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从未忘记·第5章 身体与大脑的连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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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身体与大脑的连接

生命是一种韵律。我们震动、我们的心脏泵出血液。我们是一个有韵律的机器,这就是我们,人类。

——米奇·哈特(Mickey Hart)

1872年,查尔斯·达尔文的职业生涯临近结尾,他发表了《人类和动物的表情》(The Expression of the Emotions in Man and Animals)1。以往有关达尔文理论的讨论大多集中在《物种起源》(On the Origin of Species,1859)和《人类的由来》(The Descent of Man,1871)。但《人类和动物的表情》是一本对情绪生活的杰出探索,内容充满了达尔文几十年来的观察、各种轶事的叙述和达尔文自己家孩子和宠物的故事。这也是图书插图的里程碑——这是最早的、使用照片做插图的出版物之一(在当时,摄影技术仍然是一项新科技,而且,和所有的科学家一样,达尔文喜欢用最新的科技说明他的问题)。现在,这本书仍然在重印出版。在最近的一次再版,这本书加入了研究情绪现代先驱,保罗·艾克曼(Paul Ekman)的介绍语和评论。在这本书的一开始,达尔文描述了所有哺乳类动物共有的、维持生命的身体器官,包括肺、肾、脑、消化系统和生殖系统。尽管现在很多科学家都觉得达尔文夸大其词了,但达尔文作为一个热爱动物的人做出了如下宣言:“人类和其他高等动物……(都)有相同的情感。他们有相同的感受、直觉、热情和爱,我们甚至共享一些更为复杂的情感,例如嫉妒、怀疑、竞争、赞赏和宽容。2”他观察到我们与动物拥有相同的情感生理状况。例如,当我们在感到害怕时,我们颈后的汗毛会竖起来,当我们狂怒时,我们会露出牙齿。这些行为只能作为人类漫长进化过程中的残留部分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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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5-1

注:当一个人讥笑他人或被人讥笑时,他们会露出一边的犬齿朝向他要讥笑的人吗?——达尔文,1872

达尔文认为,哺乳类动物的情感有其生物根源:情感对行为有不可或缺的促进作用。情感(这个词来源于拉丁文emovere,意思是“做出”)影响我们行为的内容和方向,而表达情感的方式的都是通过面部和身体。这些面部和身体动作传达了我们的心理状态和行为意图:愤怒的表情和威吓的动作可以让他人退却;悲伤吸引他人的照顾和注意;恐惧意味着无助和警告危险。

通过两个人之间是否紧张或放松、他们的动作、语调、变换的面部表情,我们直觉地就能理解到他们的关系。在看一个用你不理解的语言拍出的电影时,你也可以猜出角色之间的关系。我们通常也可以通过类似的方式理解其他哺乳类动物(例如猴子、狗、马)的感情。

达尔文进一步观察到,情绪的基本目的是引发行动,以恢复一个有机体内部的安全和平衡。这是他对于我们现在叫作PTSD的症状来源的理解:

“回避或逃离危险的行为明显有利于有机体的生存竞争。但长期不适当的回避和逃离行为不利于一项物种保存后代,因为保存后代取决于觅食、气息、和交配活动,而这些活动与回避及逃离是恰恰相反的。”

换言之,如果一个生物体处于生死存亡的阶段,它的所有精力都会集中在抵抗看不见的敌人中,而不再关注养育后代、关怀同类和求爱。对我们人类来说,这意味着只要我们的意识开始自卫,我们最亲密的关系就会受到威胁,因为我们不再能想象、计划、玩耍、学习、以及关注其他人的需要。达尔文也论述了我们现在仍然在探索的身体-大脑联系。强烈的情绪不仅仅包含思维的感觉,也包括消化道和心脏的感觉:

“心脏、胃和脑通过肺胃迷走神经相连,这一神经对于人类和动物的情绪表达和管理至关重要。因此,头脑兴奋的时候会立刻影响到内脏的状态,因而,在兴奋状态下,这两部分最重要的器官会互相作用和反作用。”

当我第一次看到这段话时,我兴奋地读了又读。在经历最糟糕的情绪时,我们通常都能体会到揪心或者心碎的感觉。我们能够在脑中意识到我们的情绪,而且我们基本上可以平静待之;但诸如心痛、心碎等内在感觉是非常难以忍受的。我们尽一切努力试图摆脱这些令人难受的内在感觉,用一些可以控制的感觉替代那些难以承受情绪,例如死死地抓住他人、用毒品酒精麻醉自己,或用小刀割伤自己的皮肤。从毒品滥用到自伤行为,有多少精神问题的开始是试图应对难以承受的情绪和生理痛苦呢?如果达尔文是正确的,帮助人们改变他们的内在感知,才是正确的解决的方式。

