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羽花事(第四十一章~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一章:锦囊妙计玉成美事

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凤九终于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你看到没有,刚刚那个阴容的表情。哈哈哈哈,太好笑了!”

“你方才能忍住,也是不容易。”东华毫不吝惜地夸奖她道。

凤九笑得泪花乱转,她一边笑,一边捂着自己的腹部:“笑得我肚子好痛。”

“九儿,深呼吸。”东华有些无奈。

又过了好一会儿,凤九才好不容易把情绪平复下来。

“墨渊来了。”东华提醒。

凤九转过身,看向墨渊,以及他手中的陶罐:“你手上拿的是桃花蜜吗?”

“没错。”墨渊说道。

凤九上前,掀开盖子,浓郁的桃花香以及糖渍味扑面而来。她变出一个墨绿的瓶子,将其中的淡色液体悉数倒入陶罐,然后拿木勺搅拌起来。

墨渊静静地看着凤九的举动,略有不解:“这是什么?”

“柏香露。”东华代替凤九回答。

“你们是想……”墨渊终于明白了。清心香一旦和柏香露混合,便有催眠之效。

凤九一边搅动着桃花蜜,一边解释道:“此露若是放在药中,怕是会引起阴容的疑心,所幸这桃花蜜的甜香味极为浓重,可以掩去轻微的柏香味。好了,大功告成!”她松开木勺,将陶罐的盖子盖上。

墨渊举步要走,让凤九叫住了:“慢着!”

墨渊回过头,却看见凤九正蹲在地上,笑得前仰后合,于是他不解地看向东华,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方才难道是做了什么不得体之事吗?

东华微笑着解释:“让她笑够了再回去,不然她怕待会儿会忍不住。”

闻言,墨渊也笑了。

良久之后,凤九站起身,她抹了抹脸,恢复了原来的处变不惊。三人缓缓往客房走去。

“你们怎么能这么冷静啊?”凤九看着两个男人,觉得不可思议:“难道不好笑吗?”

“很好笑。”东华以指腹抹去了她眼角的泪光。

“哦,我知道了。”凤九恍然大悟:“你们这叫闷骚。”她丢下这句评价后,便快步走进了客房,将两个人远远甩在后头。

被称为“闷骚”的两个上古神明,一致地挑眉,互视一眼后,紧接着也进了屋子。

在少绾的坚持下,阴容已经被苦涩的药味折磨得几近于麻木了。她脸色惨白,冷汗涔涔,仿佛是受了数十道天雷之刑一般。此时,少绾手中的汤碗,也终于快见底了。

凤九拿出一根香,点燃后,放进香薰炉中。青烟穿过铜器上方的孔洞,袅袅而上:“差点忘记了,这药虽然很有效果,但却有一个副作用,三日内全身修为尽失。”

“什么?”阴容变了脸色,呛咳起来,脸色涨得通红。

“把伤养好要紧。这几日,切记不要施法,否则恐有性命之虞。”凤九体贴地建议。

“没关系,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少绾安慰地说。

阴容简直是欲哭无泪,她辛辛苦苦忍受这些非人的折磨不说,甚至还落得个法力全失的下场?

见阴容神色复杂,凤九心中闪现六字箴言,自作孽不可活!她打开陶罐,舀了一勺桃花蜜,递到她嘴边:“这是昆仑虚自制的桃花蜜,味道应该不错。”

阴容的表情终于不那么扭曲了,取而代之的,困意渐渐浮上,眼皮变得越发沉重。

“困了就睡一觉吧,也有利于你伤势的痊愈。”阴容陷入一片黑暗的时候,听见凤九温柔地说着这句话。

凤九走到桌边,将勺子放回盛桃花蜜的罐子。

“凤九,阴容的伤,真的明日就能好吗?”少绾问她。

“当然了。”凤九看着她,魅惑地笑了。火红衣袖轻扬,少绾直挺挺地倒下。

墨渊眼疾手快地接住她:“你用了狐族的媚术?”

“没错,先把她放在这儿,我们先出去。”凤九看了看床上沉睡的女子,对在房内商议对策不是很放心:“一会儿,你记得要抱少绾回房。”

三个人走到离客房约二十步的位置。

凤九打量墨渊半晌,惋惜地摇头,若有其事地感慨一句:“祸水啊……”少绾还有她姑姑,之所以会这么多灾多难,可全都是拜这个祸水所赐。

东华对自家娘子的遣词忍俊不禁。

墨渊则是很尴尬,被一个女人形容成祸水,这番滋味着实有些奇特。

“要不,我假装对你有意,和阴容来个正面对决?”凤九建议地看向墨渊。倘若是如此,以她如今的身份地位,阴容一定会深受威胁,到时候要想让她露出丑恶的真面目就方便多了。

东华不置一语,好以整暇地挑了挑眉。

墨渊一脸尴尬:“万万不可。”当初他一句玩笑,便被报复了两万年,教训实在是惨痛,他幽幽地看了一眼像是置身事外的东华,都是假象!

“有何不可?”凤九瞠目:“虽已嫁入九重天,可心中依旧对昔日思慕之人念念不忘,多缠绵悱恻!多凄婉动人!”在她脑海中,已迅速谱写出一段动人的爱情诗篇,这编排能力都快与司命比肩了。任凭那个装腔作势的阴容段数再高,也不敢有所小觑,这方法万无一失。凤九不由沾沾自喜起来。

“嗯哼。”东华的脸上,高深莫测。

“这主意不好吗?”凤九虚心征询东华的意见:“少绾那么单纯,哪里斗得过这个阴容啊?怕是被卖了,还傻傻地帮人家点数银子呢。”

闻言,墨渊不由得苦笑。

东华波澜不惊地说道:“这番见解倒是很精辟,可法子却很不好。”

“阴容想将我们引去魔界,想必是已经有了筹划,既然如此,我们倒不如来个以不变应万变。”墨渊迅速说完,便举步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去客房将趴在桌子上的少绾抱走了。

至于凤九,她依然沉浸在方才东华给出的评价里:“很……不好……”还特地加了一个“很”字?凤九觉得不服气,她仰起头,执意要讨个说法:“那你说说,哪里很——不——好——了?”

“妻子含情脉脉地望着别的男人,你让为夫做何感想?九儿。”东华眼睛微眯,看起来有点危险。

凤九安抚一般地挽着他的手:“都是假的嘛!”在认识少绾之前,她和昆仑虚根本就没什么交集,哪儿来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与感情?最多,也就是断尾那阵子,在这里昏睡了几天。

“那也不行。”东华语气坚决,不给任何商量的余地。

“你难道就忍心少绾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吗?”凤九不死心,打算动之以情。

那又如何?东华不以为然地想着:“你难道就忍心一个月后,少绾的成亲礼上没有新郎?”东华知道凤九的脾性,决定晓之以理。

“啊?没有新郎?”凤九一愣,下一刻才反应过来,笑颜如花。她轻轻拉着他的前襟,优美的颈子微微上仰,同时闭上眼睛,向他索吻。

东华单手揽住她,俯下身,温凉的唇印上了她嫣红的唇瓣。

良久,搁在东华前襟的十指青葱移向了他的腰际,凤九紧紧抱住他,头侧靠在他胸前,笑得一脸满足:“嗯…为了让新郎能够安然无恙地出现在大喜之日,那还是顺其自然吧。”

“放心,他会看好她的。”都已经寻觅了这么久,墨渊怎么也不会再让少绾从身边溜走的。对此,东华这个过来人是深有体会,他看着她的发心,唇角微勾。

凤九想到少绾,不由得窃笑。“今夜,墨渊和少绾会过得很有意思。”

“哦?你又做了什么?”东华饶有兴致地问。

“我让少绾以为,她梦见了洞房花烛夜。”凤九嘻嘻地笑了。

“你真是……”东华笑叹一声,这两个人分明是被她给算计了。

“我就不信,面对佳人投怀送抱,墨渊还能够坐怀不乱。”凤九胸有成竹,这样一来,墨渊就有理由寸步不离地看着少绾了。顺便,也能气死那个不怀好意的坏女人,气死她!

