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引子
肖哲是我初中时代最要好的同学,我们还是同桌,我和她无话不谈,我什么秘密都跟她说。
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她会无情的跟我翻脸,而我连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
多少年后,我才明白,所谓的闺蜜,是我一厢情愿的当她闺蜜,所谓的秘密,那也仅限于我的秘密,她的秘密并没有跟我分享过,所以我才输得那么彻底那么孤单。
从此,她变成了我最恨的人,这一恨,就是二十八年。
02 结识闺蜜
肖哲是复读生,我升初三时,她从另外一个镇上转学来的。
她说话的声音很好听,节奏舒缓、绵延起伏,衣服合身得体,长发及腰。那时,女生们大部分衣着都是宽衣宽裤平底鞋,肖哲那时穿得是紧腿裤高跟鞋,而且能歌善舞,她的五官很一般,偏圆的大饼脸上,配了一双小小的丹凤眼,鼻子小还有点塌,有一个大嘴巴。都说嘴巴大的人,唱歌好听,她唱歌真的好听,而且她很喜欢唱歌,当时的流行歌曲她基本上都会唱。不过,我唱的比她好,这可不是我自己说的。
初中年级的音乐课,音乐老师经常带着我去上课的,他拉手风琴我唱,学校有个什么活动文艺演出的,我是登台独唱的,逢年过节,邻里乡亲聚餐,大家总是要我唱了一首又一首,周末或放假在家,边干活边唱,家里人都习以为常了,从没人说过什么,就当是空气存在一样正常。
有一天上午,我家来了亲戚,我们叫姑夫,大人们在家里聊天,我在后院干活。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姑夫在饭桌上问父母,你们家买了录音机?父母说没有,哪有钱买啊?姑夫不信,他说,我明明一个上午听着你们家后院在唱歌。父母听了哈哈大笑,说那是我们闺女在唱歌,姑夫瞪大眼睛看了我好久,我笑而不答,低头吃饭。
肖哲还有一样让我更羡慕的本事,她极会交际,只要她想结交的同学,不用几天,就能跟她形成铜墙铁壁的关系,尤其是男同学,哪怕是隔壁的隔壁班,一样可以毫不费力的搞定。
我暗恋了三年的男同学舒华,我只能躲得远远的看一眼,连主动去搭话的胆量都没有,更别说接近了,所以人家压根儿就不知道。但这个秘密肖哲知道,她向我保证绝对不会说出去。
可是,没过几天,她就跟舒华一起打羽毛球了,他们几乎天天在一起,我只能远远的看着他们一起玩一起开心地笑,我心里酸溜溜的直想哭。
肖哲经常去我家,我也经常去她家,我们在一起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唱歌,我们虽然经常说话,但她心里的秘密从不跟我说,我也从不问,我什么秘密都跟她说,我觉得她比我大,比我懂事,比我有见识。
03 唱歌比赛录取通知书
有一天,肖哲告诉我,市里有一个歌手大赛选拔赛,问我要不要一起去试试,我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因为我平时除了唱歌还是唱歌,学习一塌糊涂。于是我们就去市里参赛了。参赛回来后,一到课间我们就往学校传达室跑,看有没有我们的信。
又是一个周末,我们都该回家了,我走的时候肖哲还没走,她说有事。
到了周一课间,肖哲主动叫上我,我们往传达室走去,传达室的窗口放只着一封信,是肖哲的名字,市里寄来的。我想我的随后就会寄来,我还是很激动,似乎比肖哲本人还高兴,她当我的面打开一看,未入选,肖哲很平静,我似乎比她还难过。
过了一周,我的信还没收到,心里又期盼又害怕,煎熬了两个星期,还是没音讯,肖哲一直劝我,说再等等吧。
我熬不住了,回去跟妈妈说,妈妈带我去了市里,我们找到了市文化局问询情况,老师帮我查询后,告诉我们,信早已发出了,是和肖哲的信一起发出的,我入选了,肖哲没入选,昨天已经复试完毕了,念我名字的时候我没来,以为是放弃了。
