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军官雷×杀手站街安,共1.7w字,中间虐但HE
*故事背景有点民国的感觉(只是感觉!),但注意世界观完全架空,跟现实历史无关!!世界观可能很混乱,剧情还有漏洞,不要太认真死抠!!
*非典型双强:真正的强者不会屈服于坎坷的命运,真正的强者敢于探索真相,真正的强者们会针锋相对,也会并肩前行。(安安典型美强惨,本文双强的思路是:如果站街安也很A的话,就可以证明世界上没有弱安)
*预警:女装长发安注意!如你所见,这是站街安设定,那安迷修就不会太干净,虽然那方面的描写不会太过头,但如果还是接受不了,请麻烦退出,别说我雷到你。
01
B城的夜晚夜深人静,唯有红灯区依旧歌舞升平,热闹非凡。欲望在这里化身为各式各样的东西,是鹅绒扇后的一抿一笑和阵阵香水混着胭脂粉的香气,是大红灯笼和霓虹灯下不停歇的妖娆舞姿和婉转歌声,是男男女女肌肤相亲传来的热度和抑制不住的呻吟叫喊声,如斑驳迷离的光斑般不真切,又如寸丝不挂的身体般赤裸。
雷狮穿过车水马龙的喧闹街道,穿过鱼龙混杂的拥挤人群,最终在匾额上写着“怡红院”的建筑门口驻足。楼虽不高只有两层,但外观精致、古香古色,不愧于是整个红灯区最受欢迎的店。二楼露天长廊里一排小姐倚着栏杆朝着他搔首弄姿,雷狮习惯性地眯着眼睛朝她们勾起嘴角,惹得她们一阵嬉笑,可雷狮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她们身上,他今天要和店里的头牌,名为安迷修的男妓共度良宵。
雷狮由老鸨领着进店,带入房间。不一会儿,红色的帷幔被撩开,头牌一袭红衣优雅从容地笑着向他走来,一下子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是个亭亭玉立的男人。雷狮想,亭亭玉立一词本不该用来形容男性,可他第一眼看到安迷修的时候,这个词就蹦入了他的脑海,甚至找不到第二个合适的词语。那人有着明显的男性化特征,看上去并不柔弱,却很美。结实挺拔的腰板、光滑细腻的蜜色肌肤和红色旗袍开叉处露出的丰盈大腿无不散发着致命的诱惑,散在肩头的棕色长发和盛着一汪春水的绿色眸子又有着女性独有的似水般的柔情。他踩着红色高跟鞋款款走来,腰肢不由地小幅扭动,媚而不俗,绝代风华。面对这样的尤物,在花花世界混迹惯了的雷狮也忍不住舔舔舌,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什么老鸨说他是镇店之宝。
安迷修本人比照片更加美艳,雷狮回想起了自己办公室桌上那张被他揉成团丢进纸篓的可怜照片。
十几个小时前,国家安全部特工科的办公室内,雷狮正在大发雷霆。他手里捏着一张嫌疑人的照片,脸黑得像暴雨前的乌云,下属们乖乖站成一排,被他的低气压压得喘不过气来,止不住瑟瑟发抖。
“让你们查一个站街的,这都多长时间了!”雷狮深紫色的眼睛一斜,扫着面前一个个面露紧张的下属,一巴掌把照片拍在桌上,声音大得好似打雷,“什么都没查出来,还搞得我们的人下落不明!卡米尔,这一周来,为了这个任务,我们失踪了多少人?”
雷狮背后的青年压了压帽檐,看了一眼手中的文件,冷静地报出来数字:“大哥,五个。”
“弱鸡,全是弱鸡!”雷狮火冒三丈,气得牙痒痒,在一阵狂风暴雨的数落后,下属们被雷狮撵出了办公室。
照片上的人名为安迷修,近两年成为了红灯区最火热的头牌。与此同时,这两年特工课安排在反动组织中的卧底接连被杀害。两件事看似并无关系,可经过艰难的调查,安迷修成了最大的嫌疑人,但是由于缺乏关键的证据,当局无法将他捉拿归案,于是这个差事就落到了雷狮头上。可没想到,执行该任务的一流特工竟无一例外全部失踪,有的被发现了尸体,更多的并没有尸体,但下场也可想而知。这一来死了下属找不到凶手,二来也没找到指认安迷修的证据。雷狮脾气是出了名的暴躁,现在这个局面他已经有所克制,要不是人手不够,他真想把那些废物全部辞退。
一旁的卡米尔看着抱胸坐在办公椅上、脸上写满怒气却一言不发的雷狮,清了清嗓子:“大哥,要不我们换B方案……”卡米尔还没把话说完,雷狮就摆了摆手。
“不必这么麻烦。我亲自出马。”雷狮揉了揉紧皱的眉头,认真打量起照片上的人。他之前没把这个任务太当回事,并没有好好看过这张照片,现在仔细一看,这人确实貌美,甚至还有点对自己的胃口,而且面容温良,似乎没法和“杀手”这个名词建立一丝一毫的联系。
这阵子繁重的工作让他熬出了黑眼圈,可他盯着照片的眼神依旧带着藏不住的兴奋,宛如狮子盯上了猎物,“要是他的罪名成立,方便我直接咬断他的脖子。”
看罢照片后的雷狮舔舔唇,便将照片揉成团,掷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精准无误地落入办公桌旁的纸篓。
特工课是国家的秘密组织,雷狮在江湖上其实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就是反动组织的成员之一,也就是说他本人也是一名卧底,说不定用这个身份,可以让安迷修上钩。事不迟疑,雷狮托了人又花了重金,当晚就想见识一下这个安迷修有多少能耐。
现在,他不得不承认安迷修在美貌上非常有能耐。他全身上下都是美人计的最佳武器,雷狮有些理解那些被干掉的卧底了,就算是他,也看得有几秒失神,差点忘记有任务在身,就譬如说现在,安迷修正站他跟前,水灵灵的绿眼睛忽闪忽闪望着自己,宛如林间小鹿。
“宝贝,你可真香。”雷狮将他搂过,蹭着他的天鹅颈细嗅,手指绕着他的长发,“你真漂亮,美得像罂粟花。”
“先生您真有意思,他们一向说我像娇艳的玫瑰。”安迷修咯咯地笑起来,绿色的眸子眯起来像弯弯的月牙,他坐在雷狮腿上,手臂像水蛇一样勾上雷狮的脖子。
“那还真是一帮庸俗无聊的家伙。”雷狮鄙夷地冷哼,挑起美人的下巴,“我喜欢你这般带着危险气息的美感。”
“还有,叫我雷狮。我喜欢听你叫我的名字。”
“在下名为安迷修,你知道的。”安迷修顺势吻上雷狮的唇,粉嫩的小舌富有技巧性地探入,缠上雷狮的舌头,绿幽幽的眼底蒙上一层欲望的纱。
他们热吻了好一会,直到唇齿留香,拉出一条银丝。
“雷狮先生,要我说,您长得真漂亮,尤其是这张不输给女人的脸蛋。”安迷修脸蛋红扑扑的,歪着头端详着雷狮,嘴角有藏不住的笑意,“要是您也在我们店工作的话,在下还真会有些危机意识。”
