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孙悟空从五指山下醒来时一只树妖远行千里来找他。树妖跟他说,自己有个秘密要告诉他。孙悟空问他是什么秘密。那老树妖皱眉想了半天道:糟糕,那个秘密我守护了好久,秘密的内容我给忘记了。
孙悟空觉得老妖故弄玄虚,一气之下打死了树妖。唐僧认为孙悟空暴戾,求菩萨将树妖的妖灵幻化成一个金环,永远锁在孙悟空的脑门之上,以此提醒他要好好做猴。
从此,孙悟空便随着唐僧开始了慢慢西行路。
2
宛子山前,白月洞下,孙悟空跟那妖精斗智斗勇三个回合,终于将妖精降服。
月光如银,孙悟空用金箍棒指着妖精,问她:“你为什么要吃唐僧肉?”
这些年,孙悟空随着唐僧一路向西,他问过无数妖精这个问题。崇尚权利的妖精回他:老子要力量;怕死的告诉他:老子要长生不老;吃货告诉他:听说和尚肉鲜,想尝一下……
可是面前的妖精听到她的话后却满脸疑惑的对他说:“我不知道。”
听到她的回答孙悟空气急败坏,他弯下腰冲着妖精龇牙咧嘴道:“你这妖精,别他妈给我装无辜。”
妖精瞪着一对悲凉的眼睛看着他,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就是那一瞬间,孙悟空看着妖精的眼睛,他在她眼睛里看到了某些东西,那是之前妖精变化出的那三个人,不知为何,他们在此时重叠到了一起
那是来自不同时空,却又属于同一个人的记忆。
3
马车过后,一个老妪摔倒在地。看那老妪趴在地上哎哟,周围提着菜篮和拿着长剑的人都躲得远远的,没有人扶,也没人敢扶。世风日下,扶个老人倾家荡产的故事举不胜举,这街上走着的大多数人都是市井小民,谁都没资本出这个手。
等到老妪快要晕过去时,人群中才走出来一个人。
是位老丈。白发,微胖,眼睛里有股说不出来的光。老丈穿着一身灰色麻布衣,一看就是一辈子穷困潦倒的样子。但是这么大年纪的他却依旧挺直着背,全身透着股说不出来的正义感。
有大侠装扮的人鼓掌,说老人深藏不露,肯定是个有故事的老人。
老丈冲着人群拱手,然后弯腰小心翼翼的扶起老妪。他将老妪扶到一边的一个石狮子旁。老妪靠着石狮子长吁了几口气,缓过来后连忙给老丈道谢,说幸亏老丈搭手相救,不然估计今天得交代在这儿。
老丈笑了笑,说:“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老妪说:“你是个好人。”
老丈回:“我最讨厌女人说我是好人。”
老妪有点不好意思:“我这一把年纪,哪敢称呼女人。”
老丈:“人生不在乎年月,酒是成年的香。”
老妪那张布满皱纹的脸突然红成了天边的一块云彩。
这时候,人群中开始响起此起彼伏地欢呼:在一起,在一起……一时间声音震耳,甚嚣尘上。
老丈似乎被声音惊吓住,连忙后退几步。身后刚才夸老丈的大侠心急,上前推了老丈一下,就是那一瞬间,老丈像是被降龙十八掌打中的欧阳锋,一瞬间就瘫软在地。
情景转换的太快,以至于大家都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在老丈瘫软在地的那一瞬间,老妪顺势往地上一倒,接着就仰天大哭一声:“我的老仙人啊……”
人群沸腾起来,在大家关注不到的死角里,老丈轻轻拍了拍老妪的手,当老妪匍在他的胸口上时,他声音低低地说:“再哭大声点,这一单成了咱们就能在长安买第三套宅院了。”
老妪名唤白婷,老丈名叫孙乞。他们是江湖上有名的碰瓷组合,江湖人称‘瓷匈双煞’。
4
又一世。
那天,男人乘船游江。那是一座连绵的五峰高山,远远看去宛如一个巨大的手掌横在了天地间。
青山绿水,微风佛面。男人心生感慨,拿出随声带着的长琴拨弄起来。男人十指如葱,落到琴面勾拉弹挑,那声音悦耳,在山间绵延,一直向远方而去。