“是不大可能。”东华赞同她的看法。

凤九生了好奇心,想去看看少绾会怎么做,可是脚步还没迈出去,她便让东华给扛在了肩上:“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她挥舞着手,不愿这样离开。

“人家夫妻间的事,你就不要掺和了。九儿,长夜漫漫,恰好为夫也有件有意思的事情,要与你做。”东华意味深长地说着,扛着她往他们的住处走去。

隔天,昆仑虚的弟子们都很疑惑,怎么五个人像说好了似的,都起晚了?

好在这五个人都赶上了用晚膳的时候。

用饭的时候,凤九不经意地说道:“我听人说,墨渊上神昨夜,似乎没有回房?”

少绾一呛,咳嗽了起来,显然是做贼心虚。

“看来墨渊上神昨夜是和你在一起?”凤九看向少绾,笑得很八卦。

墨渊将水杯递给她,顺手拍了拍她的背,让她缓过气来,他开口承认:“没错。”

“什么!”阴容惊呼,看着他们两个人的互动,脸上阴晴不定。

“你们俩可别闹出人命。”凤九好心地建议,她想了想又摇头:“不过,一个月应该也没什么大碍。我姑姑当初怀阿离,可是怀了三年之久。”

东华似笑非笑地看着凤九。

少绾的脸越来越红,几乎要埋到碗里头去了。

阴容的脸色越来越阴晴不定。

墨渊还是老神在在地给少绾夹菜:“我会注意。”

努力扒饭的少绾喷饭了。

“多亏帝后带来的灵药,阴容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想,也是该回魔界去了,毕竟离黑衣人的期限只剩下三天。”

凤九了然地看了眼阴容,暗笑。哦,看来她是开始着急了。

墨渊放下筷子:“我昨日已经派人去西荒告知魔君了,明日一早便可以动身。”

“明日一早?”凤九揶揄地看着少绾:“少绾,你可别又起晚了。”

“九儿,比起少绾,你今日又起早了多少?”东华取笑凤九是五十步笑百步。

凤九羞恼地捶了他一下,她反手摸了摸脸,企图让脸上的热度散下去:“阴容,你喝了药之后,好好休息,你的伤势刚刚好,原本是不宜劳累的…哎…真是苦了你了。”

阴容温婉地摇头:“帝后言重了,这些都是阴容应该做的,更何况,青柳也是因为我修为差才会……”她低下头,模样很是愧疚。

“阴容,你别自责,你努力过了不是吗?”少绾安慰她。

凤九应和地说:“是啊,不然你也不会受伤了。而且,若不是有你通风报信,我们此刻还不知道青柳出了意外呢。”




第四十二章:帝后威仪镇魂之兽

待四人与阴容来到魔界时,大片大片的魔界子民齐齐跪倒,高声呼喊道:“恭迎帝君、恭迎帝后、恭迎始祖女神、恭迎四海战神。”

乌压压一片中,一个月白色身影很是突出,那是一个长得很是俊美的青年,脸上扬着一抹淡笑,赏心又悦目:“现任魔君如苏,欢迎诸位贵客造访我西荒。”

“如苏,好久不见。”少绾很是高兴。

“我们就开门见山了,一直照顾少绾的青柳被捉走了,阴容与那几个人交手的时候,察觉到他们是魔族中人。”凤九单刀直入。

“首席炼药长老青柳?”如苏蹙眉,青柳长老在西荒德高望重,会有谁胆敢对她下手?“还请各位先随我到雾灵宫,之后再详谈此事。”

当众人来到宫中,坐下不久,便有个男人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妹妹!”

阴容欣喜地站了起来:“哥!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受伤了,就立刻过来了。”男子捉着阴容的肩膀,打量了好一会儿才放下心,然后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殿中的许多人:“请魔君恕罪,皆是因为微臣担忧小妹的伤势。”

如苏微笑:“无妨,手足情深,人之常情。本君是不介意,可是今日我西荒来了几位贵客,你还是该问候一声。”

男子对今日之事也有所耳闻,他恭敬地向坐着的四人行礼:“夺昼见过帝君、帝后、始祖、战神。”看向凤九的时候,男人的视线停留了一阵,眼底闪过几丝异样的光芒。

虽只是一瞬,然而东华注意到了,他脸色微沉,目光也变得有些冰寒。

“怎么了?”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息,凤九觉得疑惑。

“没什么。”东华恢复了原来的神色,看着凤九的眼中只有温柔。

如苏开始为他们介绍:“夺昼,是我西荒魔族的百官之首。”黑眸中隐现一丝阴鸷,然后转瞬即逝。

“这西荒,在魔君的治理下,倒像是凡间的王朝。”东华觉得有趣,这和白家将青丘治理成男耕女织的仙乡是异曲同工之妙。

“让帝君见笑了。”如苏表现得很谦虚。

“当务之急,是在西荒,尽快找到失踪的青柳。”少绾说道,客套话什么时候说都可以,可救人是十万火急的事情,更何况青柳这十几万年来,始终在为她复活之事四处奔波,她少绾怎能够对她失踪之事置之不理?

“什么?青柳长老失踪了?”闻言,夺昼讶异极了。

“我与那几个黑衣人交过手,虽然看不到容貌,但是从术法、气息上,我感觉的出来,他们皆是魔族中人,而且修为不低。”阴容说道。

帘幕翩然而落,服帖地覆在女子玲珑有致的身躯上,掩住了大片春光。凤九指尖微点,斜斜挂在屏风上的外袍便飞了过来,眨眼间,凤九便恢复了平日里的端庄大方,她语气冷凝:“不要命了吗?”

“世人皆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夺昼步步逼近,他走到浴桶边上,拨了拨尚温热的水波,语气轻佻:“九儿,我已仰慕你许久了。”

凤九眼神一凛,疾言厉色地呵斥:“放肆!本宫是九重天的帝后,你应称呼我一声娘娘。再不济,本宫也还是青丘一隅的君上,你也该喊一声女君,以表敬意。”

“帝后?这东华帝君都死于非命了,你还在乎这个虚名做什么?”夺昼嗤笑一声,故作不解地反问。

“你做了什么?”女声变得更冷更沉。

夺昼笑得很得意,颇有几分小人得志的感觉:“我也就是把镇魂塔内的凶兽放了出来,此兽野性难驯,可不会管什么身份还是阶品。”

闻言,凤九心急如焚,她手一挥,一道光亮划过,只听闻“碰”的一声,夺昼已经撞破了屏风,飞出门外数丈远。

凤九急忙往门口走去,却见想要立刻见到的人,正一脸笑意地倚在门边:“九儿,我没事。”

凤九冲入他的怀里,然后对他上下其手起来:“你真的没事吗?”

东华捉住她不安分的手,嗓音染上几分浓重:“你到底想摸哪里?”

“虽然未曾见过,但我也听说过,西荒魔界的镇魂兽残暴成性的事。”凤九明白以他的能力自是不会败,可是会不会受伤就说不准了。眼下他看起来是无碍,可谁知道是不是受了内伤呢?

