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朋友聊天谈到了收入,我坦白的说出了收入,也收到了收入前加的一个形容词“才”的回复。
那我就从才说起吧。1986年左右,那年我三岁左右,当时村里”老三线的职工“还没有回城,村里相对热闹。年轻的父母靠家里半亩菜地,在供销社前的空地上出个菜摊谋生。三岁的我正是嘴馋的时候,那时候没有麦当劳,没有肯德基,连豆浆油条也不多。母亲为了安慰一个馋嘴的孩子,拿出五分钱,打发我去供销社买”膨香酥“,它的价钱才五分,攥在拳头里的五分钱居然在途中丢了,在柜台前望着那”膨香酥“我嚎啕大哭,母亲循声过来,忘记了母亲脸上的表情,她有拿出了五分钱给我换回了那袋”膨香酥“。生命中第一次认识了钱的用途,也真实感觉到它的价值。
1989年,那年我上了一年级,奶奶家胡同口的转角看到一张团缩的”大团结“,我没有把它交到警察叔叔手里面,我还是去换回了那盒十二色的水彩笔。那年水彩笔才一块二毛钱。剩下的钱交给了母亲,这次感受到了,不义之财该怎么”挥霍“。
1993年,那年我长大到了十岁,老三线的兵工厂已经搬回了天津,废弃的兵工厂车间(山洞)进行改造,准备改成国家粮食储备库,车间里的建筑渣土倾倒在山洞前的山坡上。个别胆大的村里人居然在渣土里刨出了废铁疙瘩,村里的人们便蜂拥到山洞的土坡上,三个一群,两个一伙”淘宝“。后来大家转战到干涸的季节河的河道里,运气好的人,一天竟然有一百多元的进账。在”淘宝“运动的尾声,我和一个小伙伴加入了”淘宝游记队“。由于战斗力不强,我们单独活动在一个含废铁量不高的山坡上,从上午十点左右一直到下午的黄昏,我们的草篮子也有所斩获,在这辛苦而劳累的时间里,伙伴装疯一次,吓的我六神无主,而伙伴给这”疯病“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渴水症”。最后我们的收入是10块左右。那一年废铁才八毛一斤。如今畅想穿越到了美国西部”淘金“小镇也不过如此。
1998年,我成了一名中学生,由于社会主义中国的英明决策“计划生育---基本国策“。小镇上的三所中学需要合并到一处,我荣幸成为平安堡镇重点中学的一名学生。我需要住校,一个星期回家一次。每个星期的生活费,成了父母最发愁的事情。
那一年我的早餐是中式汉堡(两个馒头中间加一块酱豆腐),那滋味至今回味,但无论如何复制也吃不出当年的感觉。那一年,我的早餐才八毛钱。我体味到生活的辛酸,还对物质世界的渴望。
时光走到了2003年夏天,我一路浑浑噩噩居然也走到了高考,虽然分数不高,竟也有学校录取。这年高考完毕后,我做着无望的大学梦,开始给二叔的小吃店打工。二叔也是个公务员(粮食局厨师)下海,开了几年饭店,吃穿都体面起来了,可饭店门前的那条国道废弃后,饭店的生意变少了,二叔手里的政府白条越来越多,可能到今天他也没能把所有的白条支票兑换成现金。最后二叔把他一手创办的”明春饭店“关门了。这就有了兴隆县城里的一家快餐店“明春快餐”,门口的黑板上写着概不赊欠。因此我有了七十几天的店小二生活。二叔容老板+店员+采购 +首席厨师于一身。各种身份的切换从每天的凌晨的三点到四点之间开始。到五点的时候,我便从店后面的一个小黑屋(没有窗)起来,从冰箱的冷藏室拿出前一天晚上和好的面,把这些面在六点之前要变成面条。六点钟的时候,陆续有客人需要油条,二叔变成了油条师傅,我就成了挑油条的小二。