了，你和奶奶高兴吗？以前我看不上你，但我从没怪你，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你解不开娘离开的心结，听奶奶说你以前还是个很不错的人，大多数人都是作茧自缚，但是活得没心没肺也不踏实，本来想自己努力挣钱让你和奶奶享享福，我没本事，还没出人头地，你们就都走了，剩我一个人。奶奶说娘年轻时候也很漂亮，人也很善良，就是命不长，走得早，小花和娘像吗？她还躺在医院里，我真怕她以后起不来，我准备把房子卖了给她治病，你答应吗？没有她，我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要是能治好，我和小花生个小子带回来给你和奶奶敬酒。”
赵四有去中介联系卖房子，他没想到才半年，按市场价他的房子总价已经涨了二十万，他想着这样给小花治病的钱应该是有了，他没有急着卖房，想慢慢加点价转手，他自己的积蓄还可以支付小花一段时间的化疗费用。赵四有每天都在医院陪着小花，除了偶尔小花父母来换班他休息之外，他不是给小花读书读报，就是推着小花去遛弯晒太阳，日子虽单调却很平静实在。一天赵四有接到一个陌生电话，说是买房的，对方一定要和赵四有当面聊，他拗不过，就约在医院门口的一个快餐店里，对方三个人，一对老夫妻带着他们的儿子，看着那个年轻人，赵四有从玻璃门的反光中看着清瘦又胡子拉碴的自己，当真是光阴似剑，砍得他不成样子，他们也是想买房给儿子结婚，老两口勤俭一辈子，攒钱给儿子买房结婚，原先打算下半年买的，没想到这几个月房价疯涨，不得不额外借钱准备抢时间买一套房，他们的意思是希望赵四有在市场价的基础上少十万卖给他们，年轻人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听着父母对赵四有近似哀求的商量慢慢涨红了脸，头也不敢抬，赵四有合计了一下小花治病和后期恢复的钱，卖房的钱加上报销的部分，也差不多，正好小花也准备手术了，就答应了。对方一直给他道谢，并很快安排了签合同，赵四有签完合同的时候，心里也算是了无牵挂，一心一意给小花安排手术。
手术很成功，休养一段时间后，就可以出院了，赵四有特意租了一辆车，看着旁边脸色日渐恢复红润的小花，赵四有感觉自己死而复生，阳光透过半开的车窗洒在小花的身上，小花笑的像花儿一样。
“小花”，
“恩？”
“除了你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房子以后我们慢慢挣，一切都会有的，好不好？”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