“敢对着客人说这种话,胆子倒是不小。”雷狮冷哼一声,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打心底没有觉得自己被冒犯,反而觉得安迷修有点意思。放在对方大腿处的手不由得加重了了几分力,小幅度地揉搓着。
“在下这是在夸你。”安迷修见状笑道,健美有型的腿一抬,跨坐在雷狮身上,“可您看在我的份上,并不会生气,不是吗?”他伏在雷狮身上,腰部发力有节奏地扭动着去蹭他两腿中的炙热,雷狮也不再忍耐。
安迷修艳丽的红色旗袍被褪去,犹如被剥去鲜红外壳的荔枝露出多汁香甜的果肉,又犹如烹饪到位的小龙虾被剥去红艳的外壳露出丰盈可口的肉体。两人的衣物随意凌乱地扔在地板上,桌边忽明忽暗的烛光将两人缠绵躯体的剪影倒映在墙上,让安迷修有一种被迫看着自己是怎样被深入,怎样被操弄,又怎样无法抗拒深陷其中的感觉,这刺激着他的心灵,也带来了肉体上无穷无尽的快感。安迷修面色潮红如薄薄的霞云,雷狮的手指轻轻挑动,撩开这云彩后不为人知的秘密。
情热散在床上的角角落落,原本平整的床单现在被拧出了一朵朵浪花,伴随着声声浪叫和臀浪声,情欲的高潮将安迷修带向快感的巅峰,又被狠狠甩下。他感觉自己就像摇曳在海面上的一叶孤舟,摇晃模糊的视线中,在他身上动作的雷狮若隐若现,安迷修下意识地抱住了对方,像是溺水的人抱住了海面上唯一的浮木。只不过他陷入的是情潮,拥抱的体位只会让那处火热涌向更深的地方,从而陷得更深,好听的叫床声像塞壬的歌声无法自已地泄出,抑制不住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顺着红得滴血的面颊滑下。
雷狮并没有怜香惜玉,他喜欢安迷修这般又隐忍又放荡的姿态。当安迷修突然抱他时,他就认定这是一种赤裸的勾引,随即便在耳畔听到断断续续的“雷狮……啊,还要……”,雷狮突然觉得任务的事情他可以暂时放一放,他还可以陪安迷修玩更久。安迷修站街的职业身份让他略微有些不爽,但至少今晚,安迷修是他的专属,他可以在安迷修身上尽情宣泄自己的占有欲。于是,他把安迷修翻了一个面,狠狠地摁住了对方的腰,更加大力地撞击着那颗水蜜桃般泄着汁水的臀部。
两人的颠鸾倒凤在垂下的红色帷幔上勾勒出摇曳的影子,述说着无言的疯狂,一切都隐蔽在一片刺眼的红色中。
第二天早晨,雷狮走的时候安迷修还侧卧在他身边睡觉,他往安迷修的屁股里塞了一卷纸钞作为打赏,就披上大衣走了。
安迷修其实并未睡着,雷狮一走他就睁开了双眼。他弯曲着被折腾了一晚上现在隐隐作痛的腰,去够两腿之间把那卷钱掏出,票子湿漉漉的,安迷修一脸嫌弃地将它扔进了垃圾桶。他又躺了一小会,百般无赖实在睡不着,便起了床回到自己的房间清理身子,梳妆打扮。
正当他在梳妆台前扎头发时,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是X先生,他的上司,男人站在门口,关上门,声音低沉地问他:“别忘记你的任务,你打算什么时候对雷狮下手?”
“快了。不过那张脸是我的菜,还想陪他多玩一会儿,不然多可惜。”一问一答间,红绳绕上三圈,细长的低马尾如水流一般淌在安迷修后背。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指尖摩挲着上面的黑发男人,目光冷峻跟昨夜判若两人。他的眼中依旧有一种欲望,不过跟昨晚的欲望截然不同,这次是杀死对方的欲望。
他开始护理起自己的刀具,藏在暗处的刀具摊在桌上,安迷修一把一把仔细擦拭,边擦边看向雷狮的照片,眸子中的绿色在不断加深,他勾起嘴角,一副狩猎者的姿态。X先生看到安迷修这副姿态便放心了,这是安迷修要动真格时候的样子。安迷修跟了自己三年,又是自己一手带入行的,自然也了解他,便调侃道:“很少有合你口味的‘猎物’,之前一阵子辛苦了,稍微玩玩也无妨!”
“在下自有分寸,还请先生放心。”安迷修将擦拭好的刀具收拢,回头向X先生微笑,“先生这次来找在下是有什么事吗?”
“请您共进午餐。”男人恭敬地摘帽行了一个礼,“顺便交流一下新的任务。”
安迷修起身,走到男人身边,说:“先生不必如此客气。您能带我入行,可以尽制裁恶党的微薄之力,在下已是感激不尽。”
“在下去为您预约一下餐厅。”安迷修说罢便踱步走出房间,没看见背后的男人虚伪至极的笑容。他将礼帽重新扣回头上,望着安迷修的背影,觉得活在他一手用正义编织的谎言中的安迷修可笑至极。
02
安迷修与X先生共进完午餐之后便分开了,他往自己住处走的时候目击到一个中年男人撞了一下一个打扮精致的女学生,顺势抢过了她手里的包。
“小偷!抓小偷啊!”女学生一边追着跑,一边沿街大呼。可显然,她的体力不好,跟小偷之间的距离在逐渐拉大。
“光天化日之下胆敢抢劫?”安迷修皱眉,他没多想便追了上去,踩着高跟鞋却健步如飞。
与此同时,雷狮正从政府大楼走出,他刚刚汇报完关于安迷修这个任务的进展情况,就被批了一顿,心情极差。一推门又看到一个横冲直撞的邋遢大叔从侧面朝他冲过来,不爽立马到达了爆发的峰值。他插着口袋,佯装漫不经心的样子伸出脚,绊倒了这位忙于逃跑不看路的男人。男人一个跄踉摔得很猛,一时半会儿都没能爬起来,这给安迷修争取了时间,他钳制住了男人,抢过他手里的包。
“雷狮?”安迷修看到旁边的黑发青年有些惊讶,他没觉得雷狮是那种会出手相助的好人,但他确实看到雷狮绊了男人一脚,便出于礼貌地道了谢。
“看他不顺眼,顺便的罢了。”雷狮咂舌,倒是玩味地看了一眼安迷修,“没想到你身手那么好呀,安迷修?”上挑的尾音让安迷修很不舒服。
“雷狮先生过奖,要是您昨晚可以轻一些,在下不至于要追这么久。”安迷修依旧保持着礼貌的微笑,语气中却夹杂着明显的带着不屑的怒意。雷狮的脸确实对他胃口,做起来也确实舒服,可早上在他屁股里塞小费的行为和他反动组织成员的身份已经让安迷修给他扣上了混蛋恶党的帽子。心理上的厌恶,生理上的喜欢,这让安迷修现在的情绪极其矛盾。
安迷修拜托周围的人叫了警察,自己和雷狮又扯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这时,女学生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安迷修彬彬有礼地将包归还给这位小姐,女学生认得这是帮他追小偷的人,连忙鞠躬道谢。随后她注意到了与安迷修攀谈的雷狮,突然露出星星眼,小心翼翼地问:“恕我冒昧,请问……二位是伴侣吗?”