直到现在,身体和思维的双向联系仍然被西方科学所忽视,但这一理论被其他很多国家,特别是印度和中国使用。现在,这一观点正在改变我们对创伤及其康复的理解。


5.1窥视神经系统

所有我们自然而然就会在谈话中使用的动作和姿势,例如面部肌肉的移动、眼部动作和瞳孔扩大,音调和音速的改变,还有一个人内在状态——例如分泌唾液、吞咽、呼吸、心跳——都由同一个节律系统调节5。这些同步的动作都是由我们的两支自主神经系统(ANS)完成的:交感神经系统作为我们身体的加速器,而副交感神经系统是我们的减速器。这就是达尔文所说的“交互作用”,这两个神经系统互相合作,负责我们身体的能量分配,一个负责促进能量消耗,另一个负责节约能源消耗。

交感神经系统(SNS)负责唤起我们的身体反应,其中包括战斗或逃跑反应(达尔文称之为“逃跑或回避反应”)。几乎2000年前,罗马时代的医生盖伦将交感神经命名为“交感”,就是因为观察到这一神经与我们的情绪活动(sym pathos)密切相关。SNS将血液输入肌肉以帮助肌肉快速反应,也促使肾上腺分泌肾上腺素,引发心跳加速和血压升高。

另一条ANS是副交感神经系统(PNS)——副交感的意思是就“反情绪”,这条神经系统负责激发自我保护的功能,例如消化和伤口愈合。副交感神经系统促进乙酰胆碱的释放,负责降低身体唤起度、降低心跳、放松肌肉、将呼吸频率回归到正常。正如达尔文指出的那样,“进食、保护和求偶行为”都取决于PNS。

你可以通过简单的方式来体会这两条神经系统的不同功能。深吸气时,SNS就被激活了,刺激了更多肾上腺素的分泌。这就是为什么运动员在开始比赛前要进行几次短而深的呼吸。呼气会激活PNS,从而减缓心跳。如果你上过瑜伽或冥想课,你的老师会让你特别注意呼气。深而长的呼气会让你平静下来。呼吸时,我们不断增加或减慢心跳速度,因而,我们每两下心跳的间隔都是不同的。有一种测量心跳的方法叫心率变异性(HRV),这种测量方式可以用来评估交感神经和副交感神经系统的灵活性。HRV良好意味着这两个神经系统都运作得很平衡。通过测量HRV,我们的研究获得了突破性的进展。在第16章,我会解释我如何用HRV来治疗PTSD。


5.2爱的神经密码

在1994年,北卡罗来纳大学的史蒂芬·波戈斯(Stephen Porges),当时还在马里兰大学作为研究HRV的研究员,根据达尔文的观察和140年来的科学发现,提出了多层迷走神经理论。多层迷走神经理论的意思是迷走神经有连接多个器官的多层分支,包括大脑、肺部、心脏、胃和肠道。达尔文当时称之为肺胃迷走神经(pneumogastric nerve)。多层迷走神经理论让我们更精确地理解,身体如何根据细微的内在感觉、外界的声音和面部表情的交互作用,判断安全和危险。这解释了为什么温和的面部表情和安抚人心的声音可以奇迹般地改变我们的感受,也解释了为什么当我们知道生命中重要的人看着或者听到我们时,我们会感到平静和安全,以及为什么被忽视或蔑视会使我们陷入愤怒或精神崩溃。这也让我们明白,为什么集中注意力与另一个人共鸣时,会让我们远离混乱和恐惧的状态。8

简单来说,波戈斯的理论让我们超越了战斗或逃跑反应,而把社会关系放到了我们理解创伤的中心。波戈斯理论暗示了治疗创伤的新方法——重点是强化调节唤起的身体系统。

人类非常擅长根据自己周围的人(和动物)调节自己的情绪。即使诸如眉毛上抬、眼角皱起、嘴角弯曲、脖子转换角度,这些细微的变化都表示了我们是否舒适、怀疑、放松,或因其他人感到害怕9。我们的镜像神经元会记录下这些信息,然后根据这些捕捉到的信息,在我们的身体内部进行调整。我们脸部的肌肉也会同样告诉他人,我们是平静还是兴奋,我们是心跳加速或心跳平缓,我们是准备袭击还是马上逃跑。当我们接受到来自他人的信号,“你和我在一起是安全的”,我们就会感到放松。如果我们足够幸运,在亲密关系中,我们在看着对方的脸和眼神时,也会感到充实、支持和治愈。