“那镇魂魔兽认得我,已经自己跑回镇魂塔去了,并没有与我交上手。”

凤九狐疑地看着气定神闲的男人:“你口中的镇魂兽,是不是太乖巧了一点?”和她听到的,截然不同啊。

东华微微一笑,开始解释:“之前取辟水珠的时候,我曾和它交过一次手,是传闻过于夸大了。”

也是。就连九重天锁妖塔的镇塔妖,他都能在不用灭妖术的情况下,将之除去了,更何况区区一只魔兽。凤九终于安下了心,她拍了拍心口:“那就好。那就好。我都不知道,辟水珠原来是这么来的。”她一直以为这珠子落在了凡间。

“怎么?很担心我?”东华轻声问。

凤九老实地点头:“嗯。很担心。”她抱住他,还是心有余悸。

“你怎么样?”东华拍拍她,柔声问。

“没什么?这家伙挺差劲的,根本近不了我的身。”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吃了雄心豹子胆,竟然想害东华!凤九越想越生气,她朝那个昏迷不醒的人走去,想再踢上几脚泄愤,却不料被她应急裹在身上的帘幕给绊了一下。

东华长臂一伸,把她揽回怀里,随后打横抱起:“他非礼你?”东华看见她的穿着便已明了大半,他语气低柔,幽深黑眸中燃着让人胆战心惊的怒火。

“那个镇魂兽也是他放出来的!”凤九追加对这个败类的指控。

东华抱着她,缓缓朝地上伤势颇重的夺昼走去,一团紫蓝色的光芒笼罩在男子身上,他发出一声惨叫,随后便又昏迷了过去。

东华对一边目瞪口呆的侍卫吩咐:“丢进池子,让他好好清醒一下,等天黑了再捞出来关入大牢。”

“谨遵帝君吩咐。”魔族侍卫立刻做出反应。

东华抱着妻子回到就寝的房间,凤九朝着水池的方向做了个鬼脸,活该!

“我还以为他是个好人,只不过不知道他妹妹所做的勾当罢了。现在看来,怕是不仅知道,两兄妹多半是狼狈为奸,他现在动手,恰好少绾他们也是在今日去了夜蜮林…”凤九蹙眉,有些担忧。

东华老神在在地开口:“有墨渊在。”

“也是。”墨渊怎么着也是父神嫡子,更是四海八荒闻名的战神,有他在少绾身边提防阴容的诡计,确实可以安心。

待东华走进客房,凤九伸出手,朝他身后点了一点,房门便自动合上,并落下阀木。

他轻轻将凤九放坐在床上:“你先把衣服换了,免得着凉。”

岂料凤九拉住东华的衣袖,然后她站了起来,驾轻就熟地开始给他宽衣。

“九儿?”东华一头雾水。

“检查。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就在凤九回答的时候,某人的上身便已呈现出赤诚的效果,可柔荑非但没有停下,反而往裤腰挪去。

东华好笑地捉住她作乱的手:“你是要将脱得精光才会罢休吗?”

凤九抽回手,将外衣褪下,身上只盖着一块厚厚的沉蓝色帘幕,她调情地抚上他的胸膛:“我改变主意了,这样看也看不出什么?我觉得还是亲身体验一下比较好。”

东华轻笑:“亲身体验?”他擒住她的手腕,顺势将她压在床架上:“九儿,你是在担心什么?”

凤九笑得魅惑,隐晦地挑衅着某人的男性自尊:“这可说不准。”

东华挑眉:“九儿,你不要后悔。”

“前提是,你‘能’让我后悔。”凤九吐气如兰,继续撩拨他的欲念。

肩头的蓝色蝴蝶结被男人扯开,大片沉蓝布料毫无阻碍地垂落在赤着的双足边上。

日头移到正中,又逐渐往下落,最后隐没在地平线,夜幕降临,朱红的雕花门扉始终紧闭着…

翌日,雾灵宫大殿,高坐在龙椅上的俊美青年正在审问犯人。

殿上群臣哗然,不敢相信平日里所有人眼中都是温文尔雅的才俊竟有着一颗狼子野心。

“夺昼,你可认罪?”

“还望魔君明鉴,微臣何罪之有?是帝君和帝后对微臣滥用私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微臣受点委屈不打紧,可他们即便是九重天位高权重之人,可是也不该将我们魔族的尊严视若无物啊!”之间夺昼言辞恳切,力争自己的清白。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凤九冷笑,一身繁复袍服,榴红似火,她缓缓从殿外走进,举手投足间尽显雍容。“今日,本宫就让你将这罪认得心甘情愿!”

紫袍华发的帝君走在后头,一派悠闲。

群臣跪倒:“恭迎帝君,恭迎帝后。”

“帝君、帝后昨日受惊了,如苏在此向二位赔罪。”如苏步下台阶,脸上挂着一抹惯常的微笑。

“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人说我们夫妻俩仗势欺人,这就让人不痛快了,所以本宫特意带了几个证人来。”凤九挑眉。

几个宫女侍卫纷纷跪下,然后开始陈述前一日的所见所闻。

“昨日,夺昼大人来找奴婢们问话,想知道帝后娘娘在何处。奴婢说帝后娘娘此刻正在沐浴。可谁知,大人竟穷追不舍地追问娘娘是在何处洗浴。奴婢们担心大人冲撞娘娘,便让他改个时候再来求见,以免有失体统。此时,大人利用职权逼问我们,硬要我们说出地点,甚至还掐住了带头姐姐的脖子,奴婢们人微言轻,只得据实以告。”

“有什么天大的事,非得要趁着本宫沐浴的时候来打扰?”凤九故作不解。

又一名宫女开始说话:“启禀魔君,奴婢们是在翠玉轩当值的,昨日帝后娘娘沐浴之时,夺昼大人硬是将我们赶走,让我们不要打扰他的好事。”

“不是的!不是的!是帝后买通了宫女们,微臣冤枉啊!微臣冤枉啊!”夺昼见事情不妙,急忙否认。都怪他以为昨日胜券在握,这才掉以轻心,得意忘形。

“住口!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如苏怒喝一声,满身的帝王气势。

“你昨日是怎么与本宫说的来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凤九虽是在笑,然而笑意未达眼底:“魔界这么多人,帝君和本宫犯得着和你一人过不去吗?”

这时候,一个侍卫开口:“昨日,属下巡逻之时,宫女慌慌张张地来找我们,说是夺昼大人要闯祸了,我们赶去翠玉轩的时候,刚好看见大人被打出门外。娘娘身上穿的还是沐浴时用作遮挡的蓝色帘幕。”

“说起来,魔君宫里的帘幕,质地略显粗糙了一些。”凤九中肯地做出评价。

“没错。”东华在此时开了口。布料的质量太差了,害得凤九的肌肤都被磨红了一大片。

“本君惭愧。”如苏被这两口子弄得是哭笑不得,下一刻,他目光狠厉地看向地上的犯人:“夺昼,趁着镇魂塔的侍卫还没发话,本君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可认罪?”

夺昼面如土色,深知大势已去:“认…”

“魔君,本宫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娘娘但说无妨。”

“不久前,此人无礼冒犯了本宫,本宫还可以宽宏大量、不予计较。可他胆敢谋害帝君,这口气,本宫无论如何是咽不下去的。”凤九看向已套上枷锁,此刻正狼狈地跪在大殿的夺昼,目光凌厉。

“帝后娘娘以为该如何处置?”如苏好声好气地询问着凤九的意思。

凤九收回视线,轻描淡写地说道:“我想知道,你们魔界最严苛的刑罚。”

掌管律法的文官恭敬地回话:“锁入镇魂塔,永世不得逃脱。”

“那就如此吧。”凤九摆手,似乎觉得这刑罚很合适。这罪人想利用凶兽来害她夫君,如今让他自个儿亲身尝尝此兽的厉害,也是自作自受。

“好,就按帝后娘娘的意思处置。”如苏顺水推舟,眼底掠过一丝笑意。

“慢着!有个人也该一并处置了。”墨渊的声音从殿外传来。接着,一个女人摔在了夺昼的旁边,发出了重物落地的沉闷声响,原来是阴容。她头发散乱,身上伤痕遍布,比一旁的她兄长还要狼狈上许多。

“墨渊?”凤九看向东华,心中一喜,看来少绾那边的事情也已经解决了。

果不其然,墨渊、少绾、青柳三人相偕走进大殿。

墨渊目光冰寒,一身雷霆万钧之势:“三番两次谋害始祖女神,该当何罪?”

此言一出,殿上又是一阵哗然。

凤九笑出声来:“魔君,本宫着实为你捏把汗啊。你这两个罪民,莫不是想把整个四海八荒都得罪个遍吗?”