安迷修满脸问号,刚想出口否认,结果被起了玩心的雷狮抢先一步,他的声音犹如他本人一样高调且自信,不容让人质疑:“是的。我们刚刚确认关系”
女孩的眼里一下子燃起了一种安迷修看不懂的兴奋,她咯咯地笑道:“我就说!二位可真是般配!”美丽的小姐很开心,即便如此,安迷修还是想把雷狮大卸八块。
在送别可爱的小姐以后,安迷修面无表情地对雷狮说:“雷狮先生,这种没品的玩笑还是少开为妙。”
雷狮毫不在意地拍拍安迷修的肩膀,轻飘飘地说:“别那么小气。你看,人家小姐笑得多开心。”
表面上雷狮在和安迷修拌嘴,实际上他正在欣赏安迷修这种略带愠色的好看表情。雷狮觉得可惜,这样的美人说实话他想占为己有,安迷修反应有趣,做起来还很爽,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心动。但安迷修最终还是得成为自己的枪下魂,雷狮转念一想又觉得不至于太可惜,毕竟,他是死在自己的手上。
安迷修只能死在他雷狮手上。
而安迷修表面上对雷狮鄙夷,实际上女孩刚刚那句“二位可真是般配”正绕在他心头,让他心烦意乱。般配?就他和雷狮?如果雷狮不是反动组织成员,不是自己的暗杀目标;如果自己不是站街的,而是一个正常的职业,那他和雷狮是不是有一丝可能性?他们会不会像无数普普通通的情侣一样过着平静的日常白头偕老?
“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幻想?”回过神来的安迷修愣在原地,觉得可悲可笑又不切实际。站街不配拥有爱情,杀手不配拥有感情,自己何来谈论“爱”的资格?更何况那个人是雷狮……
我得杀了他,这是命令。
雷狮成了怡红院里的常客,他和安迷修渐渐熟络,两人的爱意和杀意在逐渐拉扯。雷狮始终没有找到线索,安迷修也迟迟没有下手。
这晚雷狮又来玩了,他一进门,正在为欣赏歌舞的客人斟酒的安迷修就看到了他,他停下手里的活,招呼雷狮。
“特意来找在下吗?”安迷修突然出现在雷狮身边,朝他眨了眨眼,带着得意的笑容。
“今晚有空吗?”雷狮也不否认,朝安迷修挑了挑眉。
“真巧,今晚在下休息。”安迷修的绿眼里笑盈盈的,他挽上了雷狮的手臂,邀请道,“要是不介意,您要来在下的住处坐坐吗?”
雷狮没有拒绝,可以进入安迷修的房间虽然会增加自己遇害的风险,但也意味着说不定会有新发现,这是是寻找线索的难得机会,雷狮当然不会放弃。况且,安迷修的房间对他而言有着不低于安迷修本人的吸引力,使他来了兴致。
安迷修的房间位于后院里最好的位置,这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少,安迷修说他喜欢安静的地方。他拉开房门,房间不大却干净整洁,跟怡红院房间一模一样的装潢中,一排排摆放整齐的绿植显得格格不入,雷狮对此感到非常意外。
“园艺,在下的一点小兴趣。”安迷修看出了雷狮的惊讶,笑着解释道,他拿起旁边的水壶,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雷狮,麻烦等在下一下,今日我还未给它们浇水。”
雷狮没有回他的话,安迷修就开始自顾自地给绿植浇起水来。雷狮看着安迷修微微弯曲的背影,旗袍勾勒出身体优美的曲线,绿植的葱绿混着水柱的水色映在安迷修眸中亮亮的,他在绿植的包围下宛如一朵洁白的栀子花,干净而纯粹,让雷狮有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等等,干净?纯粹?自己怎么会用这些词来形容一个男妓,形容一个嫌疑犯?雷狮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可是当他注视着安迷修欣赏着绿植时恬静怡人的笑容,注视着他浇水时温柔细心的手法,雷狮无端地想起了自己以前在法国留学时,在书上看到过一句情话:
“世纪疯狂,没人性,腐败透顶;而你却一直清醒,温柔,一尘不染。”
他想自己一定是疯了,毕竟这个世界只是动荡不至于疯狂腐败;安迷修固然美丽温柔,但只是个站街的,风尘男子跟“一尘不染”一词无缘。雷狮的理智清晰,可他还是无法停止这种莫名其妙的想象。
“在想什么呢?”安迷修已经浇完了水,他坐在床边,示意雷狮过来。
“没什么,只是宝贝你今天晚上给了我一种很不一样的感觉。”雷狮松了松领带,刚刚走近床沿还未坐下,就被安迷修一把搂住了脖子压在床上。他慢条斯理地抽掉雷狮的领带,却毫无章法地扯掉了雷狮的衬衫,毛茸茸的脑袋埋在他的肩头嗅着他的气味,嘴唇温热的触感沿着脖子一路向上。他的膝盖抵在雷狮两腿之间,富有技巧的律动让雷狮一下子来了感觉。
最终,安迷修用自己的额头贴着雷狮的,那张美丽的脸蛋占满了雷狮的视线,雷狮在他眼底看到了很深的欲望。安迷修眼神依旧温柔,却再无刚刚那种纯粹的美好,它带着锋利的攻击性和赤裸的占有欲,来势汹汹。一个站街的绝不会有这样的眼神,除非……可惜,这无法作为证据,但雷狮心里已经下了定论。况且,这间屋子的消毒水味太重了,已经超过了说是洁癖或者是为了花花草草的程度,除非是为了擦去某种液体以及消除某种味道。
然后,他听见了安迷修有些沙哑的声音:“做吗?”
