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许多年以前,在班里的同学一边忙着高考,一边还忙着找一个下着冰雨的晚上和谁来个吻别的时候,我已经玩着双截棍儿了。我不仅会金钟罩,甚至还会在冷雨夜里黑色幽默。我的逼格已经高到足以感动我的人格的境界(然而并没有)。
于是,可以想象那个时候才和我开始交往没多久的某同学,在为数不多的相处时间里听到我多次将张学友的粉丝嘲讽成“流着鼻涕的小孩”(请歌神的粉丝原谅年轻时的我的无知)的时候,她的内心是有多崩溃。某天午饭时,她实在忍不住了,从背包里掏出随声听,取出一盘卡带,并且小心翼翼的放回卡带盒里,然后递给我:“呐,听听这个吧。还有,别弄坏了。”
我仿佛听到了圣旨:“小同子,去,把这卡带听100遍,写1万字的读后感再来上朝吧。”
回到家,拿出卡带,仔细端详。卡带的封面,是一个红色的人像,戴着帽子,看不到脸,背后有像天使翅膀一样的白色涂鸦。那人手里拿着长戟一般的东西。封面顶部写着黑色的“LINKIN PARK”,右下角写着两个单词“Hybrid Theory”。
强烈的色差对我幼小的心灵产生了巨大的冲击,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我的潜意识已经认为这盒卡带作者的逼格要高于那躲在红色忍者服里的家伙,因为别人连脸都没有漏,靠个抽象画就能卖钱了。更重要的是,“LINKIN”,“PARK”,“Hybrid”和“Theory”,我只认识PARK。
那个年代没有度娘,单词基本靠猜。我觉得“Hybrid”应该是什么鸟吧,不是也应该是鸟的亲戚。“LINKIN”嘛,LINK是连接,LINKIN就当“连接”算了,说不定是拼错了。嗯,不要在意这些细节。“Theory”完全不知道是什么。
所以当我把“连接公园”的这盒“不知道什么鸟”或者“不知道鸟什么”的卡带放进机器的时候,我的内心是激动的。我觉得我的逼格已经遇到了瓶颈,这“不知道什么鸟”就是来拯救我的,听完她,我的人生将再次得到升华。
听了不到两分钟,我就取下耳机,振臂高呼:“这他么的什么鬼?这么吵,鬼哭狼嚎,撕心裂肺的,能叫音乐?”
“连接公园”歪曲了我的价值观,我开始怀疑某同学高冷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残暴的心。我害怕她哪天和我吵了架后,在一起吃饭时会偷偷往我碗里投老鼠药。所以我那段时间吃饭时都特别注意看碗里是不是有红色或者绿色的看起来很可疑的小颗粒。
然而并没有。
然后我进了大学,小我一届的某同学继续寒窗苦读。开学第一周我就有点凌乱,因为宿舍里的每个人居然都岩烧店烟雾弥漫隔壁是国术馆。“不愧是省里最好的学府。”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然而“学府论”并没有什么卵用。我的逼格一直在告诉我,我必须得做点什么。于是, 我翻出了某同学给我的“连接公园”,每个晚上睡前尝试着听一曲。因为某同学曾经告诉我,她最不开心的时候,都是靠这些歌陪她度过的。我很想知道这些吵吵闹闹的曲子到底有什么魔力,我很想知道她不开心的时候在想些什么。
一开始我只听最后一首歌,因为它是整盘卡带里唯一一首抒情的慢歌。在认真听了几遍后,我突然觉得这首歌很伤感。有一种永别的决绝。即使到今天听到这首歌,我脑中依然会浮现一个人为了追寻内心的答案,痛苦,孤独,却又坚定得走在雪地中的场景。
于是我决定继续尝试剩余的歌,第二首我非常喜欢的歌是。喜欢它的原因,第一个还是因为它没有那么多嘶吼唱法,第二个是因为它让我开始思考:努力过但失败了,应该怎么办?
再到后来就一发不可收拾,虽然还是不太喜欢嘶吼,但是每首歌都认真仔细得听,能从自己的角度去欣赏和理解了(其实到最后连都会唱了)。
于是我明白了一件事:
真实往往和摇滚一样,剥开的时候残忍,痛苦,但当你接受她之后,伤口一定会愈合,而你一定会比过去更强大。
于是,在大一的那个夏天,在你高考完之后,我决定送一份礼物给你。我跑遍了成都我所知道的所有卖碟的店和小贩,在遭受了无数次“。。。什么公园?”“公园还唱歌?”之类的白眼煞笔问题后,总算在“万人坑”楼下一个不定期卖打口碟的小贩那里,淘到了一张完好无损的“Live In Texas” DVD。看,不愧是咱们最好的学府。
我还记得那个午后,阳光明媚,我趁爹妈上班(我怕他们会摇出心脏病),邀请你来我家。我们怀着朝圣的心情,双手捧着碟,小心翼翼得放到影碟机里。电视声音不敢开太大,怕吵到邻居。
你睁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得盯着电视。我在一旁偷偷看着你。
十几年后,Linkin Park的演唱会,很遗憾,因为家里的事情你不能来。我一直觉得心里少了些什么。因此,我写下这些文字,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