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牌楼马路牙子上地砖缝里的积水,
清早的政治学院
青灰色墙头一抹子的露珠,
热河路的店铺总是要晚开门几分钟
我趟过挹江门的门洞
那年的雨水很大
就这么含含糊糊地住了二十几年,
可我说南京话的时候
还是经常绊了自己舌头,
倒是骂人的时候显得利索
可每次骂完
我都特别讨厌自己
丹凤街的夜市比不上卖手机的热闹
卖手机的后来退了
来了卖楼的
我还喜欢在那一带转转走走,
是因为我最早住的小区是公司的库房
门口的污水道一到周末就会泛滥成灾
可一到傍晚每家照样开火做饭
刚来的几年喜欢在玄武湖上划船;
现在带儿子在湖畔散步,
儿子指着湖里对我说
爸爸看,他们划得真傻。
上学时跟同学打赌
一帮人骑车到新街口
中间停下两次修车链条继续骑。
从新华书店到文体商场,
再到新百,哪儿都能找到厕所;
现在开车去新街口
停车都要找半天
还不如憋着回家算了。
我的青春在新街口转盘兜兜转转好几年
看到孙先生的雕像放了又搬走,再又搬了回来
我那时想跟哪个女孩谈朋友,
谈谈,分手,又想再谈,
估计她会骂我流氓,
一脚把我踢到湖南路。
我谈恋爱的时候比苏宁还早,
交家电后面的电影院一个人都不好意思进去,
哪想到后来每天晚上都要去唱华夏卡拉OK,
有一天还遇到音乐电台的主持人,
他站在我身后
等着排队上厕所。
后来老邮局搬去哪儿我不知道,
我曾在那寄了封信给远方的女孩
回来后才想起没贴邮票。
但我那时真没在意
在它门口用包治百病的那人叫陈光标
那时南京有个皮鞋敢叫“万里”,
现在它是否还在无人问津;
有个到现在我还搞不清楚卖什么的广场叫“大光明”,
而现在叫广场的都是跳舞的
那时夫子庙孔老夫子的殿
四周围了一圈的是各种小吃的店,
苍蝇 油腻
还有南京特色。
总有外地人
迷迷糊糊被带着坐了一圈画舫,
然后被宰了一碗回卤干,
最后在大成殿
拍照留念
还好,这总比不过我第一次去中华门
围着城墙往下面看看市容。
上学时不知道城南面有那么多好吃的老卤面,
现在工作了怎么都没了时间。
加班吃最多的是盖浇饭和快餐面
最早我吃的快餐面叫中萃
上学时在宿舍用热得快烧
一块二能吃到雪菜肉丝
否则你只能吃穷逼的鲜辣面
它只卖七毛
那时周末没有现在这么多玩头
又是逛德基,又是去万达看电影,跑远点还能去上海的迪斯尼。
那时候的周末就只有
在南航西门口吃顿大排档
然后和妹子手扣着手
如果没有妹子就搂着同寝室
去东宫看内参片。
偶尔会看通宵电影,
通常只记得第一部和最后一部。
有段时间迷上了蹦迪,
几个人凑钱买门票去太平南路,
因为那里有装着弹簧的地板。
后来又整天钻进保龄球馆研究飞碟球
从瑞金路到拉斯维加再到虹桥,鸿兴达
最后一家关门的是五台山。
我没在五台山出家
倒是看全了所有的齐秦演唱会。
最近的一次
我和他近在咫尺
我看着他还是那身皮裤
泪如雨下。
就算上了大学
仍有人说别去江东门
那里怨霾很重。
就是没有一堂课会郑重的告诉我们
这个城市 那场屠杀 巨大的伤疤
德州仪器(TI)还做笔记本电脑的时候
我到了珠江路
一同去的还有我的青春和梦想
16年的冬天
珠江路上吃饭的馆子多过了电脑公司
我回以前的公司整理留物,
打开办公桌
一柜子的铜臭、事故和世态炎凉
原来现在的做事越来越需要规则
只不过是
潜规则
记忆发霉了
要不丢掉
要不拿出来晒晒太阳。
现在我常坐在紫金山里发呆、画画和写作
快乐一直很浅显。
物质最终会把追逐变成丑陋示众,
城市的那块疤痕
不会让我们丑陋
只有我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