“此事确是本君的失职。”如苏笑得颇为无奈,他沉声吩咐道:“来人啊!即刻把这两个罪人锁入镇魂塔。”

处理好这些事情之后,凤九掩嘴打了个哈欠。

“困了?要不要再回去睡一会儿?”东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凤九脸儿微红,哀怨地看向眼前的男人。

东华抱起她,接着二人化作一阵白雾,消失在雾灵宫大殿。





第四十三章:投桃报李指路桃林

一日,晴空万里之时,数十只彩鸟飞来九重天,在天宫的四周盘旋着,像极了墨渊、夜华出生时的盛景。

此时,恰好结束了议事,许多神仙都往灵霄殿外走,见此情景,议论纷纷。

“彩鸟齐聚,乃是祥兆。九重天是有什么喜事吗?”

“喜事?并没听说有天宫里有哪位娘娘快生了啊?总不能是北海的正宫娘娘吧,她也没有来天宫啊。”更何况北海才传出喜讯不久,哪可能这么快就临盆?

一个神仙拉住司命,司命星君一直都跟着东华帝君,应该知道实情:“司命星君,莫非是太晨宫有什么喜事?”所有人都知道,在这九重天上,距离最近的两场异象,一场是当初帝后娘娘生产之时,那一场盛大的缤纷花雨,另一场,则是帝后娘娘飞升上神那日,直冲九重云霄的五彩霞光。

“没有啊。”不过这些时日以来,太晨宫那两位倒一直挺开心的,像是有什么好事要发生似的。哦不,那两位,是一直都很开心,司命默默在心里头更正着。

“那会是什么呢?毕竟都来了这么多的彩鸟。”成玉不解。

“总之,有一点可以确定,不会是坏事。”司命说道,若是这四海八荒有什么祸事,帝君是绝不会坐视不理的。

“不管了,我瑶池的事还没弄好呢。”反正天塌了也不是由她来扛,她只需管好自己分内的事,再四处聊聊八卦就行了,成玉十足乐观地想着。

司命看着成玉远去的身影,想起了东华的嘱咐,神情若有所思。

一十三日太晨宫里,来了两个常客,墨渊和少绾。

“你们怎么来了?”凤九觉得稀奇,以往都是少绾先怒气冲冲的来,然后墨渊再来将她带回北荒昆仑虚,怎么今日竟是一道来的,真是稀奇!

墨渊缓缓吐出来意:“昨日我打坐之时,察觉到了几许熟悉的仙泽。”

“夜华。”东华淡淡地说,和欣喜的凤九对视一眼。

“没错,再加上现下九重天的异象,想是夜华当日并未身归混沌,要醒了。”墨渊望了望殿外盘旋着的斑斓彩鸟,心中难掩激动。

“真好,姑姑终于可以和夜华团聚了。”凤九微笑。

“看你们两个的样子,难不成是早就知道了吗?”少绾问道,虽然没有见过夜华,但是也曾听说过这两兄弟长相如出一辙的传闻,所以她对这个天族太子很是好奇。

“没错。”东华坦诚:“我和九儿才任由事态发展,让夜华生祭东皇钟。”

“你们……”墨渊气结。亏他还以为自个儿的弟弟是魂飞魄散,为此难过好久,结果这两个人不仅早就知道,长久以来还一直一言不发。

“你现在不也知道了吗?”凤九不以为然,他此刻应该会感到惊喜才是:“好了,你们慢点走去无妄海吧,我现在去一趟凌霄殿,将此事告诉天君。”

“随便找个人通报一声不就得了,何必要亲自去?”少绾不明白她此举何意。

凤九轻笑,道出答案:“为的是,帮我那粗心大意的姑姑缓和婆媳关系。”

“娘,夜华是姑姥姥那个未能成亲的相公吗?”白央央好奇地问。

“没错。”凤九一愣:“央央,你这么叫……”姑姑她真的是老了呀,凤九暗笑。

“央央叫错了吗?”白央央虚心求教的样子和白沐如出一辙,可是曾祖母分明是这样说的呀。

“没有错,我只是有些感慨。央央,娘亲给你两个任务。你先去凡间找胭脂,让她带着应儿去昆仑虚。然后你再回来,在南天门处等候上两炷香的时间,若是我姑姑来了,你便让她去十里桃林,就说,那里有她想要见的人。”

“好的,央央知道了。”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少女点头答应。

“然后,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吧。”凤九说道,这丫头不是每年到了这时候,都要闹上一阵子失踪吗?

唇红齿白的豆蔻少女欣喜异常:“谢谢娘,央央一定圆满达成娘亲交托的事情。”

凌霄殿上,天君那一大家子还在议论外头的异象,也都猜不透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帝后怎么想到来凌霄殿了?”天君好奇地问道。

凤九的脸上挂着一抹笑意:“我今日,是来还礼的。”

“还礼?”天君愈加不解,他们何时给白凤九送过礼了?

“天君可还记得,本宫尚未继任女君之时,曾向你讨了个人情。”凤九提醒他。

连宋一拍扇子,还是最先将此事回忆起来的:“哦!帝后所说的,是让白浅上神自由出入无妄海和洗梧宫的事吧。”

“帝后言重了。此事不过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天君说道。

“我们白家,向来都是有恩必报的性子。本宫也不想在天君这儿欠下什么债。”凤九言之凿凿,心中估摸着,那人也该来了。

这时候,一个侍卫走进:“启禀天君,子阑上仙正在殿外,称有要事求见。”

“子阑上仙?他不是一直都在无妄海吗?”天君纳了闷,难不成是天族圣地出了事?

“恰好,本宫要还的礼,也跟昆仑虚的子阑有些关系。”凤九意味深长地说道。

闻言,天君急忙吩咐道:“宣上仙进来。”

“是。”侍卫告退,快步走出殿外。

不一会儿,一名白衣男子急步进入大殿。

“子阑上仙,真是好久不见。”凤九轻笑:“看你如此行色匆匆,莫不是无妄海那儿出了什么事?”她明知故问。

“子阑见过帝后、天君。”子阑向二人作揖,然后将无妄海的异动娓娓道来:“正如帝后娘娘所言,今日晨起,盛着太子殿下仙身的那副玄晶冰棺四周,突然仙泽大盛,谁都近不得身。我看事有蹊跷,就赶来禀告一声。”

央错蹙眉:“夜华的元神都魂飞魄散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强大的仙泽护着?”

“或许,夜华根本就没死?”桑籍猜测,眉目染上喜色。

“夜华……夜华他又回来了……”乐胥一听这猜测,当下便喜极而泣。

天君试探着问:“帝后特意前来,莫不是知晓什么内情?”

凤九笑而不语,目光有意无意地看向正伫立在一旁的织越和元贞。

天君会意,一脸严肃地对二人吩咐:“你们这些小辈都退下,此事不可外传。”

只见这二人顺从地点头,然后离开了大殿:“是。”

凤九看着二人离去的身影,若有所思地笑了,随后她看向子阑,有礼地问道:“可否麻烦上仙去昆仑虚一趟,去请你师父墨渊?”

