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大家好这是郑尾的故事。
2
在记忆中,郑尾第一次吃到在锅里煮的方面便是在大表伯那儿。
郑尾的童年的一段时期,爸爸和妈妈工作忙,不知哪儿冒出来一个大表伯,他便被送去跟大表伯一块儿住。
大表伯是在摆面摊的,印象中他们每天都要骑着三轮车去很远的地方摆摊。说来也奇怪,大表伯摆摊的地方非常偏僻,有谁会来这么偏僻的地方吃面,但那时年幼的郑尾自然也不会在意这些。
“你饿吗?”大表伯问郑尾。
“饿。”
于是大表伯撕开一包泡面,下到他平时给客人煮面的锅里,调小火,盖上锅盖。等水开始沸腾,面也已经煮得松散。于是,拿出一个鸡蛋,打开锅盖,在锅沿上敲裂,将蛋清与蛋黄划进锅里。蛋清包裹着蛋黄,逐渐由透明变成白色,浮在水中央,转啊转,散开浅浅的波纹……
记忆中,郑尾将这碗泡面甚至连同汤汁都喝得一滴不剩。他奇怪这种泡面他以前也吃过,却从没这么好吃过。
后来妈妈忙完工作便把郑尾接了回去,大表伯就此消失。没见过,连听都没听说过,就像一个到地球一游的外星人。
3
初三时郑尾住在外婆家,晚自习下课,外婆都会准备好宵夜等他。当然,他最爱的是外婆的泡面。
外婆将水加至平时炒菜用的圆底铁锅,大火烧开,从橱柜拿出一包泡面,将料包加入锅中等水沸腾,再将面饼入锅,关小火慢炖,等面松软时,将面脱水捞上,入盘,再加入豆瓣酱干拌,或者另外再将汤汁煮好,浇在面条上。一碗面条端向餐桌旁等待宵夜仍在看书的郑尾,悄无身息地放在桌子上,每当这时,郑尾总会被香味吸引抬起头,发出“哇”的一声,再无心看书。
外婆的手艺细致,每次煮的面都有稍许不同,而在这些每一次的微小差异里,埋存着老人细腻的心思。
郑尾喜欢初三的时光当然也不止是因为外婆泡面,这是一个认真念书就是全部的时期,目标简单也明确。
4
高考过后的那个暑假应该是郑尾人生中最轻松惬意的日子,郑尾开始晚睡,日夜颠倒。慢慢长夜,郑尾会躺在沙发上看很多电影,这里就是他的明晨电影院。好笑的、冷场的、劲爆的、安静的电影填充着郑尾的每一个夜晚。
电影间隙肚子饿了,他打开灶台,拿出多天前储备好的泡面,下锅煮。另外,从厨房冰箱里拿出一根火腿肠,切成四块;在平底锅上浇上黄油,待油全部融化,油面上冒着烟,说明油已经准备好了,将切好的火腿肠放进平底锅,锅内不断传出嘶嘶声,用筷子将火腿肠反复在锅里翻滚,等火腿肠的每个面都变得苏黄,便可关火。时间刚刚好,在锅里煮的泡面也刚好起锅,将四块煎香肠摆放在煮好的面上,每当这时,郑尾喜欢左手拿插,右手拿筷子同时进行,一边看着电影再配上一口香肠一口面,哈哈哈哈,满足。
那时,电影里的喜怒哀乐都很遥远,这些编剧们用自己人生阅历写下的剧本,他不知在他未来的日子中会深有体会。
5
搭好帐篷生好火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和前几天一样,他和驴友们今天也徒步走了30公里,来到了海拔4000米的高原牧场上。这是大学的毕业旅行,队伍里有他心仪的女生他却犹豫怎么开口。锅里的水刚烧开,郑尾撕开泡面,同行的大叔郑重来到身边对他说:像我这么大年纪我就会想年轻的时候就应该勇于尝试,如果说人生是一本书,当你在年暮的时候回看自己的人生,一页页翻阅,每一页都很精彩,那应该知足了。但如果这本书只有一页,那也太没意思了。说完郑重坏笑着走开。
郑尾盯着火堆,他拿出白天向牧民们取来的半灌生牦牛奶,1:1地兑进烧开的水里,等锅里再次沸腾,加入面饼,把面搅散的时候加入鸡蛋变成蛋花,怕有牛奶有腥味,又加了些榨菜。这对于饿了一整天的人,真是极大地诱惑。这时,心仪的姑娘循着味儿从帐篷里探出头来。
她问他煮得什么,好香。
他说高原夜晚的星空真漂亮。
6
喜欢的姑娘最后还是没有和郑尾在一起,她选择了才华横溢的郑伟。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郑尾并没有太难过,只是觉得饿。