雷狮笑笑,吻上了安迷修的唇。
做完后的两人都有一些疲惫,雷狮点上一根烟,安迷修虽然讨厌烟味但并没有阻止,毕竟这是他见雷狮的最后一面了,他握住藏在枕头底下的刀,集中精神寻找着合适的下手时机。
他刚刚已经跟雷狮做了最后的告别,是时候要割舍这份感情了。
“这些植物养得真好,冬天还能这么绿……”雷狮抽着烟,环顾四周一片郁郁葱葱,似乎没有意识到危机的到来。他突然看向安迷修,问他,“如果不站街,你会想做什么,一名园艺师吗?”
安迷修愣住了。也有其他客人会揶揄安迷修植物养得那么好不去当园艺师可惜了,可安迷修从他们嬉笑的神情中看得出那只是个玩笑,他也就顺着氛围陪笑。但雷狮的眼睛里有一股认真,他是认真地在问自己这个问题。
“你是在跟在下谈论梦想吗?”安迷修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雷狮是第一个向自己提出这种问题的人,自己作为一名任人摆布的男妓有认真谈论梦想的机会可能只有今晚一次,未来不会再有。握住刀把的手松开了,他想跟雷狮继续这个话题。要杀雷狮的机会往后多的是,可现在这样的机会可能绝无仅有。或者说,他开始迟疑,真的要杀死唯一个愿意和自己谈论梦想的人吗。
“差不多。”雷狮好看的紫眸依旧盯着安迷修,缓缓吐出一缕烟丝,“简单来说,就是想做的事。”
“总感觉,你和这里格格不入。”雷狮又补充了一句,虽然纯属无心,但这句话刺入安迷修的心坎,一些消失了好几年的情感又重新翻腾上来。
“如果可以的话,在下想成为一名警察。”暧昧坦诚的静谧氛围会给人莫名的勇气,安迷修做了个深呼吸,道出了多年以来埋藏在心里最真实的愿望,他怕雷狮笑话自己又很快接着说,不给对方打断的间隙,“我知道这可能听起来很幼稚,但这确实是在下从小以来的梦想,请不要笑话在下……”
雷狮还是笑了。他哈哈大笑,原本成熟锋利的男性面孔由于夸张的笑容和露出的虎牙略显孩子气。安迷修有些不知所措,他并没有觉得雷狮在嘲笑自己,也不明白雷狮的笑点在哪里,最莫名其妙的是他甚至觉得这样的雷狮有些可爱。末了,雷狮擦去笑出来的眼泪,说:“虽然本大爷对警察没什么兴趣,但确实很合适你这个呆头呆脑的家伙!”
“什么呆头呆脑!警察保护平民,维护正义,抵抗邪恶,可帅了!”安迷修大声争辩起来,甚至下意识地用手拍打雷狮的胳膊。大声跟客人说话和击打客人是这一行的大忌,入行6年经验丰富的头牌却在今天晚上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和后顾之忧地越了界,他知道雷狮不会因为觉得冒犯而生气,而雷狮也确确实实没让安迷修失望。
两个大男人犹如小学生一样互相损来损去,但安迷修可以感受的到这是真正平等的对话。他现在正在发自内心地笑,他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笑着笑着居然有点想哭。
“雷狮,谢谢你。”他忍住眼泪,跃动着光的绿眸对上雷狮的眼睛,语气非常郑重其事。
“谢什么?”安迷修的道谢太突然,雷狮有些摸不着头脑。
“没有人问过我这些,在下知道就算不能实现,有时候能谈谈也是一种幸福。”雷狮拖着下巴若有所思,又被安迷修的声音拉了回来,他又在感谢自己,“也谢谢你,雷狮,让我可以直呼你的名字。”
“你知道的,他们喜欢听大人,老爷和先生,自以为自己身份高贵,其实……”安迷修没说下去,雷狮自然也懂。
安迷修其实同他一样,打心底瞧不起那帮人。
临走的时候雷狮将一些钱币递到安迷修手中,让他买一些喜欢吃的糕点,安迷修拒绝了,他说:“在下不是为了钱才与你做的,这些钱还是给更需要的人吧。”
雷狮觉得事情有蹊跷,他没有从安迷修的微表情和微动作中看出谎言的痕迹,雷狮能感受到安迷修跟他说的都是心贴心的肺腑之言。既然安迷修如此追逐正义的事业,又是如此正直之人,又怎么会成为反动组织的杀手。离开怡红院的雷狮并没有回家,他转身走向了政府区的档案馆。
而安迷修今夜难得失眠,他想起了一些快被忘却的往事,想起了自己上一次失眠是6年前,家里出了变故被卖到怡红院的时候。
03
安迷修曾经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安家经商,凭借着质量优良的货品和童嫂无欺的经商之道在B城小有名气,优渥的家境和有教养的父母让安迷修从小接受了很好的教育。
然而,在他16岁那年,安父和安母出海运货遭遇了海难,双双丧生。安家一下子没了顶梁柱,常年不联系的亲属突然一个个冒出来,他们为安父安母置办葬礼,他们安慰年幼的安迷修,他们说别难过日子会变好的。生活一向安逸的安迷修经不住这么大的变故,沉浸在丧失双亲的莫大悲伤中无法自拔。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泣,一点也不想关心他的亲戚们在操持些什么;懵懵懂懂的富家少爷没见过社会的黑暗,自然也没看懂亲戚们眼中对财产的贪婪,也没听懂他们笑眯眯的话语背后的意思。
头七吃席的时候安迷修还是去了,他不想让亲戚们太担心他,哪知一口白水下肚,他便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的安迷修眼中映入红色的家具和墙壁,一群女郎围着他,他立刻明白了这是哪里,哭喊着挣扎着,想要逃跑,却被一个老女人抓了回来,她给了安迷修两个大嘴巴,蛮狠地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再叫?再跑?没人会来救你的!”
随后,她捏着安迷修的小脸打量道:“长得还不错。好好干吧,不会亏待你的。”
这两巴掌甩得安迷修右脸火辣辣的,同时也让他清醒过来——他被卖了。
短短一周,父母双亡,众叛亲离,安迷修沦落为了这场财产分割的牺牲品被卖到了红灯区。安迷修想不通,自己家平日对亲戚们不薄,虽然平日很少走动,但每年新春佳节绝对礼数到位,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自己家平时乐善好施,没有做过一点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什么命运要这样对自己。但现实是残酷的,才不管安迷修想不想得通,按着他的脑袋逼他看着这残破不堪的现实。
他现在什么都没了,唯独剩下昔日做少爷的自尊和骄傲。然而,自尊和骄傲对于现在的他都是无用的,他最迫切的需要是一碗可以裹腹的饭。——尊严和活下去,他只能选择其一。
可没有尊严的生命还算生命吗?