“帝后不必多礼,我这就去请我师父。”子阑正要作揖。

“若是你师父不在,你便守在昆仑虚,勿要离开。”凤九不放心的嘱咐,眼中闪过些许狡黠的光彩。

“是,子阑告退。”男子匆匆离去。

凤九看着远去的青年男子,似有感慨:“堂堂一个昆仑虚上仙,却在无妄海守墓,是不是大材小用了些?”美眸瞧向天君,似有不满。

“帝后说得是,的确是大材小用了。”墨渊座下的弟子,大多镇守四方。这无妄海虽说是天族圣地,意义非凡,可也真是没什么事情可做。

“北海水君方才没有猜错,夜华确实没死。帝君与墨渊夫妇已经去无妄海了。”

“真的?夜华没死?”天君大喜,可随后又觉得奇怪:“那帝后,为何还要让子阑上仙去昆仑虚?”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我这么做,自然是有用意的。”凤九不愿多言,她开始解释夜华的身世:“夜华乃是父神之子,只是因为胎气不稳,其元神才被养护在昆仑虚的金莲之内。我姑姑在昆仑虚之时,对这金莲便极为上心。”二人的缘分也便在那时候结下了。

“金莲?”乐胥一惊,当日她苦恼自己一无所出,正是东华帝君提了一句,让他们去昆仑虚看看。也是在金莲枯萎消散后,她才怀上夜华的。

“当日父神在金莲中留了一半神力,后来夜华沉下东海瀛洲,砍了父神留下镇守岛屿的四头凶兽,阴差阳错,便又得了父神的另一半神力。夜华是以父神的全部神力抵了东皇神的灭天之力,元神被这两份力冲得损伤了些,便自发陷入沉睡。”

“原来如此。”天君恍然大悟。

“他这一睡本应睡上几十万年,可玄晶冰棺是个好器物,那无妄海也是个修养圣地,再加上……”凤九欲言又止,吊足了殿上所有人的胃口。

“再加上什么?”乐胥关切地问。

“乐胥娘娘以为,我当初为何要向天君讨这个人情?”凤九好心情地反问。

“帝后是说……”乐胥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凤九不置可否,只是继续问乐胥:“乐胥娘娘,那时我便提过,让你尽早放下对我姑姑的芥蒂,不知娘娘可有做到?”

“这……自然是要放下的。”乐胥的脸上浮现点点惭愧。这么说她能生下夜华,包括夜华能够死而复生,都是因为白浅,她感激还来不及了,怎能再像之前那般视她如眼中钉、恨之入骨呢?

凤九了然地一笑,安下心来:“那便好。各位随本宫去一趟无妄海吧。”

为了缓和白浅和乐胥的婆媳关系,凤九着实费了一番心思。夜华沉睡三万年醒来,其实和白浅去不去无妄海没什么关系。她之所以引他们如此想,就是想让他们知道,夜华能醒,白浅大有功劳,这样一来,无论是算计过白浅、还是怨恨过白浅的,都会对她心生愧疚。

无妄海,如往常一般静谧。然而在东处一隅,正涌动着极盛的仙泽。四支玄色铁柱的顶端各雕着一只气势非凡的龙首,龙口伸出四条铁链,沉睡着夜华的玄晶冰棺正被这四条铁链拴着,悬宕在半空中。

墨渊放开少绾,上前一步,开始施法。

“哎,夜华和墨渊真的长得一样吗?”少绾好奇地问东华。

“你看了不就知道了。”东华不以为然道。

围绕在冰棺的云雾逐渐散开,棺盖被打开,安详躺在锦缎中玄衣男子被仙法牵引到空中,随后缓缓落向地面。

墨渊走上前,摸了摸地上男子的颈脉,脉象平和,他感慨道:“夜华,如不是这玄晶冰棺和无妄海,怕是十七还要在等你几十万年。”

少绾走过来,来来回回地看着墨渊以及尚不省人事的夜华,惊叹道:“你们两个真的好像!”果然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啊。不过,她还是觉得墨渊比较帅,这个夜华披着头发的样子,好像有点女气……少绾默默腹诽。

墨渊笑了笑,随后指尖凝起银白色的光辉,指向夜华。

这时候,凤九已经领着天君那一家子来到了此处,众人的脸上均是喜悦的神色。

“九儿。”东华看向妻子,柔声唤道。

凤九一笑,走到东华身边,挽着他的手臂:“我要做的,都已经做好了。墨渊呢,他弄得怎么样了?”之前墨渊施法让夜华复苏的时候,她这东荒女君并不在场,所以不清楚是怎么个流程。

“你来的刚好,这人马上就要睁开眼睛了。”东华说道。

墨渊收回手,躺在地上的男人吐了一口气,胸口有了起伏,下一刻,他睁开了眼睛。

天君、央错、乐胥等人欣喜若狂。

凤九撇撇嘴,有些失望,她悄声埋怨:“好像诈尸。”

东华扯唇轻笑:“九儿,你用词不当。”当初少绾苏醒的时候,不也是一样吗?

“你终于醒啦?”少绾弯着身子,以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说道。作为曾经沉睡过十几万年的人,她十分明白他此刻眼底的茫然不解代表着什么。

“你是……”看见眼前的端丽面庞,夜华愈加无措,这气息,和他的浅浅好像。

“你该叫她一声大嫂。”一边的墨渊发了话。

夜华这才注意到墨渊,嗓音干涩:“墨渊……墨渊上神。”

“快去找十七吧。她已经等了你三万年。”墨渊轻声说,并将夜华给扶了起来。

“真是巧了,此刻台上的人都是沉睡过万年的。”凤九觉得这场景有趣极了。

“也是。”正所谓无巧不成书。少绾,十六万年,墨渊,七万年,夜华,三万年。

墨渊提示夜华:“十七她……给你做了个衣冠冢,就在十里桃林。”

“多谢,大哥。大嫂。”夜华感激地看向墨渊,又看向了正弯着身子的少绾。

夜华站起身来,环视了台下的一干人等。沉着的目光在掠过正依偎着东华的凤九之时,明显顿了一顿。接着,他面向众人跪下,作揖之后,又磕了一个头,随后才起身,步下层层台阶。

凤九笑得明媚:“未来姑父,你且放心去桃林吧,我姑姑随后就会到。”

“谢谢。”夜华说完之后,链桥上健步如飞,黑色的身影旋即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凤九欣慰地笑了,轻轻将头靠向东华:“真好,阿离的爹娘总算是回来了。”这几万年,见阿离一人辗转于学堂和寝宫,也正是让人觉得心酸不已。

东华看着身旁的人儿,目光中柔情满溢:“九儿。”

“嗯。”他这一声唤得她心都酥了,她诧异地看向他:“怎么了?”

“没什么。”东华只是笑着看她。曾几何时,他很羡慕夜华,可如今……清冷的目光不经意与另一道冷然的视线交汇,二人会心一笑。差点忘记了,这个人,当初也是如此。

“我们也去桃林吧。我也有点想念老凤凰和我小叔了。”凤九建议。

“好。”好听的男声里藏着些许笑意。




第四十四章:红娘发威撮合良缘

微风拂过,点点花瓣迎风而落,美不胜收。

碧波池边上,折颜与阿离正在下棋。白真悠闲地踱着步,在一旁观战。

只见阿离苦思冥想一阵,终于在棋盘上落下一颗白子。折颜和白真见了,一致地叹气兼摇头,无可奈何的神情如出一辙。

折颜有点无奈,他好心劝告道:“好好下吧,你爹跟我吩咐过了,你必须跟我下够了七局,才能够让你去找他。”

阿离托着腮,一脸意兴阑珊:“我怎么可能赢得过折颜上神?”

折颜很好说话:“没关系,我让你就好了。”白真在一旁落座,笑了笑。

阿离则是默默地看着折颜,神情哀怨。就算是折颜让他棋好了,这七局棋也不是短时间能够下完的啊。父君真是偏心,十几岁的少年在心中埋怨着。

折颜叹了口气,看不过去:“你这个父君啊,是太过重色。不下了,不下了,不下了。”他也觉得这棋局委实是没有意思,便把手中的棋子丢回棋盒。“不如这样,我跟你讲讲,你娘小时候的故事。或者是,你爹和你娘的爱恨情仇?”

“我爹娘哪里有爱恨情仇,只有浓情蜜意,就像帝君和表姐那样。”阿离立刻反驳。

闻言,白真和折颜都笑了。折颜妥协道:“好,好,好,这四海八荒,就数你爹娘感情最好啦。那我们就讲,你娘小时候的事情。”

“嗯。”少年点了点头。显然,他对白浅的往事十分感兴趣。

“真真,我们从哪里开始说好呢?”折颜不知该从何说起,干脆征求白真的意见。

“那就从他娘随着我浪迹四海、为祸八方的两万岁讲起吧,够讲到团子的亲弟弟降世了。”白真来了兴致:“你娘小时候啊,特别调皮,天天出去惹是生非,还经常拿别人的东西。拿完别人的东西呢,又经常忘记还。”

“又在讲姑姑小时候的事了啊。”凤九一听这开头,便能知道,这两个人是在说白浅两万岁时候的糗事,因为当初,他们也是这样讲给她听的。

“你们怎么来了?”折颜看到这四个人,不由得一惊。今日他桃林刮的是什么风,竟然把这些人都给刮来了。

“过来串个门儿,恰好这两个人现在也不能回昆仑虚。”凤九笑意盈盈地解释。

墨渊苦笑:“是啊,拜凤九所赐,我们夫妻俩现在是无家可归。”

“这倒是稀奇事。”白真觉得这事很有趣:“小九,你做什么了?”

