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在节律中一天天成长。今年的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主要就是讲生物钟的工作机制,事实证明,生物是一台早已被调好的钟,人类也不例外。
许多年以来,我们循着这样的节律,从生到死,中间经历多少事件,但唯一没有什么不同的是,即使你是铁人,或者是一位思想的超脱者,你也是需要睡觉的,这就是生命节律的伟大之处。你尽管可以调节睡眠,使得睡眠时间缩短,但睡眠这件事本身确实构成了生命的一部分,如同死亡也是生命的一部分一样。
天天如此往复,你还记得你人生中一段段成长的时刻吗?越长大越是怀念那些成长的岁月。不仅仅是我们的身体在按着节律发生变化,我们的内在,即那个灵魂,也在不断经历成长。
厦门就是这样一个在我心灵留下成长辙迹的城市。“天空没有留下鸟的痕迹,但我已飞过。”外物交相磨灭,但是灵魂始终记得某些事,某些颤动,并仍在生命里延续。
这次厦门之行就可以看作是生命的一次复颤。我不知道,怎样才能到达幸福,但我能感受到,我曾经是那样幸福。饱饮着天风海涛,在自己成长的日子里,邂逅那些新鲜的人、事、物。
求学的时光最是悠长,很有耐心听每个人的讲话,因而交心的时刻特别多,记得对着一幅地图畅谈相对论的瞬间,仿佛宇宙已被我们窥尽奥秘,时空旅行未来就会成真一般。喜欢那时的天真,和对知识的无比崇拜。
还有那时第一次来到中山路,第一次看到那些美丽的骑楼,和琳琅满目的各色商品,以及身边友人的陪伴,顿时觉得一个新世界被打开。虽然那时囊中羞涩,只能看着那些闪闪发光的物事,但那份心情的喜悦的。许多年后,再来逛这条路,一是慨叹旧味不在,二是那些物事已无法引起自己的兴趣了。
但须知,世间每一件事物都是有灵的,她等待着在生命的某个时空为你绽放,只有在那时,她才是最美的。
走得不急不慢的时光,那是最可贵的。
我们骑着共享单车,自由驰骋在厦门这座岛上,我抱着一颗旧地重游的心,厦门的海风再次为我所呼吸,并再次拍打着我的身体。
很舒服。
鼓浪屿依旧是那么美,美在那些巷子的小和旧,能够打破千篇一律的商业模式。
我常想,现代的模式带给我们丰富的物质和对这个世界现象更多的理解,然而我们却更喜欢过去传统的文化精神,乡下对民俗的不懈坚持就是证明。
去了五个区的档案馆,各有特色,越是古老的,越是长久,越是现代的,越是流变,如同电子介质和载体的不断变化一样。
我常想,工具也是一种生命,因而他们也有他们的节律,当他们的节律快于人类时,人类就不能与之同步了。
现代社会,本质上是把我们的节律硬调成去适应工具的节律,而仅仅是为了服务少数人的利益,因而即使我们进入了如此丰富的时代,我们依然喜欢过去的东西。
我们必将逝去,假如有一天。那么,我必须按照自己的节奏来。
人类的心灵最初与物接触的那一刹那,恐怕和我当时在中山路看到那些闪闪发光的物事,在鼓浪屿看到那些古老的建筑时的感受是一样的欣喜,万物都发光,因而第一种宗教就是万物有灵论。
我们可以看到,在古代,那些落后的少数民族,蛮夷之地,却往往有着惊人的美学,他们的服饰,他们的生活日用,都充满了美。
而对于文明人乃至我们这些现代人,美变成了偶尔惊鸿一瞥的事物。
我们之所以喜欢放假,无非如此。在那天我们活得最真。
人心停留在原来的节奏里,无奈文明的演化不断使得节奏复杂化、加速化。到头来,难道我们只是工具?
文明思想的进化经过了两个阶段,这是我自己的总结,第一是机械论,当时各种机械盛行,笛卡尔等人就提出了一些机械论,认为各种生命现象也可以用机械来说明;第二是决定论,在机械论之上,我们更论证了基因、进化对人类的影响,提出了种种必然性,最后认为人类其实是被决定的。
而今,我们又进入智能论的阶段,人类似乎要把自己的智能交给工具了。
难道人类只是这样一台机器,一个被基因决定的物种,一个可以和计算机相提比论的智能?不能否认,这些事物与人类有相通之处。但是人类生命的根本内核,在于真善美。
但是当前的善是什么?当前的善仅仅是服从社会的需要而已。真又成了什么?真成了有效性,能够有效改造事物、解决问题,就是真,真一直都不是我们真正所指的“真理”。
因为真理不可用研究的方式到达,真理唯有用还原的方式到达,为道日损,生活回到质朴的时代,才有可能进入我们所谓的真理阶段。那时,真善美才会恢复她们本来的面目。
滔滔的人类洪流啊,你将把我们带往何处?我曾经站在鼓浪屿对面的CCB大楼,俯瞰着川流不息的人群,还有时刻都在建造的各种建筑,发出我内心汽笛般的哀鸣:
独立寒冬,车流舟去,轮渡码头。看万吨油轮,微波层层,簇簇高楼,鹭岛风流。不曾见烟雾,自有香菜。尚未睹天光,游客成群。
有旧舫新牌,第一邮局,白玉如雅典,天然成趣。
高楼凭望,感人类追逐,天下之小,奔波匆忙,此为人网。天下熙熙,天下攘攘,谁为知己。建造有时,拆毁有时,百代风光,今只一见。尚有些破落老屋,见之落寞。
风景在前朝,在我们旧时之地,当我再次踏上这块土地,我要自己回归,回归是抱朴天真,只有这样,你才能回归生命的节律,才能重新在银河里,这颗小行星上绽放,属于我们生命的魅力。鹭岛啊,请你再次拥抱我,用今夜的星辰,今夜的风,别让我的泪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