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相亲

杨柳万万没有料到，阿奇开始明目张胆地像蚂蟥一样盯着她。他几次堵在她下班路上，直言要她跟着他过。而过路的人，因惧于阿奇的报复，远远地便绕着走开了。院子里的门，自那次阿奇来闹过之后，她便再也不敢随意开着，她还让人在木头大门边上挖了一个小孔，以便于她可以从里观察到外面。

但即使她有多么不愿见到那张丑陋的脸，阿奇仍然顽固地总要来骚扰她。有时候喝醉了便使劲地敲着她家的大门，便敲边骂着。敲着敲着便没了声息。第二天，娘俩出门时，打开门便看到瘫睡在她家门口的阿奇。这让杨柳又怕又憎恶。没办法，她又一次找到村长，寻求帮助。

村长让治保组长和阿奇谈谈，但由于他没犯实质性的错，再加上他无赖的性格，村里也不能拿他怎样。几天之后，阿奇又出现在杨柳的家门口骂，这一次，他骂的似乎更起劲。

“臭娘们，你以为自己是啥货，不过是一个寡妇，一个让无数人睡过的寡妇，就别装了，跟着我阿奇，保你吃香喝辣的。”他边骂边用脚踹着杨柳家的大门。

杨柳站在里面听着，如果说她以前还惧怕他，那么如今她已经在他无数次的骚扰下，开始麻木了。她觉得自己应该理性，不能避他，但也不用惧怕他。想着阿奇的闹腾，她再一次从家里拿出那根棍子，“丑八怪，你再来，我打死你。”她边骂边用手对准阿奇猛挥着，一棒又一棒地对着手无寸铁的阿奇狠狠地打着，看着阿奇抱着头嚎叫的样子，她心里有一股无名的痛快。她不怕阿奇骂她悍妇，但她发觉自己，在几次正面对付这个让村里人人都唾弃的无赖时，她的内心越来越刚强，甚至于越来越不怕他了。然而，她终究觉得长期这样，不是一个办法。静下来仔细想过之后，她心里开始有了主意。

夜晚，她对着大强的遗像，第一次没有流泪。但她在心里却不断地说着原谅我，大强，原谅我。

从那之后，她开始同意了相亲。但由于本村的多数人都知道杨柳以前的作风。有些家世清白的即便是丧偶，也不愿和杨柳结亲。有些家庭破落，又无能力之辈，杨柳也看不上。有些光棍又懒又色，看见她便眼睛发直，内心的欲望全都写在脸上，让杨柳感到既厌恶又颓丧。就这样她一茬又一茬地看着，仍然不上又不下。

这一天清晨，屋外下着小雨，杨柳还未来得及出门上班，公公婆婆浑身湿漉漉的，铁青着脸走了进来。

“爹，娘。你们吃过早饭了吗？”她迎上去问。

“大强家的，我儿子尸骨未寒，你就这么急着嫁人。我家大强真的看错了你。”公公答非所问地瞪着她大声骂起来。

婆婆便哀哀地哭了起来，边哭边一直喊着大强命苦，哭得杨柳心里也酸酸的。忍不住便也哭了起来。

“你不用假惺惺的，你要嫁人，就自己走吧，把我孙女留下。”公公毫不理会杨柳的哀伤。

“爹，你坐下。听我慢慢说。”

她先为自己先斩后奏的主意，向二老道了歉。之后把阿奇的骚扰和她的打算，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公婆。临了她又哭着说“爹，娘。你们只有大强一个儿子，如今大强走了，你们还有我和燕子。我不会走的，爹。”她语气坚定地看着公公婆婆说着。

公公婆婆也耳闻阿奇经常纠缠媳妇，只是苦于自己年老体弱，不是阿奇的对手。如今听了杨柳这番诚恳之语，沉默了半响之后，便叹息着同意了杨柳的话。

望着二老花白的头发和佝偻的背影，杨柳的鼻子一酸，眼眶又迅速地涌上泪水。

这天中午，趁着吃饭的空隙。杨姐又一次来到她身边。

“杨柳，姐的朋友有个远房侄儿，今年正好40岁。他妻子前两年车祸，留下两个孩子。你有没有想法？”

“姐，我这一家老小负担也重，他那边还有两个孩子。你看，压力会不会太大了。”

“唉，也是。他踩三轮车也赚不了多少钱。”杨姐叹着气说着。

杨柳用沉默算是婉拒了。她想着上午公公婆婆悲戚的样子，心里的目标越来越明确。

日子在充满复杂的思绪里，却也过得特别快。转眼，树上的叶子开始由青变黄。当秋天的风轻轻吹来的时候，一层又一层的落叶，铺满了逐渐冰凉的地面。仿佛是无声的轮回一样，万物静静地顺应着节气的安排。

有一段时间，阿奇像失踪了一样，没再来缠她，这让杨柳开始放松起来。她想着也许这个无赖也怕了她，等以后如果他再出现，她就继续和他对打。她发觉阿奇像是挖掘了她心底最歇斯底里的一面，每当她愤恨地把阿奇打跑之后，她的身心竟有一股说不出的轻松，但随后一股莫名的伤感又随之而来。让她觉得孤独，却又无处可诉。

一个秋高气爽的黄昏，她正在厨房做饭的时候，村里的妇女主任找上门来。

“杨柳，做饭哪。”妇女主任径直来到她的身边。

“呀，王主任。你咋来了。”杨柳双手擦拭着，赶紧去倒水。

“不用忙，杨柳。我今日找你有事来的。”妇女主任拉住了她。

“哦，你说。”她站着不动了。

“杨柳，我看你最近一直在相亲，你的事我们村里也知道。我有个表外甥，今年35，至今还未婚呢。”妇女主任看着杨柳说。

“是谁？”杨柳抬起了询问的眼神。

“是大头。”妇女主任直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