怡红院随处可见的红色帘子刺得安迷修眼睛疼。他面如死灰,可没人知道,胭脂使他的脸色光彩照人。安迷修带着僵硬的,营业般的微笑。
他被套上过于裸露和成熟的旗袍,被推入接客的房间,他看着那些达官显贵脱下华服,渐渐暴露出皮囊下的兽性。他们将他围起来,脸上露出丑陋的色咪咪的笑容,看得安迷修直犯恶心,下意识想逃,一只粗糙的大手抓住他的脚腕把他拽回,顺势把他翻了个面。微凉的膏状液体进入后面的感觉并不舒服,房间里马上回荡起了噗嗤噗嗤的水声,伴着客人们的哄笑和下流话,撕裂的痛从少年的下体和口腔传来,传遍五脏六腑。安迷修哭喊、尖叫、求饶,却只听见了更大、更无情的笑声,他彻底意识到自己已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没有人会来救自己。巨大的绝望伴随着疼痛一起袭来,可安迷修不叫了,他开始默默流泪,咬着嘴唇承受着这一切。
第二天清晨,明媚的春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安迷修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缩在被窝里,蠕动着疼痛的身躯往阳光没有照到的暗处爬。那张秀气的脸上是未干的泪痕和乱七八糟的液体,安迷修蜷缩着,不知道要怎样面对如此不堪的自己和那看不到希望的未来。
老鸨想保住安迷修的少年感,她当初买下这怡红院中第一个男妓,就是看中了安迷修清纯可人的少年感,现在的官大爷们很吃这一套,她要让安迷修成为她的摇钱树。于是白天亲自教导安迷修各种女性的仪态、礼节和伺候客人的“待客之道”,还逼他吃雌激素的药物,反抗就得挨打;晚上就让安迷修接客,也不管这具小身体的极限,自己赚得盆满钵满,却只给安迷修留下少得可怜的小费。安迷修无力反抗残酷的现实,他无奈地接受这失控的一切,唯一可控的,只有把老鸨逼他吃下的药丸藏在舌头底下,在她满意地转身离开后,偷偷找地方吐掉。
不幸中的万幸的是怡红院的姐妹待他很好,妓院的伙食虽然不差但分量有限,对于安迷修这个在长身体的年纪来说还是太少了,于是大伙就将自己的饭菜分给安迷修,嬉笑道:“安迷修,你可得好好长,长大了,长帅气了,钓一有权有势的男朋友,把卖身契赎回来,离开这里。”安迷修笑着点头接受她们的好意,心里还是想着想靠自己的力量出去。也多亏于安迷修自身的努力和姐妹们的照护,他在这样恶劣的成长环境下也长到了179的身高,没有营养不良,没有小细胳膊小细腿,身材匀称又肉感十足。
然而,扭曲的环境和教育还是不可避免地给他带来了影响。成熟的男性肉体带上了女性的妩媚,再加上他良好的教养和多才多艺,安迷修凭借这独一无二的特点很快在红灯区立足了脚跟,让无数权贵趋之若鹜。老鸨也没想到安迷修出乎自己意料的成长路线竟带来了更大的收益,现在各色的美少年反而是烂大街了,就没再跟他计较以前吐药的事情,待他也恭敬客气了许多。
日子慢慢好了起来,可安迷修知道自己早在三年前就死了,死在一个春光烂漫的早晨。三年足以改变一个人,死去的少年见到陌生人都会害羞地拽紧衣角,现在的安迷修已经可以熟练地把脚搭在任何一个陌生男人的肩上,勾起嘴角露出充满欲望的笑容。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去思考这样做、这样活着到底对不对。对错没有意义,现在富足的生活可以极大限度地满足这具只剩下空壳的身体的任何愿望,说不定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现在已经入冬,安迷修坐在窗边对着梳妆镜梳头,他望着窗外大雪纷飞,想起刚刚早餐时邻桌的两个姐妹说起城西又冻死了不少人。安迷修的住处有暖气,窗外白雪皑皑,安迷修梳妆台上的绿植依旧像春天那般翠绿且茂盛。他若有所思地撑着脑袋,用手指挑拨着绿叶,无意间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发现自己的眸子竟和这叶子一样绿,但也一样得毫无生机。他叫来下人,从抽屉里拿出一些碎银两给他,吩咐他给周围受冻挨饿的百姓买一些食物和毯子,最后想了想,又让他给自己带壶酒回来。
安迷修本以为自己一辈子也就这样了,没有任何转机,直到他遇到了X先生。那夜,安迷修接待了一个奇怪的客人,客人没有动安迷修,反而很客气地脱帽向他行礼,男人自我介绍说他叫X,想给安迷修介绍一份只有他能做的差事。他靠近安迷修偷偷摸摸地给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证件,上面“国家安全部特工科科长”几个大字让安迷修一惊,刚刚营业式的媚态表情转瞬即逝,安迷修表情严肃起来,在检查门窗是否全部关严实之后,他示意X先生请讲。
X先生说了好多,安迷修听明白了,大致就是问他是否愿意做一名地下杀手为当局做事,因为他站街的身份不容易被怀疑,鱼龙混杂的环境更容易接触某些情报和人物,而且男性的生理特征在格斗上也更占优势。同时,他还不断怂恿安迷修,说他是不二人选,说这种机会难得,比只做个男妓强多了。临走前,X先生让安迷修考虑一下,两天后他会亲自来询问他的答复。
“不用这么久。”安迷修叫住了X先生,他面容坚定,“在下想清楚了,我干。”
安迷修知道这依旧是一份见不得人的工作,可是可以在暗处追求自己想守护的正义,恐怕除了杀手这份差事再无其他,这也算变相实现了自己小时候的梦想。
让自己荒谬无用的人生多一些价值和亮色吧,哪怕沾上肮脏的鲜血也没关系,安迷修闭上了眼睛。
雷狮一整夜没睡,他把档案馆翻了个底朝天,终于找到了一份六年前的报纸,上面不起眼的角落里刊登了一则“B城茶叶富商遭遇海难双亡,家中独子失踪”的新闻。除了海难和葬礼的照片,上面还有一张茶商儿子的照片,照片拍摄的是侧脸且很模糊,但雷狮依稀可以辩认出那正是安迷修——年幼的安迷修,他没有见过的安迷修。
雷狮愕然,看完报道后的他八九不离十地推测出了安迷修到底遭遇了什么。谜团还未完全解开,但雷狮可以确信命运的不幸将安迷修推至生活的凛冬,而安迷修以自己的方式挣扎了整整六年还没有放弃。
他无端地想起安迷修房间里的绿植,想起安迷修说想做警察时眼里闪过的光,想起他一尘不染的微笑。
安迷修的眼睛里应该装的是春天。雷狮尽力从他的眉眼间、谈笑中,将那被凌冽寒冬冻得七零八落的纯真拼起来,可无论如何拼凑出的安迷修都破碎不堪。他没有见过少年时期的安迷修,但他的脑内浮现出了那胭脂下原本纯粹的模样。
安迷修应该是那样的。
街道逐渐热闹起来,雷狮看了一眼手表,今天他要去科室处理文件,现在时间不早了,他顺手拿走了那份报纸,走出了档案馆。
冬日的早晨有些冷,走在街上的雷狮仍在想安迷修的事。目前看来,安迷修本人不太可能成为反动组织的杀手,可他本人确实又坐实了这个身份,这中间还有一环线索让雷狮没有头绪。雷狮猜想安迷修八成是被什么人给骗了,可他又该从何去验证这个猜想呢?