“没什么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凤九笑得很得意:“有欠就要有还,如果不是在这儿换,便是在那儿还。折颜,这道理好像还是你告诉我的。”当初胭脂出借翼族至宝——离玉魂,为的是给少绾治伤,如今让他在胭脂和子阑的事情上推上一把,这很公平啊。她舒服地躺在东华盘坐着的膝上,美目微阖。

折颜点点头:“我是说过。”而且。他也和白真、白浅说过同样的话。

“九儿,我记得你之前,也是这么和我说的。”东华对这句话的印象很是深刻。

“是吗?”凤九张开眼睛,笑嘻嘻的:“我那时候,其实就是想缠着你。可是你好狠心,索性把我丢在太晨宫外,不闻也不问。”她埋怨道。

东华不置可否地挑眉,别有玄机地说:“可是,你也没有打退堂鼓啊。”

这时候,凤九仿佛明白了什么:“所以,你早就知道……”她笑得眉眼弯弯:“我知道了,这叫欲擒故纵。”

“你来了也好,等会讲到小五在昆仑虚拜师学艺,刚好可以由你来讲。”折颜不想打扰那对已经开始浓情蜜意的夫妇,他看向墨渊,如此说道。

“等你们讲到十七来北荒,怕是我已经回到昆仑虚了。”墨渊觉得没什么可能。

“那这样,你难得来一趟,干脆就从小五拜师学艺那一段说起。”折颜看向阿离:“至于你娘小时候的事情,日后再说,如何?”

“也好。”谁小时候都会有许多糗事的,所以他还是更想知道娘亲拜师时候的事。

“对了,阿离是应该叫墨渊师公呢?还是应该叫大伯啊?”凤九插话进来。这辈分可是变得越来越乱了,她在心底暗笑。

“好像都可以啊。”少绾想了想,觉得两种叫法都没错,只是似乎差的有点多。

“叫大伯吧。”墨渊摸了下阿离的头:“这样亲一些。”

“大伯,大伯母。”阿离乖巧地称呼着二人。

此时,凤九捧着一面小镜子,神色变得很激动:“来了!来了!”

胭脂一身凡间的打扮,黄棕外衫,内搭青绿长裙,她牵着一个年纪与阿离差不多的小孩,小女孩穿得是粉色襦裙,外搭一件深红短罩衫,显得很是水灵。

白衣男子正在昆仑虚门前来回的转悠着,想要等墨渊回来。可是墨渊没等到,倒是让他等来了在他心中占据了半壁江山的女子。看见熟悉的容颜,子阑一怔:“你……怎么来了?”

胭脂凝视他许久,好一会儿才开口:“我……带她来拜见她的救命恩人。”她轻轻推了一下小女孩:“快去,叩见这位子阑上仙的救命之恩。”

离应懂事地走到子阑跟前,然后跪下行礼:“多谢上仙昔日救命之恩。”

凤九看着镜中的一幕,对这称呼有些不满:“还喊什么上仙啊,直接叫爹啊!”离应的性命是用胭脂的满身修为以及子阑的一半仙力救下的,就算是离应喊他一声爹,那也是无可厚非。

东华稍微整理了一下凤九耳边的碎发,他看着爱妻,唇角微勾。

子阑立刻将孩子扶起来:“快起来。”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姑娘,略有不解:“她……不该是个男孩吗?我那时候,一直听玄女叫她儿子。我以为……”

胭脂上前几步,她轻按离应的双肩,笑着解释他此刻的疑惑:“不,她是个女孩子。可能是因为玄女太想要个儿子去继承二哥的翼君之位,才会这么叫她的吧。”

子阑忍不住感叹:“玄女这一生,一直都在自欺欺人。”

胭脂笑而不语,静静地凝望着他。二人对视良久:“这几年,你都在昆仑虚吗?”

子阑的眼中,仿佛有什么一闪而过:“是,一直在,没离开过。”

“我听说,你师父回来了。他可曾责怪过你,为我翼族炼丹?”胭脂轻声询问。

子阑摇头,微笑着说:“不曾。”事实上,他已有三万年未见着他师父了。

胭脂不放心地继续追问:“那你的师兄弟们,有因为我的事为难过你吗?”

“从未有过。”子阑深深地看着她。

“如此,我便放心了,告辞。”胭脂朝子阑颔首,凝视了他一阵后,终于转身离开。

“等等。”子阑伸出手,仿佛想拉住她,可终究还是放下。

胭脂回身,灿亮的双眸中已有了泪意。她看着他,明眸中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子阑狠下心,装作不经意地说:“此处毕竟是我昆仑虚,日后,你不要再来了,也莫要……再来寻我。”

“好。”胭脂云淡风轻地一笑,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她俯下身,动作显然有些僵硬:“告辞。”

子阑默然无语地看着她远去,俊秀的脸上有着挣扎的痕迹。

而胭脂,在转身的那一刻,积聚在眼眶里的晶莹泪水,潸然而下。

“这算什么?”凤九的表情很错愕,她翻了个身,不可置信地看向东华:“明明是很简单的事,为何这两个人要弄得这么复杂?”胭脂早就知道子阑是在无妄海守墓,却还是迎合子阑的意思,故作不知,这也就罢了,她答应不再去寻他又是什么意思啊?

“九儿,别激动。”东华轻拍她,柔声安抚道。

凤九做了好几个吐纳,可还是平复不了渐渐涌上心头的怒意:“这子阑怎么比他师父还要难搞啊!”她忍不住抱怨起来。

墨渊正说到白浅化名司音,在生辰那日被瑶光捉去,在水牢中受折磨的事。听到凤九的抱怨,他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十六是怎么了?

“怎么了?”或许是心有灵犀,少绾向二人走近,询问已是怒气冲冲的凤九。

凤九转了转眼珠,心生一计:“少绾,怎么说你也是子阑的师母,而胭脂,也是于你有恩。你是不是该有所表示?”

“啊?”少绾一呆。她应该要有什么表示?她试探地看向胸有成竹的凤九:“你是不是……已有了什么主意?”

凭阑烟水渺无涯,秦源望断,碧云暮合,难忘仙家。

“姑姑,你哭,是不是因为舍不得方才那位叫子阑的叔叔?”小女孩看着胭脂泪流满面,心中满是不解:“如果舍不得的话,姑姑何必要答应他?”她不是一直都想见子阑上仙的吗?还没遇见凤九姨的时候,她就时不时地带她来此,期冀能与他见上一面,可每一回都是败兴而归。

相貌姣好的女子终于停下脚步,她随意地用衣袖擦去了脸上的斑驳泪痕。胭脂蹲下身子,捏了一下小女孩的脸蛋:“应儿,你年纪还小,不会懂的。”

“应儿确实是不懂。姑姑总是教导应儿要诚实不欺,可是方才姑姑和子阑上仙为何都说了谎话?子阑上仙这几万年根本就没在昆仑虚,我们不是早就从昆仑虚弟子的口中知道了吗?”