终于,当船儿随着音乐滑到一个靠近岸边的桃林处时,男人抬头看到了桃树上的另外一个男人。肤色偏黑,身材健壮,虽是气质不俗,但看那后背背着的刀具,男人猜想对方应该是山间的樵夫。
“你的琴声真好听。”男人抚琴而坐,樵夫冲他叫道。男人笑了笑,然后划桨靠岸,两人坐在一片桃林里聊了几句,男人未料到一个樵夫竟然懂那么多音律,心情大好,提议要给他创作一首独曲。
樵夫洗耳恭听。男人勾指抚琴,声音婉转,却如流水滑过,一曲过后,樵夫心声感慨,赶紧问男人,你这曲子叫什么名字。
男人说:“《与君》”
樵夫:“好名字。”
男人开怀大笑,道:“我再为你弹一曲吧。”说完,便又自顾自弹起来。这一次,声音高低起伏,气势滂沱,听得樵夫热泪盈眶,即使琴声散去多时,他也久久无法平复。
男人告诉他,这首曲叫:“《化骨》”
樵夫愣了愣,说,有点悲伤。
男人苦笑一番,他当然不好意思说这首歌是他这些年的经历,于是叹了一口气,道:“谢谢你喜欢我的琴声。”
也不等樵夫回应,他便起身冲樵夫拱了拱手,道:“今天很开心。我还有点事,兄弟有缘再见。”
樵夫不知为何,竟然对于这个初次见面的男人生出一丝不舍,但行走江湖,他也清楚自己不应该阻止男人继续前行,只得满怀可惜的与男人道别。
男人行船离去,樵夫站在一片桃林下跟他挥手道别,就在男人快要消失时,他这才恍然大悟自己还不知道男人的姓名,连忙拱手冲着远方喊:“喂,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站在船上笑得不能自已,他冲着岸上喊:“我叫白亭,你呢?”
那边樵夫的声音传过来:“我叫孙丐,他们都叫我石头。你记住了,你一定要来找我。”
说完,两人依依不舍的离别,再见时却已是生死两别。
5
那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桃花林,小妖精桃李就是从里面孕育而出,而他的玩伴小猴子则是山上一颗石头里蹦出来的。
桃李问猴子:“猴子猴子,石头知道疼吗?”
猴子不假思索的回:“不会。”
桃李:“那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猴子又是不假思索:“不知道。”
桃李:“你这傻猴子。”
猴子暴跳如雷:“不准骂我傻猴子,总有一天,我要成为这山里最强的人。”
桃李看着猴子,这猴子从出生起就在追求最强,可偏偏老天搞笑,让他从出生便是这山间法力最弱的一个。桃李特别呵护猴子的自尊,于是回他:“山外还有山,总有人比你强。”
不料猴子却说:“那我就要齐天。”
桃李笑了笑,说:“你别齐天了,你就在这山里跟我待着不也挺好的。”
猴子不屑的说:“我才不像你,没有梦想。”
桃李心说,我有梦想啊,我的梦想就是跟你一直待在一起。可是没等她有说出口的机会,这猴子就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离开了花果山。这一别便是百年,等他再回来,他就真的成为了自己一直想成为的齐天大圣。
那天桃李跟猴子说:“猴子,你现在都齐天了,以后就待在花果山不出去了吧。”
猴子依旧是不屑的看了一眼桃李,说:“我明儿就上天当神仙了。你这么喜欢这山,那这山就送你了。”
桃李愣了愣,她刚想开口说自己要的不是这山,而是这山上的一只傻猴子。可猴子太傻,也不等她有说这话的机会,便带着一群小猴子去山间找平日欺负他这帮猴子猴是的妖怪报仇去了。
猴子最后还是上了天。天上几日人间百年,后来桃李从妖精口中听到噩耗,说是猴子死了,他打闹地府又闹翻天庭,如来佛祖一气之下,将他关在绞仙架上给抽筋剥骨。
桃李不相信这个事实。可是她区区一小妖,根本就没有能力上天。于是她在庙里祷告,不吃不喝的祷告,她的真诚感动了恰好路过的天蓬元帅,天蓬元帅摸着她的手说:“我的大妹子,瞧你瘦的,快给哥哥说说,是什么心事?”