雷狮想着想着已经来到了办公室门口,他推门而入,便看见抱着一堆文件的卡米尔在等他,青年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但雷狮看得出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向自己汇报。
雷狮在办公桌前坐下,清了清思路,十指交错看向卡米尔,卡米尔明白自家大哥已经进入了工作状态,便开始了汇报。
“那个伪造当局证件的人已经落网。”说着,他递给雷狮一张纸,“这是我审问和调查出来的,他做假证的名单。”
雷狮撑着脑袋接过,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他的弟弟做事认真仔细,每个名字上面还细心地附上一张照片。这时,一个戴着礼帽的男人的照片引起了雷狮的注意,雷狮对他有印象——这个男人与安迷修有接触。雷狮看了一眼男人的名字,他叫X,而伪造的身份正是“国家安全部特工科科长”。
“嚯?”雷狮恍然大悟,他饶有兴致地勾起嘴角,而绛紫色的眸深了好几个度。
04
自从那夜“促膝长谈”之后,安迷修发觉自己跟雷狮的关系逐渐微妙起来,甚至有时会让他有一种情侣相处的错觉。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在动摇,经过越来越久的相处,安迷修发现雷狮只是性格恶劣,脾气暴躁,虽然没有证据,但直觉告诉他雷狮不会隶属于反动组织。反动组织里应该都是没有信仰、互相利用的亡命之徒,而雷狮显然不是,安迷修可以隐隐约约感受到雷狮有不同于自己的、他自己所坚持的事物。
一定是有什么搞错了。一次,安迷修向X先生提出了这样的想法,他请求X先生再彻查一遍,雷狮怎么可能是卧底在当局的反动组织卧底呢?没想到X先生根本不听安迷修的,他勃然大怒,训斥安迷修:“你是不是玩得有些过火了?不记得我教你的杀手的原则是什么了吗?”
“记得。”安迷修垂下眼睛,背出了那句烂熟于心的话,“不问原因,不带感情地完成一切任务。”
“很好。”X先生冷哼,下达了命令,“就今晚,杀了雷狮。”
“是。”
安迷修晚上是跟雷狮有约的,雷狮约他去看话剧。散场的时候,安迷修靠在雷狮身旁随着拥挤的人流出了剧场,话剧讲的是不同家族势力的男主角和女主角不顾世俗相爱但最终不得善终的凄美爱情故事,这让安迷修久久不能释怀。
他与雷狮边走边聊话剧中的剧情,不知不觉拐入了一条阴暗无人的窄巷。就在这时,安迷修说:“雷狮,你说,身处不同世界的人想在一起,怎么样都是个悲剧吧。”
雷狮并没有回答安迷修,而是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环境,掐灭了叼在嘴里的烟,说:“我们来时没走这条路吧。”
“是啊。”安迷修不动声色的从裙底摸出两把短刀,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朝雷狮挥去,“对不住了雷狮。”
“我们,或许还是这样的结局比较好。”
雷狮早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一个空翻躲过了安迷修迎面劈下的刀子,他顺势掏出藏在西装内袋中的手枪,朝安迷修开枪——气势凶横但故意没有瞄准要害部位。
虽然查明了真相的雷狮现在已经不想取安迷修的性命了,但他早就想和安迷修正面比试一场。这种冲动让他血脉喷张,一种战栗的兴奋感涌上他的大脑,这种感觉跟做爱极其相似,只不过这次不是在床上,他想看着安迷修满身血迹和伤口在地上跟他求饶。
安迷修身手矫健地躲开了子弹,手一挥又变出五把小刀向雷狮掷去。雷狮一边躲着将飞刀击落,一边拉短距离接近安迷修。安迷修也没有后退,他又抽出一把匕首想趁着这个机会一刀划开雷狮的喉咙。可雷狮擒住了他挥过去的手腕,一个反手将他放倒在地,匕首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安迷修也看准时机,不甘示弱地来了一记扫堂腿,雷狮重心不稳也跌倒在地。
雷狮手枪的子弹已经用尽,而安迷修的刀具都被打飞在地,他们最终采用了最原始的方式——肉搏。两人双双倒地后便扭打在了一起,粗糙的水泥路磨破了安迷修的旗袍和黑丝,蜜色的皮肤擦出红殷殷的血迹,头绳在打斗中扯断,长发如瀑布般披散而下,沾上了扬起的尘土,又在殴斗与寒风中凌乱。而雷狮也好不到哪里去,名贵的西装和衬衫被划破,染上斑驳的血迹。
两人打得气喘吁吁,不相上下,天空开始飘雪。雷狮把安迷修压在地上,紧紧抓着他的手腕扣在头顶,在黑暗中发光的紫眸兴奋地盯着表情吃痛、嘴角流血的安迷修,一副要把对方吃入腹中的表情。安迷修眼神冰冷,他十分不爽于雷狮这副居高临下的表情和自己被压制的局面,于是抬腿用膝盖重击雷狮小腹,雷狮咳出一口血,手不自觉地泄了力,安迷修趁机挣脱。
雪花有些遮蔽雷狮的视野,腹部传来的疼痛无法忽视,让他分神了一秒,而正是这一秒,让安迷修用高跟鞋把掉在地上的匕首踢到自己手边,翻身坐在了雷狮身上。一刹那的上下翻滚之间,有什么东西从雷狮口袋里掉了出来,可沉浸于打斗的两人没有注意。安迷修腿部发力夹住雷狮的下肢限制他活动,而锃亮的匕首反着白光架在雷狮的脖子上。
利刃擦过脖颈脆弱的皮肤留下一串细密的血珠,安迷修迟迟没有下手。两人对视间地面积起了一层薄薄的雪。
雷狮命悬一线,但他眯着紫瞳坦然自若,依旧如往常一样意义不明地浅笑着。他附在安迷修耳边,低沉好听的声音里是安迷修不能理解的笃定:“你怀疑我,也信任我。安迷修,我赌你杀不了我。”
“你明明是在爱我。”
安迷修听不懂雷狮话中的意思,可他持刀的手在微微颤抖。这时,略有分心的安迷修注意到了方才由于扭打滚落到他手边的物件——那是一张证件,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国家安全部特工科科长”。
这是怎么回事?安迷修疑惑地皱眉。