“说谎是不好,可是在这世上,有些事情却也只能用谎言来补缀。”胭脂的声音显得十分缥缈,一如高山上的薄薄雾霭,如怨似叹。

“就像我们明明不是凡人,但是为了能在凡间生活,就得隐瞒自己的法术一样。”离应稚嫩的脸上,有着不符合年纪的早熟。

胭脂欣慰地笑了笑,没再说话,她站起身来,盈盈目光望向昆仑虚那座宏伟山门。过了好久,她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我们走吧。”胭脂牵起小女孩的手,离开了这座山。

傍晚时分,在山门前苦候的子阑终于等到了姗姗来迟的墨渊以及少绾。

“师父、师母。”守在门口的弟子恭敬地唤道。

随后,子阑也跟着向二人作揖:“子阑见过师父、师母。”

“你就是子阑啊。”少绾打量着白衣男子,打趣道:“此前常听你师父提起你,却总是无缘一见,如今总算是见到庐山真面目了。”

“子阑惭愧,之前子阑一直守在无妄海,并不知外界发生的事。”

“十六,你就留在昆仑虚吧。你在无妄海待了三万年,不论是为了什么目的,也已经够了。”墨渊语重心长地说道。

子阑跪下:“是弟子不肖,枉顾昆仑虚与翼族的恩怨,为翼族之人炼丹。”

“翼族?昆仑虚和翼族有恩怨吗?”少绾的眼中闪着不解。

“那都是前尘往事了。”墨渊将跪着的徒弟扶起来:“为师以前就说过,成仙者需心怀天下、慈悲为怀。救人一命本没有过错,你何必画地为牢?”从凤九还有弟子的口中得知子阑去无妄海的原因,他这师父,当得也实在是不尽责啊:“再者,天族、翼族早已恩怨尽消,重归于好。”

“对啊,据说当年胭脂出事的时候,还是你师父带人去帮忙的呢。”少绾状若无意地说道,灵秀的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

“什么?”子阑闻言一惊。这三万年里,胭脂竟还曾出过什么不测?脸上的担忧一览无余。

墨渊见他这样,心下了然。

“你不知道吗?也难怪,你那时候已经在无妄海了。”少绾看向墨渊:“至于这经过详情还得问你师父,我也只是听说而已。”只见少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离应被翼族乱党挟持的时候,她还在沉睡之中。

“进去说话吧。”墨渊沉声说。

没过多久,子阑的二师兄便将当初翼族之乱给讲了个一清二楚。这时候,昆仑虚来了两位贵客。

“帝君和帝后怎么来了?十七和夜华又出了什么事吗?”墨渊问。

“他们此刻都在桃林,能有什么事?”凤九没好气地说。

“是关押犯人的天牢出事了。”东华表明来意,神色略微凝重。

“天牢?”闻言,墨渊的神态也严肃起来。

凤九蹙眉:“幸好发现得早,大多数犯人都已经追回。只是翼族的那几个,像是消失了一样,派出去的天兵天将怎么也找不到他们的踪迹。”

“翼族……”墨渊沉吟半晌。

“更糟糕的是,我去凡间,也没见到胭脂和应儿,只看见保护他们的翼族侍卫倒地不醒。当初这些乱党就想置胭脂于死地,如今……”凤九欲言又止,越想越担心。

“胭脂不见了?”这下子,子阑终于沉不住气了。

“是啊,她与应儿此刻都是下落不明,这四海八荒,要如何寻起呢?”凤九十分苦恼。

“我有办法找到她。”子阑取下腰间的莹绿玉佩。

“翼玉。”东华认出了此玉是翼族血脉的信物。一旦靠近,便会发亮。“那正好,我们此次前来,就是要让你找人办妥此事的。墨渊,就让你这弟子去寻翼君吧。”

“好。”




第四十五章:救治胭脂魔界庆典

棠梨叶落胭脂色,无言谁会凭阑意

“胭脂!”看见蜷缩在大石边上的身影,子阑急忙跑了过去,他扶起胭脂,心焦地唤着她的名,一遍又一遍。

女子睫毛轻颤,尔后睁开了眼睛,不可置信:“子阑…我这是…死了吗?”胭脂笑得凄艳,若是死了能见到他也倒是件好事。

“你胡说什么?胭脂,你还活着。”子阑蹙眉,她的身子怎么这么冰?

胭脂望了望四周,这才意识过来,她无力地推了子阑一把:“你快走。”

子阑听着胭脂的脉音,眉头皱得更紧:“为何你的脉象如此紊乱?”

“不要管我,你快走。”胭脂坚持道,不愿他身处险境。

子阑更加坚持:“我不会走。而且,我这次本就是来寻你的。”

“你来……寻我?”胭脂一愣。

“帝君和帝后来到昆仑虚,说天牢出了事,当初想要谋害你的乱党消失无踪,而你也和离应也均是下落不明。”

“原来如此。”胭脂看向他腰间闪着光芒的玉佩,神色黯然:“是凤九让你来寻我的吧。”她曾经和凤九提过,她将翼玉赠予他作信物的事情。

“不用谁吩咐,我也会来寻你。”子阑紧紧拥住她,心中盈满了失而复得的喜悦。

“你快离开这里,趁没被发现,快点离开。他们要的是我的命,你……”喉间蓦地涌上一股腥甜,接着,一道血丝自胭脂的嘴角蜿蜒而下。

子阑一慌,立刻为她施法治疗:“胭脂,你怎么了?”

山洞走近一个年老的女人:“哟,老婆子来离开一会儿的功夫,怎么就又来了一个?难不成是你的老相好?”

胭脂急忙挡在子阑身前,举止间尽是维护之意:“你要杀的人是我,不要牵连无辜。”

青柳嗤笑一声:“爱情的力量果真是伟大啊!你服下了我的毒药,此刻本该是剧痛难当的,可你却还能有力气保护你身后的小子。”

“是你给胭脂下了毒?”子阑眼神凌厉,想要出手,却因为胭脂的情况不妙而硬生生忍了下来。胭脂中的毒很奇怪,他并没有办法将之解去,更何况离应的状况他也不甚清楚。

“没错,这一大一小,只能活一个,若不是胭脂没了性命,那便是离应亡命。是胭脂自愿的。”

子阑定定地看着青柳,面无惧色:“如果我两个都要救呢?”

“都要救?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当初她兄长昏庸无道,见玄女生下的是死胎,便不分青红皂白斩了翼界巫医,怎么着……也应该一命抵一命才是。”青柳看向子阑,眼神中染上几分兴味:“还是说,你愿意替胭脂死?”

“好。”子阑没有二话地答应下来。

青柳仔细思考起来,随后笑了:“这也不错,让胭脂尝尝失去至爱之人的滋味,比让她就这么死了更有意义。”

“不可以!”胭脂摇头,可是一股剧痛袭上心头,她捂住胸口,吐了口血。

“胭脂!”子阑急忙揽住她,他急切地看向青柳,不愿心爱之人继续受苦:“我可以把我的命给你,但是,你也得解了胭脂身上的毒。”

胭脂虚弱地摇头,两行清泪滑下脸庞:“不可以…子阑…”

“那我就成全你。”青柳手指一弹,一颗艳红色的药丸出现在子阑的手中。

只见子阑毫不犹豫地便将掌心的丹丸吞服了下去,他坚定地向青柳伸出手:“解药!”

青柳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丢给子阑,她凉凉地开口:“这便是解药。年轻人,你若是想反悔,其实也还来得及。”

“放心,我不会后悔。子阑只希望,在我死后,前辈能遵守诺言。”子阑定定地说道。

“好,随你。”青柳走了出去:“在你气绝之前,我会让你看见这两人安然无恙地离开。”

“胭脂,张开嘴。”子阑将瓶口凑近胭脂的唇边,他怀中的女子虽然惨白着脸,可还是紧抿着双唇,丝毫不想配合。

子阑一笑,将药水悉数倒入口中。随后,他低下头,撬开她的唇,将解药一丝不差地渡给她。

胭脂一惊,可是被接连袭来的苦痛折磨得气虚体弱的她只能被动地服下。胭脂看着他,泪水流了满腮,她悲着嗓:“为什么?”