我们的文化要求我们关注个人的特殊性,但在更深的层次,我们几乎无法作为一个独立个体而存在。我们的大脑是为了让我们更好地成为群体一员而存在的。即使我们只有一个人,我们也是群体中的一员:无论我们是在听音乐(音乐是其他人创作的),在电视上看棒球比赛(我们的肌肉也跟随着运动员的奔跑跳跃而紧绷),或在准备销售会议上的材料(要考虑老板的反应)。我们大多数的能量都耗费在如何与他人建立联系上。如果我们去看那些精神疾病的诊断标准,我们会发现所有的精神疾病都包括无法建立有意义的,或令人满足的人际关系,或难以控制唤起(一般是习惯性易激惹、情感麻木、过度兴奋或者混乱),或者是两者混合。这些诊断标准试图使用正确的药物去治疗“疾病”,而把我们的注意力从如何作为部落成员的问题转移开。


5.3安全和互惠

几年前,我听哈佛退休儿童心理学教授杰罗姆·凯根教授说起,每件恶行的背后都有上百件善行与之关联。他总结道:“是仁慈而非恶意,更有可能是我们种族的特点。”能够在他人身上感觉到安全,也许是精神健康最重要的一点:安全的联系是有意义的和令人满足的生活的基础。世界上无数的研究灾害应变的研究都表明,社会支持是最有效应对压力和创伤的方式。

社会支持不仅仅意味着陪伴,最重要的是互惠:你要真正地聆听和观察我们周围的人,感觉到我们真正地被其他人在意和牵挂着。我们需要深深地感觉到安全,我们的生理状态才可以平静下来、疗愈、以及成长。没有医生可以开出友谊和爱情的药方,因为这些都是复杂和难以获得的技能。你不需要拥有创伤,就能在派对上与陌生人单独相处时感到难为情甚至惊恐。但创伤会把世界变成外星人的群落。

很多受过创伤的人会发现他们长期无法融入。一些人觉得在与有类似背景的人交往时感到安全,例如拥有类似的战场经历、强暴,或被虐待。创伤性经历和受害者背景会提高一个人寻求孤独的倾向,但他们可能会因此无法感知人与人之间的个体差异:成员只有能在共享一些共同守则时才可以成为共同体。

自我孤立并自我定义为狭隘的受害者群体,会让人感觉到与他人毫不相关甚至是危险的——这往往导致进一步的自我异化。帮派、极端政治组织和邪教也许可以提供慰藉,但他们几乎不能提供足够的心理灵活性以帮助他们的成员投入生活,也无法将他们从创伤中解脱。一个功能良好的人应当能接受个体差异,承认他人的人性。

在过去20年,人们逐渐发现,如果成年人和小孩容易受惊或情感麻木、无法从人类那里得到慰藉时,与其他哺乳类动物建立关系会有帮助。狗和马,甚至海豚都可以提供更简单的陪伴,同时提供足够的安全感。特别是狗和马现在被广泛地使用在治疗一些受过创伤病人的群体中。


5.4三种层次的安全感

经历过创伤之后,人们会变得仅仅通过一种扭曲的、只探测环境是否安全的神经系统来体验世界。波戈斯创造了一个词,来描述这种评估周围环境安全与否的能力,叫作“神经接收”。当我们帮助那些神经接受能力出了问题的人时,最大的挑战是如何平复他们的生理反应,这样他们的生存机制就不再会阻碍他们。这意味着要帮助他们合理地回应危机,甚至恢复体验安全、放松和真正的人际互惠。

我深入地访问和治疗过六位空难幸存者。其中两位在事故中失去了知觉,尽管他们身体上没有受伤,但他们的精神垮了。有两位幸存者直到治疗开始前仍然处于恐慌和狂乱中。剩下两位一直都非常平静,而且随机应变地帮助其他乘客逃离着火的飞机。在其他的事故,例如强奸、车祸,或折磨中,都存在类似的幸存者。在上一章,我们看见斯坦和乌特经历了完全相同的高速公路车祸,但他们的反应极为不同。专注、崩溃或狂乱,为什么对创伤会有如此不同的反应?