雷狮顺着安迷修的目光也注意到了自己掉落的证件,有些意外。他本想着将X先生抓到安迷修面前再告诉他真相,而现在看来安迷修要自己去接近真相了。
雷狮觉得这样也不坏,反而更有意思,便有意无意地提了一句:“啊,这是我工作的证件。我们单位,人手一张。”
雷狮和X先生,他们其中一人的证件必定是假的,安迷修想。而且雷狮刚刚提醒了他一个很重要但他从未意识到的东西——证件,安迷修再怎么地下也算是为当局做事的正式员工,为什么没有工作证?他一直从事着不太正规的工作,都忘了政府工作应该会有证件这回事情。再者,三年前那事来得太突然,激起了藏在他心中的正义使命感,一定程度地冲昏了安迷修的头脑,他压根没有考虑过证件这种细琐的小事。
安迷修开始起疑,他开始怀疑自己的真实身份,开始怀疑X先生证件的真伪性,同时他也怀疑雷狮说这话是为了迷惑他,万一他手上那张是假的呢。安迷修对待此事极其严肃谨慎,他自己的道义不允许他滥杀无辜,他要去查明真相,即使那个真相会让他无法原谅自己。
“在下会查清楚的……”雷狮脖子上的匕首被收回。雷狮活动活动脖子,刚想坐起来,却被安迷修拎住领子一把拽起,一霎那他看见了安迷修眼中复杂的情绪。
阴暗狭窄的巷子里,漫天飘落的飞雪中,他们撕咬般地接吻,仿佛是那场打斗的后续。血腥味在他们口中蔓开,宛如这个世纪最疯狂的告白。
没有人注意到巷子口闪过一个戴着礼帽的黑影。
过了几天,安迷修结束了例行的训练之后跟X先生走在街上。他们路过政府大楼的时候,安迷修突然灵机一动,便小声问X先生:“在下为当局做事这么久了,可至今没有踏入过国家安全部总部的大楼,请问先生之后是否有时间,带我去参观学习一下呢?”
国家安全部是国家的秘密组织,总部的位置更是除了相关人员外无人知晓。他不急不悠地补充道:“在下虽是地下工作,但私认为也有进入总部的权利,有知道总部位置的权利。莫非……您不信任我?”安迷修看向X先生的眼神中藏着转瞬即逝的锐利。
“你一个站街的,进去坏了规矩!”X先生语气严肃,可安迷修看到了他帽檐下析出的细密汗珠。
“但是,在下的工作是杀手,这跟站不站街没有关系。再者,您不是科长吗?只要您发话的话……”安迷修据理力争,而他心里其实已经慢慢坐实了一个答案。
“放肆!你有什么资格提这样的请求?杀了几个人自以为了不起了吗?认清自己的地位,安迷修,这样的话别让我听见第二次!”X先生怒目圆瞪,打断了安迷修,他看上去好像是因为安迷修的冒犯,实际上安迷修看穿了他的慌张和心虚,也看穿了男人一直以来的虚伪。
两人在路口分别时,安迷修没有如往常一样回到怡红院,他调头跟踪了X先生。他看见X先生拐进了一条巷子,里面还有两个又高又壮的男人坐在堆在巷子里的杂物上。巷子很暗,但安迷修可以认出那两人是印在报纸通缉令上的反动派成员。随后,安迷修偷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老大,安迷修不能用了,他在怀疑我们。或者说已经发现我们了。”
“用不了就扔呗。找个荒郊野岭,除了他。”
“明天就干掉他吧,多留一天就多一丝危险。帮我们干掉了那么多卧底,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X,明天早上雪原,杀了安迷修。”
“介于安迷修不好搞定,我们会给你增派一些人员。”
安迷修瞳孔紧缩,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力道不输于他执刀的时候。真相是现实和理想的颠倒,他荒谬的一生中不知不觉又添上了一笔荒诞的罪恶,既定的事实让安迷修觉得只能以死谢罪。可这终究是一种逃避,安迷修不想逃,也不想再忍受命运的摆布,他的眼底燃起一种坚定。
即使知道死亡在等着自己,安迷修依旧决定明天要去雪原亲自赴约,他要去亲手了结骗了自己、危害社会的混蛋,他要亲自跟过去那个不堪的自己做个了断。
05
果不其然,当天晚上安迷修就收到了雪原任务的电报,他想了又想还是给雷狮打了电话,安迷修直接问他能不能在海边见个面,虽然外面飘着雪,但雷狮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安迷修穿戴整齐出门,雪好巧不巧地停了,在街上积了厚厚一层,街边路灯和店铺招牌的黄色灯光亮堂堂地驱散着黑夜,暖暖的光映照在积雪上,给整个商业街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鹅黄色。祥和热闹的街景让安迷修沉重的内心明快了一些,他路过一家珠宝店时,被设计精致的橱窗吸引,各式琳琅满目、闪闪发光的珠宝中,安迷修一眼看中了一枚紫水晶戒指。他在橱窗前站了几秒,推门进了店。
安迷修到达海边堤坝的时候远远看见了雷狮,雷狮倚着扶栏朝他招手。虽然他没说什么,但安迷修从那副不耐烦的表情中看出,雷狮应该等了好一会儿。
他走到雷狮身边,双手搭在栏杆上,望着无边无际的大海。在他记忆里,这片海一直波涛汹涌,而今天却很平静,伴着潮汐声泛着微波,冲刷着海滩上的白雪。
“在下查清楚了,你是对的……”良久,安迷修深呼吸缓缓说道。咸腥的海味混着北风的寒冷冲过鼻腔,被吸入肺腔发涩发酸,搅得他心脏难受,“我想,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雷狮没有说话,他撑着脑袋静静地听着安迷修。
“他们明早让我去雪原执行任务,实际上是想除了我。”安迷修顿了顿,语气如海面般平静,“他们知道我不好对付,应该会带不少人。”
雷狮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被安迷修打断:“你不要来。”
“你不要来。”安迷修又重复了一遍,盯着雷狮的眼中是不可动摇的坚决,“这是在下一个人跟他们的了断。”
“即便,我可能有去无回。”
雷狮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他尊重安迷修的想法,但心中暗地里已经有了别的打算。
