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关于“山水乡村”的美好想象。这时,眼前必定铺开这样一副画卷:青瓦白墙的旧式民居,背靠云雾缭绕的翠山,门前是一条曲曲折折的河流,有渔舟泊其上。或者还是要添两名浣衣女子的,朱唇一启,流淌出江南的软语。
这样的画面想来也教人醉了。醉倒在山水乡村里,隐居十几年岁月。我们的心的确枯燥无比了,确切地说,是干燥无比了。缺少水和云雾的浸润,缺少质朴情怀的浸润,由是,渴望乡村的温情,渴望在美如画的乡村画卷中,短暂放空,求得心的片刻空灵。
这样一个美如画的乡村,这时候出现了,契合我们想象的所有美好元素。门前是绿油油的稻田,屋后是安稳的青山,瓦是湿愣愣的,沾着些水汽。在江南多雨的季节里,还要时常奏出些动听的曲子。清冷、古典的韵味,让人心生神往。
在水乡,梅雨时节,那白墙中的一个窗子里,总会有一个多情的少女在遥望青山出神,也会有一个多愁的男子,听着滴答的雨声,写出些缠绵悱恻的句子来。这只是形象上的诗和远方,诗和远方的美丽画卷勾勒出的幻想,幻想最终的结局,欲望的归零。
在这幅想象的美好画卷里,我们想象自己暂时抛却种种欲望,把周身沾惹的繁琐,一个个切割了出去,毫不留情地抛弃了。剩下的是一个个的肢体,不完整的碎片,想要在这幅想象中的画卷里,找到一个完整的自我,用幻象,填补先天的不足,后天的失去。
水墨风的中国乡村,我想要到这幅画中去生活。但其实细细想来,这种房子只是外部的皮子,至于里子,还是我们不愿去面对的中国乡村。它伴随着城市化进程,被遗忘,被边缘,被烙上一个个人为制造的无耻标签,在缺失话语权的无奈下,任由被肆意评议,蹂躏践踏,直至认为被失去本来面目。
我们眼中的乡村,是回不去的“梦”,是只有留在远处的“记忆”,是年代的标识,是一个已经模糊的符号。我们见过了光怪陆离,惊奇于它的凋落和腐坏。随着破旧的建筑崩落的,还有早已丢失,遗落在不知何方的心的死去。
纵然她美如画,它却丢失了真正的美感,从历史里款款走来的传统中国乡村式的美感,不只是样子变了,连内涵也变得肤浅、浮躁和可笑。不想去谈及它被放大的陋俗的标签,那早已固化在人们印象里的“印象”。
看着我长大的乡村,在历史的进程中丢弃了核心的“美”,虽然早已镶上一层金币铸的外壳,却仍是在这之中,飘飘零零,脚步不稳,似是随时要跌倒的样子。美丽的乡村,无论是江南的水墨画,还是北方的土村落,都病入膏肓,老态龙钟。
又在这里“杞人忧天”了,或许我该唱一些欢快的调子。这个乡村终于不再是千面一村的样子,“匠人们”不愿意乡民再睡在现代水泥造的棺材里,创造出这些乡村本来的样子,像活在一种回忆里,用一幅改造过的皮囊。
我们欣喜看到这样一种现象,历史它奇怪地又转起圈来。倘若乡村的改变是一种序幕,我们都该欣喜些,再过很多年,它又该变成一幅凋敝的画,作为纪念,被镶嵌在四四方方盒子里的墙壁上。想象一下,再过很多年很多年,城市的改变也该拉开序幕,我们也该欣喜,“寻找”又开始转圈,无论何时,敲敲打打的改造总不会落下序幕。
一位伟人说过,“假的就是假的,伪装应当剥去。”
我们应当欢喜,这也许是值得期待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