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与外婆同行》：朋克人生 开到荼蘼

电影《与外婆同行》里的外婆真朋克，女人的身体男人的内心，酷到没朋友。这种精神状态，是欧陆女性作家的一种独有状态。伍尔夫、杜拉斯、波伏娃等人的一生汪洋恣肆又哀感顽艳，行至暮年依然深情不改往昔，内心世界丰沛如河。这样的女子，是男人和女人的精魂合体。

在电影中，莉莉•汤姆林饰演的外婆艾尔是一位老诗人。年轻时候，她发现自己的性取向，在一个深夜，不打一声招呼就离开了前夫，在不知名的诊所里打掉了他们的孩子。后来，她与陌生人一夜情怀孕生下孩子，最终与同性爱人紫罗兰相伴到老。她的手臂上纹着“Violet”（紫罗兰），那代表着曾经的挚爱。

紫罗兰去逝之后，也许是因为寂寞了，也许是因为爱神再一次光临，她与年轻女孩堕入情网，但是不忍心耽误她的人生，提出分手，后来她在肩膀上纹上了字母“O”（暮年时的忘年恋人奥莉瓦尔）。

以你之名，纹我之身。我偏爱这种哥特式的爱情：血珠子从白皮肤里渗透出来，那是心头的精血。依稀记得，谢霆锋和王菲热恋之时也曾双双在后背纹下“天使之翼”。而张柏芝的右脚踝上也纹着“CNN”,其中，Cecilia Cheung是张柏芝的英文名，Nicholas是谢霆锋的英文名。她是那么的爱他，最终还是失去了他。

话说回来，年轻时的艾尔是一个有名的诗人。后来逐渐过气了，她也失去了执笔的欲望，“因为没有人看了。”挚爱离去，唯一的女儿又对自己爱理不理，离群索居的她百无聊赖，灵感也开始冬眠。没有人听这些美丽的诗句，写出来何用。奥莉瓦尔的出现改变了这种局面，她年轻又漂亮，“像是春药一样”，点燃了她生命的尾梢，她的灵感又回来了。

可她是那么朋克，也许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两人没有未来，也许是诗人的神经质，在相处了四个月后她狠心地抛弃了年轻的恋人。

这时候，十几岁的外孙女赛奇（朱莉娅•加纳 Julia Garner 饰）找上门来：她怀孕了，没有钱堕胎。无奈老外婆也没有钱，她刚还完债，“不喜欢的欠债的感觉”，还把信用卡剪碎了做成风铃。外婆身上只有几十块钱了。

为了外孙女，她四处筹钱。她找年轻时候的丈夫卡尔借钱，勾起四十岁年前的陈年往事。卡尔依然是爱她的，但有多深的爱就有多深的恨。他的条件是要她吻他，真心的吻他。两个白发苍颜的老人就那样吻在一起，多年情债一朝偿还。当然，当卡尔知道外婆找他借钱的用途时，他拒绝了，关上了门。恨是沉默的门槛，他想起了当年被她秘密打掉的孩子，恨意再次占了上风。

外婆决定卖书，她拿出多年珍藏的原版书籍。这些书在她眼里是无价之宝，但在买家眼里却是廉价的破烂。即使在那么尴尬的场景下，外婆也拒绝了年轻恋人奥莉娃儿的橄榄枝。她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不轻易受人接济。

她的朋友们也无计可施。走投无路的外婆决定，找女儿坦白。于是老中少三代女人坐在一起，解决了这件事情。外婆和女儿、女儿和外孙女，两代母女之间最终冰释前嫌，血浓于水的亲情战胜了长期以来的代际矛盾，一家人重归于好。

外孙女的事情解决了，外婆又是孤身一人了。

外婆将书籍送给了奥莉娃尔。一个七十岁的老太婆对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孩说，“与你堕入情网我是如此快乐，我想不到我还能有那样的感受。我希望你能好好的，拥有我所体验过的一切。”她的一生是酣畅的一生，这点她自己也知道。时至暮年还能如此朋克，真是人间极品。正如杜拉斯说的，“如果爱，请深爱，爱到不能再爱的那一天。”在外婆这里，岁月也拿她无计。

和恋人告别之后，计程车没有等她就开走了，她一个人走在夜间的马路上，唱着歌，如此落寞又如此感伤。

同性恋外婆是工业文明之外的人，带着原始人的天性。她想爱人就爱人，想骂人就骂人，想打人就打人。行于天地间，她行得正坐得直，俯仰之间无愧于心。七十岁的外婆，比十几岁的叛逆少女还要炫酷，失恋了还会去纹上恋人的名字。她有一颗赤子之心，那就是对一切都是可以斗一斗、玩一玩的孩童之心。

依然记得外婆和恋人分手之后在浴室里抱头痛哭，也依稀记得她不喜欢咖啡店老板而将咖啡倒在地板上，还记得她拿棍子打那个不负责任的年轻男孩，还记得她抚摸着手臂上“Violet”的纹身……她的行为举止，带着一份难以压抑的纯真。

外婆的墓碑上可以写下这几个字：生命的绚烂在此长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