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匆匆
01 我与雷尔的第一面:不打不相识
2000年的盛夏,我拖着沉沉的书包走进宏实中学,开启为期30天的补习课程。热是当时最大的感受,以至于直到今日还会记起那种湿热的难受。我低着头大步向着教室走去,着急找个空调出口风向的座位来续命。由于是本校授课老师自己成立的小补习班,补课同学也基本都是本校同年级的学生,彼此都是比较熟悉的,基本上以班级为单位一小撮一小撮的分散在教室的各个区域。
可能是第一天能刚到,加上天气炎热,大家的心情都有一些燥动。所谓人多势众底气足,连说话嗓门都要大些,小陈是当时补习班老师班上的学生,他们班同学人数也是最多,经常混在一起吵吵闹闹,有点惹人生厌。可能是在青春期荷尔蒙的刺激下,容易控制不住情绪。正在小陈那帮人说说笑笑的时候,一位男同学从其身边走过,不小心碰倒了小陈的书本,于是矛盾发生了。我不知道这算多大的事,竟会大打出手。小陈大概也能算上是校园那种小混混的学生吧,至今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浪费父母的辛苦钱去挥霍。留着到鼻子的长头发,一身黑色装扮,三五成群的在墙角里夹着香烟,嘴里时不时吐出几个圈圈,可能这就是那个年代的学生对“酷”的定义?
我是没有太多好感的,虽然我也不是什么好学生,但是对小陈我还是很鄙夷的。几句话没说好就大打出手,以强欺弱不是英雄主义,而不生畏的雷尔这个小伙子倒是让我有几分好感。在对方的拉拉扯扯中始终保持着克制,以最大的努力去避免矛盾,但是在对方的拳脚击中雷尔时,他毫不客气的反击了。当然,他被揍的挺惨。更没想到的是雷尔在拉扯中被踹到了我的桌子旁边,一群人顷刻之间包围了我与雷尔。
当时第一感觉就是:这都是什么神仙,我也太惨了吧,关我啥事?
我嬉皮笑脸的劝说着各位“老大”,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就算了吧,却被不依不饶的小陈赏了个大嘴巴子。
“有你啥事?赶紧一边呆着去”,小陈不可一世的叫嚣着。
“啊,这都是什么上世纪遗留下来的稀世物种?没我事为什么要搞到我这里,没我事为什么揍我?”,我三观尽失的狂吼着,雷尔试图将我拉走,却被我重新卷入这场闹剧。
结果很显然,我与雷尔鼻青脸肿。当然小陈也被我俩整的够呛,但是比惨,只有我这个冤大头最悲哀吧?
雷尔面带歉意的看着我:“你还好吧?”“嗯,托您洪福,还活着”,我没好气的说着。转身便准备拿书包回家,这学上的真窝囊,不如趁早回家睡大觉。
02 再次相遇,成同窗好友
说是说学校没啥意思,但是没办法,谁让我爱学习呢?收拾收拾便往学校走去。新学期的校园,有些喜庆,让人心情也不由自主的有点开心。因为高二涉及文理分科,于是就有了重新分班。在教学楼前查好了班级后,便往教室走去。虽然还是同样的校园,但是新班级的大多数面孔都还是比较陌生的,快速完成报道后便回家吃饭了。
刚报道的第一天,只用上晚自习,我便按照往常的时间去教室。到了之后才大呼后悔啊,教室里座无虚席,只有紧挨着垃圾桶的一对宝座尚还空着,也没啥可选择的了,我不情愿的坐下。没多久,班级最后一位同学进教室了,毫无疑问,只有我陪着他了。
这个面孔怎么好熟悉?
怎么是你?我叫雷尔,还记得我吗,兄弟?
呃呃呃,记…得。
其实这个小伙子真的还挺让人有好感的,有种臭味相投的感觉,虽然因为他挨了一顿打,不过回来想想也是挺奇妙的经历。就突然有一种曾并肩作战过的感觉,都说世界上有几种情谊最难的,一起同过窗,还有一起扛过枪。一起挨过打嘛,勉勉强强吧。
03 分别总是在六月
我印象中的雷尔是个很干练的小伙子,脑袋瓜子转得快,挺实在。高中三年,我们一起同桌了三年。遇到过大大小小的事,一起说笑,一起烦恼,也一起快乐。我与雷尔都是那种不好好学习的同学,有很多想法都很一致,很多时刻都能给我一种感同身受的舒适感。
最好的朋友,就是我可以在你面前放肆的笑,也能够放下体面大声的哭。他见过我最傻的样子,也知道我心底的秘密,而我毫不担心他会当成笑话和别人说乐。
时值九月,又一大批新面孔涌进大学,不知道刚完成成人礼的他们会不会和我相似。在高考结束那一刻,拉上最好的小伙伴,约饭唱歌,第二天匆匆话别。那一晚,我与雷尔酩酊大醉,坐在马路牙子上唱:“毛主席教导我们说,知识青年到农村去…”,这首《呼儿嘿呦》是我俩最喜欢的歌。
你想好要走的路了吗?我不想上学了,我要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它太大了。
嗯…,我还没有想好,可能会继续读书吧。也许复读,也许上个普通学校?
