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学会的第一首诗是《静夜思》。后来,不管谁对他说,来,背首诗听听。四岁的小孩子脱口而出的一定会是那首简单却忧思深长的《静夜思》。每每听他背诵这首诗,我都会偷偷乐会儿,心里有一股不可言说的窃喜。当时我可是故意将这首诗作为第一首诗教给他的,看来效果真是不错。我相信这辈子他都会深刻地记着这是他学会的第一首中国诗歌。
世界那么大,我要去看看。
年轻的时候,没有多少人会深沉地理解蕴藏在中国人骨子里的故乡情结。年轻,在很大程度上意味逃离,意味远游,甚至意味背弃。执念般地相信在自己看不见摸不到的远方,会过得更多的精彩。那时,故乡是束缚,是牵绊,甚而是樊笼。可等俗世繁华里走一遭,蕴藏在骨子里的故乡情结就会不经意地被唤醒。“落叶归根”,没有另外的词比它更能阐解这份绵远而深厚的情感。
以前,对清明这样的节日多少有点无所谓,谁知道这世间有没有魂魄的存在。可如今,对这样的节日却心生敬畏。回乡祭祖,不仅是对亡人的哀思,更多的是活着的人用这一古老的方式慰籍自己日益失去故乡滋养而疼痛的灵魂。故乡的味道,故乡的风景,故乡的人物,是人生最初的美好,亦是人一生中最难忘的记忆。千疮百孔或日渐冷漠的心灵,需要儿时的风,儿时的雨,儿时的花,儿时的圆月,儿时的那一声鸟啼……
回乡的路是追忆的路,路的尽头苦也是甜。
爷爷初始在上海教书,后来成了右派,回乡务农。及到平反摘去右派帽子后,他不愿返城。故乡远不及城里繁华,但却在他最落魄的时候,给予他灵魂最坚强的依靠,它从不会舍弃他,他也不会舍它而去。二爷爷留在上海,在那里娶妻生子,许久都不曾回乡。有时,我会问爷爷,二爷爷会回乡来看看吗?爷爷每次都会很肯定地点头,会的,他会回来的。
爷爷说对了。那一次,二爷爷带着他的妻儿回来了,回乡来了。彼时,爷爷年近八十,二爷爷也七十多了。两个多年未见的老人,彼此约定,他回乡,陪他终老。他们一起钓鱼,下棋,养鸡,养鸭,浇花,种菜……可这个誓言终未实现。不多时,爷爷患病走了。没过一年,二爷爷也撒手人寰。
两位老人都走了。她一直都不知道二爷爷的心里有没有遗憾,他终究没能再在他儿时生活过的土地上重复当年的记忆。几十年前的月亮依旧皎洁地照着,可离愁却日渐深厚,最终戛然而止。但她想二爷爷应该也是幸福的,临别人世前,得以回乡,见到了自己许多年未曾见面的大哥。庭院里的桂花很香,天空中的月亮很圆,它不再照耀离人。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这首诗那么简单,却又那么令人动容。故乡,是童年,是记忆,是牵挂,更是一份割不断的亲情。
无论世界多么大,我都想回乡看看。那里是故乡啊,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