波戈斯的理论提供了一种解释:自主神经系统调节三种基础生理状态,不同的安全状态决定了哪一种生理状态被激活。当我们感到受威胁时,我们就会自动进入我们的第一种状态,社会参与。我们会向我们周围的人求助、呼救、寻求安慰。如果没有人响应我们,或我们面临立即到来的伤害时,我们的身体会转换到一种更原始的求生方式:战斗或逃跑。我们击退攻击,或者跑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如果这些策略都失败了,我们无法逃脱,或被抓住了,我们的身体会为了保存自己而尽量节省能源、关闭一切不必要的功能。这种状态称为惊呆或崩溃。

这就是多支迷走神经的作用方式。我会简要介绍一下它的解剖结构,因为这对于理解人们如何应对创伤至关重要。社会参与系统依靠从脑干出发的一支主要迷走神经(也叫作第十对脑神经)和另一支连接面部肌肉、喉咙、中耳、咽喉的迷走神经。当腹侧迷走神经复合体(VVC)运作的时候,我们会向其他向我们微笑的人微笑,会在同意时点头,会在其他人告诉我们不幸时皱眉。VVC也负责向我们的心脏和肺部发送信号,降低心跳,增加呼吸深度。我们会因此感到更放松、专注和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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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5-2

注:迷走神经各分支。迷走神经(达尔文把它叫作“肺胃迷走神经”)负责控制心跳和胃肠蠕动功能。当一个人开始觉得紧张不安,他会觉得喉咙干、声音变紧、心跳加速、呼吸变得快而浅。

图 5-3

注:三种应对威胁的方式

1.社会参与(VVC):一只警觉的猴子在探测到危险信号时向同伴呼叫求助。

2.战斗或逃跑反应(SNS):露出牙齿,露出狂怒的表情以示威吓。

3.惊呆或崩溃(DVC):肢体动作,表现失败和退缩。

任何对我们的安慰或社会关系构成威胁的事物,都会改变那些受VVC掌管的区域。当令人苦恼的事情发生,我们会自动用我们的面部表情和声调传达我们的不安,这些改变意味着呼唤他人来帮助我们。然而,如果没有人回应我们,威胁加剧,我们更古老的边缘系统会被激活。交感神经也加入进来,调动我们的肌肉和心肺,促使我们做好战斗或逃跑的准备12。我们的声音变急促、音调变高、心跳变快。如果这时有一只狗在房间里,它会一边打转一边发出低吼,因为它能够闻到我们被激活的汗腺。

最后,如果我们无处可逃、无法阻挡危机,我们会激活最后的警报系统:迷走背核复合体(DVC)。它穿过我们横膈膜,到达胃、肾、和小肠,迅速降低全身的新陈代谢速率:心率降低(心往下“沉”的感觉),呼吸困难,我们的内脏停止工作或直接排空(“吓到尿裤子”)。这就是我们解离、崩溃或惊吓时的状态。


5.5战斗或逃跑,还是崩溃

正如斯坦和乌特的脑扫描结果,创伤不仅表现为“战斗或逃跑”,也表现为情感麻木、无法感受现实。这两种状况所激活的脑部层次是不同的:哺乳类动物脑负责激活战斗或逃跑系统,负责保护自我、防止自我陷入情感麻木状态;而爬虫类脑负责激活崩溃系统。你可以在任何大型宠物店看到这两种系统。小猫、小狗和小老鼠不断地到处游戏,当它们累了的时候,它们会挤成一团休息。相反,蛇和蜥蜴一动不动地躺在笼子一角,对环境无动于衷13。这种由爬行类脑产生的、一动不动的状态,与很多长期处在创伤状态的人一样;相反,刚刚经历创伤的人表现出哺乳类的惊恐和暴怒,显得很害怕,又很吓人。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的一种典型的战斗或逃跑反应,是“公路暴怒”。这是一种突然的威胁,让你有一种强烈的被攻击感。危险让我们的社会参与系统关闭,降低我们对人类声音的回应,增加对威胁的反应。但很多人应对威胁的方式恰恰相反:他们把世界关在外面,进入一种麻木的状态。如果能激活他们的战斗或逃跑状态,可以让他们感到充满精力。这就是为什么很多被虐待的人在面临真正的危险时才充满一种活着的感觉,而他们在更复杂但绝对安全的场景,例如生日派对或家庭晚餐时,他们什么都感觉不到。