其实,当大多数人面对选择的时候是有些无措的,更不用说对两个二十岁还不到的小男孩了。那时候的世界很简单,也可以很纯粹,只要开心就行,至少还有梦可做。
结果不出所料,我去复读,雷尔踏上成都的火车去打工了。从相识到分别,首先是难舍朝夕相处的情谊,其次是突然分开的不适,还有对彼此未来的担心和祝福。
愿你我在茫茫人海中走散,也会在熙攘的人群中重逢,不断衰老的容颜能够成为彼此青春深刻情谊的见证。
04 本应该是重逢的喜悦,却有无法形容的难受
时间像是一把枷锁,它悄无声息的让我们不断成长,不断负重。当苦难走过,我们会感谢那段岁月不曾被打倒,会感慨自己从落魄的时光走出后的悲与喜,但当时的我们恐怕都无法毫无波动的坦然应对。我与雷尔的重逢是三年后,我大二。中间大多通过网络偶有联系,但并未谋面。一次课间,我接到雷尔的电话,接通半天却无人应答,断断续续半天后才传来雷尔懦懦的一句:我有点怕了,你能回来一趟吗?
后来回去才知道雷尔妈妈刚刚确诊癌症晚期,经过一番治疗仍未见大的起色,那年,雷尔和我一样,才二十岁,毕业两三年。我沉默不语,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语言在那一刻有些无力,更显苍白。我抱着雷尔,眼泪不自觉的打转,我努力不让他发觉。第二天陪他一起在医院陪护,一起想办法筹钱,一起学习相关方面的病理知识,一起努力给妈妈做心理疏导。以前对病魔没有太多的认识,总感觉生死是一种正常的自然规律,无可厚非。那一刻我才能感受杨绛先生在《我们仨》中写道的那样:“从今往后,咱们只有死别,再无生离”,那种无措感是无法言表的。
05 两个不同的世界,疏远在无声的时光中开始
我不知道有没有人有过这个体会,现实生活能够打磨掉一个人所有的热情。如果没有精神世界,无法守住出发时的初心,保持对生活的积极性,那么岁月终会在无声中使你苍老,不仅仅是容颜,还有心态。
在雷尔母亲的事后,我与雷尔断断续续在假期中见过几次,总会谈及到彼此的生活琐事,也会有对以后的打算规划。
我打算过完年去重庆,做机械设备,我觉得这个行业现在挺好的,很挣钱。
挺好的呀,努力挣钱,养活自己和家人。
我觉得一个游荡于社会层面的人,挣钱是大多人每天考虑的事,毕竟物质基础决定生活状态。后来,每年我们高中几个要好的伙伴都会聚会。我谈及到雷尔和我说的,就随口问了一句怎么样了。原来雷尔压根没有去做,觉得家里没有资金,没办法干。后来也陆陆续续有一些想法,开水果店,做销售,搞工厂,最后都不了了之。谈吐中充斥着令人不适的世俗,我有一些不开心。
我不希望我最好的朋友只是一个讲大话,夸夸其谈又毫无真才实学的人。与他恳谈过一次,结果却告诉我:你还是个学生,你不懂,你太理想了等等。我不知道社会生活有多现实和刺骨,踏踏实实做事,坚持一步一步前进不对吗?那一刻,我第一次觉得雷尔与我走远了。
前不久,我删除了雷尔的联系方式,而他也再没有主动联系过我。成年人的告别总是在无声的,我们还是一如既往的默契。只是,我们这种默契,我们再也不需要了。爱你的人不会突然离我们而去,攒够了失望后再多刻骨铭心的情谊也会在晚风中吹散。
你有没有对朋友失望过,有没有得不到回应的无奈与失措?我与雷尔的故事有很多让我无法接受,离开不代表情谊走散,它会像一颗种子一样,在你的心里发芽。只是在流年中,我们有不同的方向和目标去奔赴。走散也是一种美好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