两人又吹了一会儿海风,海风呼呼吹起安迷修的长发,海浪刷拉拉拍打着堤坝,安迷修的思绪随着海风飘散,随着海浪翻滚。
“我父母就是在这片海上遇难的。那天,我等了很久,他们也没有回来……”安迷修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和雷狮说这些,“所以,我很久都不敢去海边。今晚不知为何,突然想和你来看看……”
“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安迷修如释重负地笑着。
“挺好的。”雷狮今天意外地沉默寡言,让安迷修很不习惯,却感到莫名的安心。
“雷狮!”两人分别之时,安迷修突然叫了雷狮一声,雷狮回头看到了安迷修红红的面颊,不知道是不是给寒风冻的。
“没什么……”安迷修欲言又止,他的手揣在背后摸着一个戒指盒,“谢谢你今晚来陪我。”
他最终还是没有送出那枚戒指。
明日过后,不管安迷修是死是活,他都不会落得一个好结局,安迷修不想连累任何人,包括雷狮。他原本想将这枚戒指送给雷狮当作这段感情的纪念,然后与雷狮告别。可当他看向雷狮的脸时,安迷修无助地发现,自己既没有说“我爱你”的勇气,也没有说“再见”的决心。
后半夜又开始下雪,雪越下越大。清晨的时候,天空灰蒙蒙的,寒风夹杂着暴雪,安迷修按时来到雪原。他果然没看见电报中所说的交易,只看到一直在摆弄无线对讲机惊慌失措的X先生,他嘴里念念有词,说着什么“该死!可恶!人呢!怎么联系不上?”完全没有注意到安迷修站在他背后。
“X先生?”安迷修依旧温柔而有礼貌,但他的手背在身后,握着一把手枪,“您在这里干什么?”
X先生听见安迷修的声音,知道指望不上那帮家伙了,原来的作战方案已经完全泡汤。然而,他也是有备而来的,X先生掏出腰间的手枪,打算亲自动手。可安迷修的出枪速度更快,他第一枪击中X先生的手腕,对方的手枪掉落在雪地里——第一步,解除对自己的威胁;第二枪击中X先生的膝盖,对方跪倒在雪地里——第二步,限制对方的行动能力。这都是X先生第一课教给安迷修的东西,安迷修现在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安迷修没有一枪毙命,他还有话对X先生说。
“谢谢先生多年的栽培啊。”安迷修面若冰霜,他微微歪头,依旧带着营业式的微笑,但压迫感十足,“可骗人到底是不对的。”
X先生倒在血泊里,他的身体还在蠕动,满脸狰狞地摆着手,求安迷修饶自己一命,还大言不惭地说就算是利用,自己也对安迷修有恩。安迷修已是青筋暴起,跟平日判若两人,眼神比冬日的寒风还要凌冽,比冬日的暴雪还要冷酷。他端着枪的手很稳,直指对方的太阳穴,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扳机。
“磅——”手枪的声音回荡在无人的雪原,惊起一排飞鸟。暴雪好巧不巧地停了,蒙蒙亮的天空中太阳逐渐升起,天空渐渐变得清澈而湛蓝,安迷修环顾四周,头一次欣赏起银装素裹的世界,只是地上那摊血迹红得刺眼,格格不入。安迷修想起怡红院的红色帘子,想起她们套在自己身上的红色旗袍,想起客人们喜欢在他的鬓发别上红色玫瑰,只是对着这摊红色血迹轻轻一笑,他踢着旁边的雪,一下子将这刺眼的红色用洁白的雪覆盖了。
“不愧是职业杀手。”树丛后走出一个人影,是雷狮,他拍着手,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衣角沾着一些血迹。
“你一开始就在吧?”安迷修头也不回,他思索着如何处理X先生的尸体,“还有,其实你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身份。”
雷狮只是耸耸肩,安迷修是聪明人不用他多说。他只是在那被冻得通红的嘴唇上落下轻轻一吻,来慰籍他的爱人一路命运多舛和艰苦卓绝。
“那么,你的事处理完了吧?”雷狮挑挑眉,示意安迷修可以走了。
安迷修摇摇头,小声嘀咕着:“还有一件事情。”
说着,他抽出绑在大腿内侧的匕首,抬起手二话不说地就割断了自己的长发。安迷修的手轻轻一松,被无数男人夸赞过的、如丝般顺滑的长发被寒风吹散,散在蔚蓝的天空中,最后不见了踪影。
那把匕首是X先生送他的,上面沾了不少人的鲜血,他把匕首也扔在雪地上,连同X先生的尸体,一并处理掉了。
两人处理完X先生的尸体,将要离开这片雪原之时,安迷修瞥见树梢上隐隐约约的绿色,那是树木爆出的新芽,它们盖在厚厚的白雪之下,显得那么不显眼。可那一抹新绿在安迷修眼里,像火苗一样跃动、燃烧着,让他有一种快要落泪的感动。
春天啊,春天要来了。这回,可是真正的春天。
安迷修的笑容如春光般灿烂,他牵上雷狮的手,向晨光中走去。
市中心的警察局里最近多了一个来路不明的毛头小伙,据说是上层某个大军官的推举被破额录用的。可棕发青年待人接物彬彬有礼,办事靠谱稳妥,破案能力也一流,一来就破解了几个疑难案件中的关键线索,所以走后门一事渐渐全被同事当成了谣言,被大家遗忘。除了青年人的超强的办案能力成了局里闲聊的话题,还有他那比女人还要美丽的脸蛋,警察局里的男男女女都好奇局长到底从哪里挖来了这位又有才、又有颜的神仙,而局长凯莉则是笑而不语。也有人说起安迷修的脸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可具体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在意这件事了。
与此同时,雷狮的下属们突然觉得平时这位有着恐怖压迫感的上司最近没那么可怕了。有人开玩笑,说:“大领导肯定得到了爱情的滋润,开心着呢。”这话传到雷狮耳朵里,打小报告的人觉得那开玩笑的人完蛋了,没想到雷狮竟然笑出了声,声音充满愉悦。他轻轻抚摸着无名指上的紫水晶戒指,笑着说:“好啊,改日请你们吃喜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