当战斗或逃跑反应不能克服危机,我们会激活我们最后的警报系统:我们的爬虫类脑。这个系统最有可能在我们被攻击者抓住而无法行动,或我们年纪还小无法逃脱可怕的养育者时激活。DVC是负责控制我们进入崩溃或解离状态,是副交感系统的一部分。副交感系统这个进化史上较为古老的,而且与一些消化系统症状相关,例如腹泻和呕吐相关的系统。一旦这个系统控制了我们全身,其他人和我们自己都不再重要。我们的知觉关闭,甚至不再感受到身体的疼痛。


5.6我们何以为人

在波戈斯的理论,VVC是为了应付哺乳类动物中更为复杂的社会关系而进化的。所有的哺乳类动物,包括我们人类自己,都聚集在一起求偶、养育后代、抵抗敌人、一同捕猎或采集食物。VVC系统越能有效激活交感系统和副交感系统,每个个体的生理系统就越能与部落的其他个体协调一致。

从VVC的角度可以理解父母如何在养育过程中教会婴儿自我调整的。新生儿不太与他人互动:他们大多时候都睡着,除非他们饿了或者尿了。他们刚吃饱之后大概会花一点点时间到处张望或到处捣乱,但他们很快会伴随着他们的内在节律,再次睡着。在他们生命的最早阶段,他们几乎无法影响交感神经及副交感神经,他们绝大多数都只运行着他们的爬虫类大脑。

但我们日复一日地与婴儿逗趣,与他们说话,我们激活了他们VVC中交感神经的发展。这些交互帮助我们的婴儿学会与他们的环境中的情绪同步。VVC负责吸吮、吞咽、面部表情和通过喉头发出的声音。当婴儿的这些功能被激发,他们会感到高兴和安全,也帮助他们发展其他关键的社会行为功能14。正如我的朋友艾德·特罗尼克在很久以前告诉我的那样,大脑是一个文化有机体——经历塑造大脑。

通过VVC与同类其他个体协调一致,是件很有意义的事情。从母子之间的开始,到与队友配合完美地完成棒球比赛,与舞伴一起跳探戈、在合唱团唱出和谐的音符、演奏出美妙的爵士和室内乐——所有的这些都让我们感到更强的愉悦和更深的归属感。我们可以认为,创伤是VVC的协调功能无法起作用时出现的:当行凶者无视你的苦苦哀求;当你还是个被吓坏的小孩,躺在床上听到你的母亲被她的男友殴打;当你看到你的同伴被重物压住无法动弹,但你无法拯救他;当你想要推开那个想要正在虐待你的牧师,但你却害怕被惩罚。这种“无法行动”的感觉是多数创伤的根源。这时,你的DVC很可能会接管你的身体:你的心跳降低、呼吸变浅,变得像僵尸,你会失去与你自己和环境的关联感。你会解离、晕倒或崩溃。


5.7自卫或放松

史蒂芬·波戈斯的理论让我们理解,哺乳类动物在自然状态下多半都有所防范。然而,为了能在情绪上更靠近另一个人,我们的自卫系统必须暂时关闭。为了游戏、求偶和养育后代,我们的大脑需要暂时放下戒备。

很多创伤后的幸存者因为过于警觉而难以享受日常生活中的乐趣,而另一些创伤后的幸存者则因为麻木而难以吸收新的体验,或不能探测真正的危险。当大脑中的烟雾探测器不能正常工作时,人们不能在需要的时候回击、逃跑或自卫。童年逆境体验研究(Adverse Childhood Experiences,ACE)发现,早年遭受忽视或虐待的女性在成年时遭受强暴的可能性是正常人的9倍。女性在年幼时目睹母亲被伤害,成年后遭受家庭暴力的概率也远远增加。我会在第9章进一步探讨ACE研究。

很多人能在肤浅的人际交往中感到安全,但实际的接触可能引发强烈的反应。正如波戈斯指出,要实现任何亲密的行为,例如一个紧紧的拥抱、与他人一起睡觉、进行性行为,都需要允许自我在无法行动的同时不感到恐惧16。这对于创伤幸存者来说尤其困难,因为这需要他们真正地分辨出何时真正安全、何时需要激活他们的防卫。创伤幸存者需要重新体会到安全感,来修复他们的感觉。我们将在后面的章节不断回到这个话题。

