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泛黄的老照片

                  裴庄初中      尚仙琴

        在我母亲的相框里,有一张已经泛黄的黑白照片,这是我们一家六口人最早的一张全家福,也是我平生的第一张照片。

        我六岁的那年春节,第一次穿上了花洋布棉袄。这之前,已经上了幼儿园的我,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穿的全是母亲亲手纺织的土布衣服,红色的上衣,黑色的裤子,还有袜子等等,都是母亲织好布后,用颜料染成各种颜色,再给我们裁剪缝制衣服,就是我背的小书包,也是蓝色的土布书包。那时,我父亲在公社机械厂上班,每个月工资五十块钱。我的爷爷奶奶早逝,母亲只能在家里照看我们姐弟四个,不能去生产队干活,所以工分记不够,老是短款户,每年分粮我们家总是分得很少。父亲每个月工资一下来,首先就得给家里买粮食,日子过得是紧巴巴的。

        我姐姐比我大五岁,记得那年冬天,母亲给姐姐做了一件花洋布上衣。那天下午放学回家后,母亲拿出新衣服,让姐姐穿上看合不合适。我站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姐姐眉开眼笑地转着身子,心里埋怨着母亲的偏心,很是委屈,就噘着小嘴,一声儿不吭地跑到东边我和姐姐住的窑洞里,坐在炕头,泪水顺着脸颊“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母亲知道我的委屈,她给姐姐穿好衣服后,就来到窑洞,坐在我的身边,用手轻轻抹去我脸上的泪水说,乖,不哭了,等过年时,妈也给你做一件花棉袄。

        刚进入腊月,母亲就开始忙活着给我们姐弟几个准备新衣服了。那个年代,买布是要布票的,国家每年发给每个人的布票只有七、八尺,所以布票是很珍贵的。父亲母亲一年到头舍不得给自己扯布做新衣服,也要让我们姐弟四个穿得漂漂亮亮的。记得母亲给我扯的花布是淡黄色的底子,上面印染了红蓝相间的石榴籽花块,花色淡雅,让人很是喜爱。

        母亲白天要忙家务活,缝衣服都是在晚上。那时家里还没有缝纫机,也没有电灯,晚上都是点的煤油灯。在昏暗的灯光下,母亲左一针、右一针给我们缝着衣服,每当此时,我就静静地坐在母亲身边,看着母亲一根线缝完了,要穿线的时候,我就抢过来给母亲穿好线。我们的新衣服缝好之后,母亲一件一件叠得整整齐齐放在箱子里。那些天,我几乎天天都要打开箱子,摸一摸我的石榴籽花棉袄,盼望着早点儿过年。就这样,我板着手指头算着、盼着,终于盼来了除夕之夜。母亲早早就把我们姐弟四个各自的衣服、鞋子、袜子,整整齐齐地放在我们各自的枕头边。而我们几个心花怒放,不住地用手摩挲着自己的新衣服、新鞋袜,期盼着大年初一快点到来。

        大年初一,我早早起来穿好新衣服,看着父亲带着哥哥弟弟在院子里点燃鞭炮,听着那“噼里啪啦……”的声音,闻着空气中弥漫的火药味儿,一家人欢天喜地,围坐在小桌边吃馄钝、吃饺子。母亲在饺子里包了硬币,有一分钱、两分钱,还有五分钱的,母亲说吃到有硬币饺子的人,寓意着新的一年好运连连,事事顺心。我们姐弟四个都瞪大了眼睛,看谁先吃到第一枚硬币,交不交好运的我们倒不关心,关键是吃到硬币就是自己的,就能买好吃的、好玩的东西了。父亲母亲看着我们几个,脸上溢满了笑意,那浓浓的年味顿时弥漫在我们的小屋里了。

        吃过饭后,母亲对父亲说,今天天气暖和,咱们带上孩子们去照张相吧?父亲说好。我们几个欢呼雀跃,尤其是我和弟弟,长这么大都还没有照过相哩!自然更是兴奋不已。县城离我们家也就一公里的路,父亲和母亲带上我们姐弟四个步行去照相馆照相。父亲母亲坐在中间,姐姐站在母亲右边,哥哥站在父亲左边,我和弟弟分别站在母亲和父亲的怀里,照相的人还让我和弟弟每个人手里捧着一个大苹果,随着“咔嚓”一声,留下了这温馨的、永恒的一刻。

        岁月催人老,不知不觉,四十多年过去了,如今,我的父亲母亲都已白发苍苍,我的哥哥已不在人世,而我也不再年轻,经历了太多的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我明白了,只要心存善良、美好,真诚地爱着,健康地活着,就是最大的幸福。

        这张泛黄的老照片,记录了我们太多的幸福时光,也记录了我们血浓于水的亲情。每当看到它,我的泪水都会禁不住溢满眼眶,那曾经的温馨相伴,那曾经的丝丝缕缕的爱,都镌刻在我的生命里,每每念起,依然温暖如初,让我一生都无法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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