他打开燃气灶撕开一包泡面,在锅中将水烧开放入料包,再倒点陈醋把汤熬成酸汤,加一些泡椒和咸菜,在锅内慢慢搅动直道酸辣入味,把泡面盛到碗里时加了两片午餐肉。
泡面看起来很好吃,正能满足他的饥饿感。但当他尝第一口是却被呛了个半死,原来醋加多了,泡椒也比想象中要辣的多。可他还是继续吃,酸味和辛辣刺激着他的泪腺,一边抢得流眼泪,一边大口吃着面。
7
郑尾婚礼的前一天晚上,他坐立不安。他是幸福的,因为明天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日子,他为了筹备婚礼已经忙碌了一个多月,也担心会不会出什么差错。在安排完所有婚庆事宜后回到住所,他又将明天要做的事情重新屡了一遍,这时她收到未婚妻的一条短讯“我很开心”。
已经快到深夜,郑尾发现自己还没吃晚餐。这次他没有开火,而是简单地用开水冲了一包泡面,在等待面泡开的三分钟里,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片芝士和一小块巧克力,他将巧克力削成碎末洒在热腾腾的泡面上,再盖上一片芝士。将整碗面放进微波炉加热一分钟。这个香味我的妈!
Cheese和巧克力的味道,郑尾觉得这就是他当下的心情。
8
晚上十点过半,郑尾仍然还在单位加班,他有点开始担心起家中的妻子和刚出生不久的孩子。他非常明白自己是家中的顶梁柱,因此他需要这份工作,并且表现出色。回到家时女人和娃都已经睡了,为了明天能够继续经历充沛地工作,夜宵他要吃点有营养的。他走进厨房,拿出冷藏的牛排,挑了两个蔬菜,西红柿和洋葱。
西红柿和洋葱是绝配,这是几个月前他出差时一位外国友人介绍给他的诀窍,煮泡面的时候放西红柿洋葱,会碰撞出一种非常奇妙的味道。一边煮面,郑尾在平底锅里煎起了牛排,等面煮好,将整块牛排盖在面上,油与水的碰触,冒出了一段蒸汽,发出嘶嘶声,香味扑鼻。
想到老婆和孩子安然入睡的模样,看着眼前一碗丰盛的泡面,郑尾觉得过去的每一天,再辛苦也是值得的。深夜的家里非常安静,偶有吮吸面条的声音。
9
老婆在郑尾面前重重地摔上了门,最近的争吵一次比一次凶,他们又吵架了。
也许这也是最后一次了,他感到他们两的关系已经变得无可挽回。老婆带着行李走了,孩子被接去了外婆家住。
郑尾感到麻木,疲惫,空白。
他依旧走进厨房,环顾四周,只有中午吃剩的一些鸡块与鸡汤。他将鸡块鸡汤鸡骨头一并倒入锅中,用小火熬,不急着煮面,等肉和骨头的味道完全融入汤中,汤面上浮出薄薄的一层油,再将面饼放入锅中,同样是小火慢炖。郑尾望向锅里旋转的汤汁与面条,一碗好面源于一碗好汤,这是碗被他重新修饰过表面美味的残剩鸡汤。
将面倒入碗后,在加上三片海苔,就完成了。
黑白相间。
10
二十年前的面摊边上。
大表伯:好吃吗。
郑尾:真好吃啊~
郑尾:这个面我以前也吃过,可是没这么好吃,为什么呢。
大表伯:闷咯。
郑尾:……
大表伯:来到这里的人,可能有心事,迷路,或者很闷,如果这个时候,可以吃到一碗热乎乎的面,闻到一些很熟悉的气味,来到这里的人可能会想要回头。
郑尾:那你自己不怕闷吗
大表伯:怕。
11
之后郑尾就走了,一直走一直走。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他去了小时候假装环游世界的地方,到了真的地方,反而觉得所有东西都无关紧要了。他走了一年,两年,三年?不知道。直到走到一个叫做天涯海角的地方,望着无际的大海,郑尾忽然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吃一碗方便面。于是,他回过头来。
天涯海角,一碗完美的荷包蛋方便面,浓烈、细致、丰满、温柔。
(*此处大表伯为电影《麦兜:我和我的妈妈》中的大表伯,部分食谱借鉴知乎专栏《煮泡面时,往里面加什么吃起来惊为天人?》顺带一句,抄袭又叫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