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离去了,却总还能看见他的影子。
小时候,邻居的三哥待我很好,那时他二十出头,长得结实,帅气,脾气却是憨直,常把我扛在肩头,还能弯腰去搬一整袋百多斤的小麦,然后步履如风的上平房,我抱着他脑袋,他笑,我也笑。三哥每天要刷三次牙,记忆里最清楚的,是他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憨憨的笑。后来,三哥去做了海员,那时候电视上每天都播郑智化演唱的《水手》,我就跟妈妈说,这个唱歌的就是我三哥。后来,三哥在海上出了事故,那时候电视上常播的歌曲变成了《星星点灯》。我看着那个唱歌的人,觉得三哥真的没有了。后来每次听到《水手》这首歌的时候,眼前就总能看见三哥,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咧嘴笑,又觉得,他并没有走远。
跟奶奶一起生活了四年,从十二到十六,她每天早上做一碗白象方便面,卧两个鸡蛋,等我起床时,面刚好出锅,我站在锅台边吃完面,留一个鸡蛋,听着她的埋怨跑出去,骑车上学。有时候我跟她说奶奶那个鸡蛋是留给你的,她说,那我就做一个,不爱吃你就不用吃。后来她就做三个,我留一个半。她总在我放学的时候坐在胡同口的石头上等我,我拐进胡同来的时候,她刚好起身进门,我就能看见她一手扶着门框,一脚踏进门里,扭头看见我。她走了以后,我很少吃方便面,总觉得碗底有一个鸡蛋。过年回老家去老房子拿东西的时候,总觉得拐过胡同就能看见她一手扶着门框,一脚踏进门里,扭头看着我。
几天前,病了十五年的妈妈走了,爸爸这几天吃饭的时候总会要扭头去看妈妈以往坐着的位置,干活的时候总是说,真没福,日子刚要好了,她走了。妈妈腿脚不好,家里所有的物件都不是正常尺寸。爸爸连拿起笤帚的时候都要叹一口气,我想,他应该也是看见了妈妈拿着它的时候的影子。
记忆里,他们打打闹闹了一辈子,很多时候梦里惊醒,总能想起他们俩吵架拌嘴。往年总是埋怨爸爸脾气不好,到后来就不忍心再说了。
夏天,妈妈最后一次住院回来以后,有一次,爸爸把她搬弄到他为她做的轮椅上的时候,妈妈说,我知道你对我好。
请各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