��尼克在很久以前告诉我的那样,大脑是一个文化有机体——经历塑造大脑。

通过VVC与同类其他个体协调一致,是件很有意义的事情。从母子之间的开始,到与队友配合完美地完成棒球比赛,与舞伴一起跳探戈、在合唱团唱出和谐的音符、演奏出美妙的爵士和室内乐——所有的这些都让我们感到更强的愉悦和更深的归属感。我们可以认为,创伤是VVC的协调功能无法起作用时出现的:当行凶者无视你的苦苦哀求;当你还是个被吓坏的小孩,躺在床上听到你的母亲被她的男友殴打;当你看到你的同伴被重物压住无法动弹,但你无法拯救他;当你想要推开那个想要正在虐待你的牧师,但你却害怕被惩罚。这种“无法行动”的感觉是多数创伤的根源。这时,你的DVC很可能会接管你的身体:你的心跳降低、呼吸变浅,变得像僵尸,你会失去与你自己和环境的关联感。你会解离、晕倒或崩溃。


5.8新的治疗手段

既然我们明白了受过创伤的孩子和成年人为何困在战斗或逃跑反应或情感麻木中,那么,我们要如何帮他们关闭这些一度帮他们幸存下来的自卫系统呢?

一些有天赋的人凭借直觉就知道如何帮助这些创伤幸存者。史蒂夫·格罗斯(Steve Gross)过去在创伤中心进行过一个游戏项目。史蒂夫经常在医院里拿着一个色彩鲜艳的沙滩排球到处游走,当他看到愤怒或麻木的小孩,他会给他们一个大大的微笑。这些小孩几乎不会回应他。但过了一会儿,他走回来,似乎“不小心”把他的球落在小孩坐的地方附近。史蒂夫弯下腰捡起他的球,然后轻轻把球推给这个小孩,小孩通常会毫无热情地推回去。逐渐地,史蒂夫不断地来回传球,小孩和史蒂夫都会开始微笑。

通过这个简单、有节奏的共同动作,史蒂夫创造了一个简单、安全的环境,重新建立一个安全的社交参与系统。同样的,受过严重创伤的人通过在会谈前摆凳子,或在椅背上跟着音乐打节奏,会比他们坐在同样的椅子上谈论他们人生的失败要好得多。

有一件事情是确定的:向一个已经失控的人大吼只会让它更加失控。和你的狗会在你骂它的时候退缩、会在你鼓励它的时候摇尾,人类对严厉的声音感到恐惧、愤怒,或麻木,但会对游戏的语调感到舒畅、放松。我们不能控制这些反应,因为这些都是安全或危险的线索。

不幸的是,我们的教育系统和很多号称可以治疗创伤的方式都倾向于忽略我们的情感参与系统,而关注在我们的认知思维能力中。已经有很多文献研究表明,愤怒、恐惧和焦虑对于理性认知的影响,很多治疗程序仍然试图在大脑安全系统重建前就催促他们使用新的思维方式。学校最不应该取消的就是合唱、体育、暑假和一切包括游戏和愉快参与的活动。当孩子表现出反对、防卫、麻木和愤怒时,无论他们是令我们多么烦躁不安,我们都应该明白这些“不好的行为”与生存系统面临严重威胁时相关。

波戈斯的理论深刻地影响了我和我在创伤中心的同事对创伤幸存者的治疗。我们依照波戈斯的理论制定了针对创伤儿童和成年人的治疗计划;我们甚至制定了一个给予女性的治疗性瑜伽课程,而我们发现,瑜伽课成功地让她们重获平静,与她们的身体建立联系。我们也在波士顿市中心的学校为强暴幸存者开设叫作“攻击模型暴徒”的空手道课程,还有一些其他的游戏或感知方式,例如感官刺激,都被广泛地运用在世界各地的幸存者中(所有这些方式都会在第五部分详细讲述)。

但多层迷走神经理论让我们理解为什么这些迥然不同的技术能够起效。它也能让我们更有意识地结合自上而下的通路(激活社会参与)和自下而上的通路(平复身体中的生理反应)。我们也不吝于使用其他拥有悠久历史的非药物方式,从呼吸法(pranayama)或吟咏,到其他武术例如气功,或打鼓、集体唱歌或误导。所有这些依靠人际间的内在韵律达成的理解,以及声音和面部表情的交流,都能帮助人们从战斗或逃跑反应中转移出来,重新整理他们对于危机的感知,增强他们处理人际关系的能力。

身体会记得一切17:既然创伤的记忆真的铭刻在身体深处、在痛彻心扉的情绪中、在免疫性系统和骨骼/肌肉问题中,既然思维、大脑和身体的交流是情绪控制的康庄大道,我们的治疗思维就需要进行严肃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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