桃李好多天滴米未进滴水未沾,一脸憔悴,也看不出天蓬元帅那颗猥琐心,就一股脑全说了。天蓬元帅被她感动,一时想起了月宫的嫦娥,于是牵引搭线,终于是让她如愿见到了小猴子。
传言不假,小猴子被钉在绞仙架上,只剩下一副鲜血淋漓的骨架。
桃李留着眼泪摸着猴子的那副骨架,问他:“疼吗?”
再眨眼,猴子就成了孙悟空的模样。
6
孙悟空用力晃了晃脑袋,他企图将那些奇怪的景象从自己的脑袋里晃走。他用力盯着面前的妖精,对方正在白骨和肉身间虚幻转变,但那眼神却透着股说不上来的悲伤,就是那悲伤让孙悟空的内心深处多了一点从未有过的波动。
他觉得这妖精是想故技重施,毕竟那三个人她在之前就已经变幻过了,虽然故事不一样,但这老妪,男人,小孩的情节还是大致相同。越想越觉得这妖精狡猾多端,他睁着眼睛冲那妖精大喊:“快他妈的说,你为什么吃唐僧肉。”
那妖精突然凄然一笑,道:“为了长生不老。”
千篇一律的回答。孙悟空突然有点失落。这样的回答他听无数妖精说过,每一个如此回答的妖精只会让他杀的更加果断。所以,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偏偏这妖精说的时候他就有点失落。
想了想,他还是提起了手里的金箍棒。就在他即将落棒时,却听那妖精说:“我一直在等一个人,可是我也不知道我要等的那个人是什么样子,也不清楚他会在什么时候来,我怕我的时间不够……”
那一刻,那三段奇怪的画面再次闪过孙悟空的脑海,那一刻,他突然想起了那个要来告诉他秘密的树妖,就在这时,他头上的紧箍蓦地震动了一下,他的头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
他大叫着将金箍棒扔到一边,然后冲着妖怪说:“滚吧,你快滚吧,我不杀你了。”
那白骨精愣了一下,接着拖着孱弱的身体站了起来,她看了一眼孙悟空,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像是什么也没想起,最后带着一脸的迷惑和悲伤转过身去,没走两步,就听见呼咻一声,孙悟空的金箍棒穿透了她的胸膛。
她眼角含着泪,嘴角却突然勾了起来,接着她倒在了一片白骨之中。
模糊中,她听到孙悟空说:“你这妖精诡计多端,还想蛊惑俺老孙!”
她笑了笑,最终来不及解释一句。
天地开始震颤,无数白骨从地底升起,然后飞到空中,接着在苍灰色的天空下幻化成数不尽的雪花,最后无声无息的往下飘落。
孙悟空望着漫天飘散的雪花,开始哈哈大笑,直笑的天地巨变,远处山谷都传来了地石爆炸的声音,他笑着笑着,却不自禁地哭了。
唐僧在他后面看着这一切,最后只道了句善哉,善哉。
7
桃李求观世音菩萨,求了整整三年时间。最后菩萨答应她,将她的血肉给那只顽劣的小猴子,铸他重回这人世间。在桃李倒下的那一刻,观世音说:“这猴子将来会成为解救苍生之人。你们也还会再见。念你一片痴情,我会将你的记忆放在你出生的那棵树下,如你俩有缘,那树便会去找他;如你俩无缘,此事,也终将有个结束。”
桃李笑了笑,说:“我从未想过他会成为别人的英雄。不过,他能活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