“胭脂,我喜欢你。”子阑微笑着,仿佛还是当年围着她转的那个小捕快。

泪水流得愈发汹涌,身上的痛楚已然消失,可心上的刺痛却越发剧烈:“你为什么要来?你好好地待在无妄海不行吗?”她欠他的,早已经还不清了,如今他……

“你明知我是在无妄海,为何不戳穿我?”子阑笑着问:“我能不能假设,你也有点喜欢我?比你当初喜欢的那个人……还要再喜欢一点?”此时,鲜红的血丝溢出他微微上扬的嘴角。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胭脂抱着他哭喊道,此时此刻,她终于能对他说出这句深藏心中的话,可为何……偏偏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青柳走到洞外,向站在外头的二人行礼:“一切都按娘娘的意思处理妥当了。”

“青柳,你这药能管用吗?”凤九迟疑地问道。

青柳想了想,保守地回答:“应该是没问题的。”子阑只是失去了半生修为,再加上他在无妄海守墓,也可以算作是静心休养,恢复起来应当要比胭脂顺利上许多才是。

原来,那所谓的毒药非但不会致人于死,反而有助于子阑和胭脂恢复修为。

“也是,胭脂的功力能够恢复三成也是拜你的药所赐。”凤九点头,不疑有他。她之前在胭脂身上试过一次,效果显著得很:“那我们走啦,下面就都交给你啦,你可千万别露馅了。”凤九嘱咐道。

“娘娘尽管放心。今日恰好是是魔界庆典的第一天,若是帝君与帝后娘娘不嫌弃的话,可以去看一看。”青柳建议着,胭脂和子阑服药不久,还需受些折磨,这段时间,她打算带着离应那丫头四处逛逛。

“庆典?”凤九的声音稍稍拔高,晶灿的眸子默默看向东华:“都说来得早不如来的巧,我还没见识过魔界的庆典呢,也不知道和青丘的庆典相不相似。”说起来,她对这魔界的印象,也就是之前陪着少绾和墨渊来的那一次,虽然夺昼和阴容给她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但是那个魔君如苏,倒是挺正派的,想必这西荒在他的治理下,应是不错。

看出了凤九的跃跃欲试,东华淡淡地说:“那就去看看。”反正他们二人闲得很,近来也没有朝会之类的俗务缠身,权当是四处走走了。

“嗯。”凤九笑靥如花,很是满意现下二人闲云野鹤般的生活。

月上柳梢,入了夜的西荒或许是因为庆典的缘故,灯火遍布,人来人往。

红衣女子挽着蓝衣男子的臂弯,额间一抹红钿,衬得她美艳不可方物,惹得过往之人纷纷驻足、甚至恋恋不舍地回头张望。

高大的男子虽是面色清冷,注视着身旁女子的黑眸却始终柔情满溢,再加上他玉树临风的模样,亦是牵动了不少待嫁女儿的芳心。

凤九驻足在糖画铺前,金黄色的糖浆随着作画人的意愿落在板上,勾勒出一副漂亮的图画,甜香浓郁,须臾片刻,冷却的糖凝固,精致糖画便定了型。

作画人拿起那根竹签,随意地插放在一旁,接着再做另一个。台子上已经摆了许多成品,龙飞凤舞、花鸟虫鱼,皆是惟妙惟肖。

只见纤细白净的手指轻巧地捏起其中一支:“我要这个。”仔细一看,凤九手中的糖画,描绘的是一只可爱的小狐,身后拖着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

东华笑了笑,付钱给卖糖人。她这算是吃自己吗?

凤九先是伸出舌头舔了舔,然后咬下一块,不意咬得用力了些,整条尾巴都叫她弄了下来,她叼着大半片糖,模样有些滑稽。她想要用手掰下一半,却被擒住了手腕,动弹不得,她随即诧异地看向东华。这样她要怎么吃?

东华眼底含笑,他低下头,分去了那块糖片的一半,与此同时,他的唇有意无意地碰上了她的。然后,他若无其事地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拿着竹签的手下意识地抚上唇,倾城的脸蛋漫上瑰丽的红霞,凤九害羞地觑了他一眼,却发现他也正笑着看她。她垂下头,心中暗恼,真是的,吃个糖也能这么…调情。含在口中的糖微微化了开来,很甜蜜。

又过了好一会儿,凤九才想起将口中化得差不多的糖给嚼碎,她眼睛一亮,糖画用的是冰糖,清甜中还带着些独特的花香,显然还参杂了些新鲜的花蜜,甜而不腻,沁人心脾:“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东华明知故问。

“当然是说这糖啊。”凤九的脸还是红扑扑的,灿若玫瑰,娇艳欲滴得让人想一亲芳泽。

东华俯下身,在她唇边轻声说道:“比起这只狐狸,我更想吃你,九儿。”下一刻,温凉的唇覆上。

柳树下,一双人影紧紧依偎,繁星璀璨的夜幕上,炫目的烟火绚烂地迸开。集市的嘈杂人声仿佛都已远去,万籁此俱寂。

那支糖画,吃了很久,很久。

翌日,凤九从客栈小二的口中得知,魔界庆典会持续半个月。这旬日之中,唯独这第二天,是有主题的,那便是女儿家求姻缘。

“那岂不是就如同凡间的女儿节?”凤九问道,只不过凡间女子数个月的初七皆可乞巧,而西荒将之归到一天罢了。

店小二解释起来:“这二者,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咱们这儿的求姻缘,是女子求亲,若是二人看对了眼,便直接成亲的。”

“这倒有趣。”凤九觉得新奇。这和青丘的“你情我愿,便在一处”的风俗,颇有几分相似。

“夫人若是感兴趣,可以去情人坡看看。”店小二说完,便去忙活了。

“对了,我记得你曾说过。姑姑嫁入九重天的时候,你会到青丘去迎亲,可是真的?”在上一世,她姑姑与夜华大婚的时候,她已经在为飞升上神闭关了,所以不清楚那一日的情景如何。再者,就算是还没有闭关,她也未必会与他相见就是了,她怕瞒不住自己的心绪。

“不错。”东华看着她,眸光深沉。那日他与夜华去到东荒迎亲,却得知她正在闭关,心底失望难以言喻,可却又为她感到欣喜,着实是百感交集。

“之前在太晨宫端茶送水的时候,我时常会想,若是你带人去青丘迎亲,那会是怎样一番场景,而我,又会在什么位置做上什么事?可谁曾想,那一天竟叫我糊里糊涂地给错过了。”凤九也是感慨万千,她竟然错过了她姑姑大婚的时候。

凤九出关的那一日,在她还因为上神劫而奄奄一息的时候,确实体会了一把少绾自万年沉睡中苏醒的情绪。经由迷谷的口中,她才知道,许多事情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所有人都以为已经魂飞魄散、必死无疑的夜华苏醒了,没过多久,便继任了天君之位,而她那伤情远走的姑姑已然是九重天的天后。不过有的事,纵使她飞升上神,也仍然未有变化,她还是……不敢见他。

凤九用左手支着下颚,静静地凝视着他,唇角扬起的弧度越来越深。

“怎么了?”东华柔声问道。

凤九还是笑,她放下手中的筷子,抚向他英气逼人的脸庞:“真是奇怪。明明都已经成亲这么久了,可是清晨醒来,还是会下意识地想要见到你的脸。”怎么都看不腻呢?

东华好以整暇地挑眉,颇有几分自负:“是吗?为夫深感荣幸。”

凤九站起来,然后挨着东华坐下,她抱住他的腰杆,脑袋爱娇地在他胸前蹭来蹭去:“东华,我爱你,好爱好爱你。”

“我也爱你,九儿。”东华揽住她,话语中满是宠溺的意味,他拿过她的碗,舀了一勺送到她唇边:“乖,把剩下的粥喝了。”

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抗拒的便是心上人的甜言蜜语,凤九也不外乎是。只见她笑眯了眼,如两弯漂亮的新月。瞧见喂过来的粥,凤九乖乖张嘴,原本淡而无味的清粥变得愈加清冽甘甜:“我要吃那个!”她指着桌上的一碟小菜,得寸进尺地要求道,然后又抱住了他,很显然,就是不想自己动手。

东华无声微笑,依言喂她。这般体贴入微的照拂,羡煞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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