我的职责就是在翻滚的油锅里,把一根根金黄的油条挑出来供顾客选取,我用的筷子是普通吃饭的筷子,至今我的右手中指和无名指的指甲边上还有茧子,岁月更替始终无法磨去。挑油条的工作会持续到九点左右的样子,吃早点的人渐渐稀少,早高峰告一段落。大概十点左右,在招呼客人的间隙,我们可以享用早餐了。早餐过后,二叔变身采购员,我就得准备中午炒菜的材料(葱姜蒜沫,干辣椒,淀粉,酱油,味精,醋,白开水....) 一切准备就绪后,二叔也采购回来了,这时候我就得切一些常用配菜(茄子削皮,土豆切丝......) 偶有复杂的配菜(如腰花),我就得向刷碗的阿姨求救,我去刷碗,她来帮我切。午高峰就拉开帷幕,午餐期间我就是个跑堂的店小二兼职送外卖。午高峰会持续到下午两点后,店里的员工把一些工具清洗干净,午餐终于下肚。接近四点,关店门,二叔二婶回去睡觉了。我这个时候要把明天早上用的无烟煤砸成小块,留第二天生炉子用。如此疲劳,我依然睡不着,偶尔会偷跑到隔壁的“刻章小子”那里去玩。晚上九点,二叔二婶会回到店里,准备我们自己吃的晚餐,偶尔也会卖给斜对面中医院,有需要的病人和家属。吃完后,二叔和我各自努力,他和第二天炸油条的面,我在里屋活面条面。看似不多的活也要忙碌到晚上十点以后。二叔二婶再次回家睡觉,他们辛劳的一天结束,便等待下一个周期的来临。可是属于我的生活似乎才开始,我打开店外的铁栅栏,走出店门。从东大街这头走到那头,然后直到上下眼皮打架,我才肯回到小屋睡下。那周而复始的七十多个日夜我度日如年。所以一个不入流大学的通知书,无疑给了我很多安慰。这是我第一次用双手换回百元以上的人民币。
那个月的收入才450元,但它无比珍贵。这段工作后,我在二叔那里拿到了1000元。是我学费的六分之一。那年我真正意义上离开了家乡。也看到了沾满汗水的一叠学费和生活费是6000元。
2006年一个记忆深刻的日子,3月8日我登上了南下的火车,来到了改革开放多年的深圳,来到了世界五百强企业foxconn。多年后的某天我想起了南下特做打油诗一首
《南下 第一篇 初到南方》:
八点半的火车,
汹涌的人潮,
不为乡愁而停留,
却也带不走春天的寒流。
为梦行千里,
霓虹灯闪烁着特区的颜色,
却也寻不到属于自己的那一抹光彩。
厚厚的毛衣,
带来的不是温度,
那只是从北到南的标记。
空气里弥漫的水汽,
润湿了我的心。
六个人的宿舍,
只有一个在闪动的烟头。
那一年我每月的实习工资是800元,但我终于不再需要向父母伸手要钱,此时岁月的年轮已有23圈。
2008年举国同庆的一年,为我未来的老婆来到了东莞,加入到了一个通信企业,收入比2003年增加了几许。
岁月总是在不经意间溜走,2011年11月,我经历了人生中的第一次罢工。我毅然决然全程参与。大事件过后,公司按照我们提出的要求,适当的涨了工资,2013年4月按照惯例,我加了该公司职业生涯的最低点数,拿到目前的工资。一次朋友间偶然的聊天点醒了我,这近三十年的时光里,我一直把自己对物质的种种,关在自己的墙里。我目前要做的事就是打开思维的墙,到墙外看一看。
感谢上帝给我开的每扇窗,让我懂得珍惜。
这世界除了物质,还有我那可爱的小公主,还有我那“烦忙”而又聪慧的夫人。
天色不早了,老婆已经睡熟,也许有我的怀抱她才睡得更安稳。
匆忙而作,后续会推出生活感悟--读书篇,这篇也会有持续更新和改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