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爱丁堡当街头流浪汉

醒来后,在床上再怎么也睡不着,爱丁堡的夏天四点就天亮了,光透过窗帘照进来,使我愈加清醒。想着房东今天又要过来催房租就不知所措,不如去外面躲一天,我这样安慰着自己。住进这所苏格兰式的老阁楼已经半年有余,因为喜欢里面全木制的摆设,就毫不犹豫地搬了进来了,现在却成了最大的经济负担。望着墙上的钟摆,不觉又渐渐睡去,直到迷糊中听到急促的敲门声。

披上浴袍,就下楼去开门,不出所料,苏格兰大叔一脸不开心地站在门口。英国北部的夏天依然冷得让人害怕,早晨的风吹得我直哆嗦,让大叔在客厅休息,我赶紧转身进门。“你什么时候付房租,已经欠两周了?”大叔似乎已经没有什么耐性,操着一口浓重的苏格兰口音。我假装轻松,去厨房倒了一杯水:“过三天给你,我的钱已经从中国打过来了,需要三天到帐。”大叔已经见惯了我的推托伎俩:“三天之后没有收到房租,我就扣除押金,你搬走。”我笑了笑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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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之后就一直在英国游手好闲,可能是我习惯这边懒散的生活节奏,没有拘束的自由。计划着找一份工作先养活自己,投了无数的简历,也是没有什么音讯。终于有个面试的机会,周期居然要半年时间,我也是变得没有什么耐性。家里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的打过来逼我回去工作,我也不为所动。“那你自己想办法养活你自己。”直到我妈的最后一个电话,我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要开始赚钱了。

送走房东,一个人在厨房弄麦片吃,有时候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放弃国内各种的美味,要在这个阴冷的地方忍受这种恶心的早餐。去了一趟中国城,就连刷盘子也要有经验的,真是操蛋的地方。下午一边打电话找朋友求助,一边在网上找沙发客落脚,这样至少不会流落街头。只有两天的时间,简直快把自己逼疯了,每天独自拿着简历游走在商场找兼职,有那么一瞬间,真想给家里打电话买张机票回去算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第三天房东来的时候,我已经收拾好了所有的行李,和他结算完所有的账单,只剩下五十镑。拖着两个大行李箱,坐在Monument的台阶上发呆,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开始越来越恐慌,疯狂地在沙发客发上请求。收到Jeff的回复已经是傍晚,问了地址,我就径直朝他家去了。Jeff是意大利人,也是一个歌手,在一家酒吧驻唱。简单聊了几句,就住进了他家没有窗户的隔间。Jeff说可以免费收留我一个星期,每一个在陌生城市扎根的外国人都不容易,我知道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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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Jeff邀请我去他驻唱的酒吧玩,想着没事就和他一同前往。看着他一边打着架子鼓,一边合声California Hotel,真的特别羡慕。一曲结束,Jeff突然开始介绍我,小城市的人都是这么热情,我一下子就慌了,尴尬地朝酒吧里的人挥手。Jeff说要不你为我们表演一个你的拿手绝活吧,我开玩笑说只会跳脱衣舞,这时都大家开始起哄。我就这样给自己挖了一个巨大的坑,站在酒吧被一群人围观,还被要求脱衣服。Jeff也在一旁附和说:“不会跳也没有关系,会脱也可以,如果你足够大的话,大家也还是会很满意的。”酒吧顿时爆笑。

我像傻子一样站着发呆,脸烧得发烫,Jeff放了一首歌rolling in deep,大家开始跟着节奏更加起哄:“Toon,toon, toon。”我硬着头皮开始脱衣服,手不断地发抖,只剩下T-shirt的时候,有人朝我吹口哨,已经是尴尬到极致。我看了一眼Jeff,他依然一副无辜的样子看着我。死就死吧,我吸了一口气,决定跟着节奏跳一段popping。大家突然安静了下来,偶尔有人惊叹,一首歌结束,顿时一片掌声,这时人群里有人开始大声喊“Japan、Japan、Japan。”听着大家的呼喊,我整个人都蒙了,连头都不敢抬,Jeff这时对着话筒说:“Chinese。”大家又开始大喊:“China, China, China。”看着大家惊讶的眼光,我却有了一点小得意,从来没有想过,我会在一家酒吧表示要跳脱衣舞,最后还通过舞蹈赢得大家的认可。

一个星期后,我在Jeff的推荐下,去了Tiger酒吧应聘,一段街舞表演之后,酒吧经理留下了我,让我出演每周五和周六晚上的Exotic Show。也许于当地人而言,我只是一个有着日本人气质的中国人,有着奇特的视觉享受。但是在酒吧工作的半年时间里,我开始撕掉自己给自己贴的那些身份认同标签,不再给自己设限,去尝试曾经不敢尝试的事情,去学习调酒,去尝试抽Weed,甚至去学习钢管舞。我也注意到,随着我开始做这些尝试,做一些具有挑战性的事情的时候,我慢慢开始发现自己不同的天赋和潜力,自信心也随着增强了。

这段经历对我而言是非常难忘的,一部分是因为我要想尽一切办法生存下去。我依然清楚地记得搬出苏格兰阁楼的那个下午,独自流落街头,看着身边人来人往,内心的恐怖和不安全感。另一部分是,我已经从一个内向、不擅长交际的宅男变成了一个比较独立且自信的人。而在之开始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我可以这样的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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