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妈妈难过得哭了,我也哭了,感觉象天塌了一样,家人都知道我爱唱歌,也希望我能走唱歌这条路,可奈何造化弄人,那封录取通知书到底去哪了呢?我好不甘心,但无可奈何。那封迷一样的通知书到底在哪?终于在毕业前的那个晚上,肖哲亲口告诉了我谜底。
04 张苹的绯闻
转眼到了元旦,同学们都忙着准备新年礼物互赠好友,那时候,最时髦的就是明星照了,《射雕英雄传》正在热播,翁美玲的相片炙手可热,我桌后的女生张苹买了一组明星照,由十二张翁美玲相片组成的月历,我们叫相条,赠送了她的同桌男生余树,那样的相条在当时就是奢侈品,我用羡慕的口气告诉了肖哲。
新学期开学了,见到同学们真是高兴,我们还是那么一如继往的快乐。
有一天,我课间跑回到宿舍,看见张苹坐在床板上哭,为什么说床板?不说床也不说炕呢?因为我们睡的地方,是用木板搭起来的通铺,一间宿舍,中间一道门,门两边各一扇窗,进门是一条约一米五宽的通道,窗口下方就是通铺,一条通铺睡八个人,每人睡觉的地方不到八十公分。张苹就坐在她的那块床板上靠着她的铺盖卷儿哭,眼睛肿得象核桃,显然她已经哭了很久,而且没有去上课。我很心疼她,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我关切的问她,她只是哭着摇头却不说。
在此后的几天里,张苹去上课,但眼睛还是肿的,她还在哭,大家都默不作声,回避着,我似乎觉得张苹的哭,大家都知道原因,唯独我是不知道的。我觉得好奇怪,心里在想,不知道受了什么重大打击。这个谜底也是在毕业前的那个晚上,肖哲亲口告诉了我。
05 毕业前,大树下的那个晚上
转眼间 ,就要毕业了,四个初三班全级两百多人,我考了个全级第一名,这个第一名倒数的。这个心理压力太重了,压到走路都抬不起头来,生怕别人认得我,更怕人家问我考了多少分,比警察盘问小偷还可怕。
这初中三年,我除了唱歌就是玩,只要一学习就觉得没劲,根本就学不进去,不知道学习有什么意义,只觉得在学校里不用干繁重苦累的农活。
在学校的最后一个晚自习了,下课铃响后,我无精打采的抱着一叠书准备回宿舍,在回宿舍的路上,肖哲追上我,让我去校园外的那棵大树下,有人找,我稀里糊涂的跟了过去。
树下已站了好多人,除了我和肖哲,有我暗恋了三年的舒华,看见他,我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了,虽然是晚上,我都能感觉到我脸己红到耳根,鼻尖己经冒汗了,还看见了张苹、余树他们,还有七八个班里其他同学,都在用怪异的眼光盯着我,这让我更加的紧张,难道是肖哲搞了一个神秘游戏?舒华要向我表白?还找了这么多人见证?我快要紧张得晕倒了。
舒华先开口说话了,不是表白,而是质问:“你在班上到处说张苹写了信条给余树,你哪只眼睛看见了”?我说:“我没看见,相条倒是见过”,肖哲说:“你跟我说的就是信条”!同学之间递纸条,这并没什么奇怪,但说成是信条,那就是指男女生之间传递情感的纸条,有情书的意思。
所有人都张开了血盆大口朝我漫骂,我看见好多手指在我面前飞舞着指点着,唾沫星子飞得满脸都是,我只求上天快点让我消失,让我速死,我真没脸活到这个世上。我无法辩驳也不容我辩驳,他们是拿我来出气的,根本不是听我解释的。
骂声渐渐少了,最后还剩下能言善辩、口齿伶俐的我曾苦苦暗恋了三年的舒华,只见他无比蔑视的指着我的鼻尖道"就你这个样,还想追我,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要是能考上一个学校,老子头朝下倒走三年"。我仿佛受到了被人扒光示众的羞辱,这些话就象用尖刀刻在石头的墓志铭一样,深深的镶嵌在了我的骨头上、心里、脑海里。
人群渐渐散去,我一个人呆在原地一动不动,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太意外,我只想就地死去。不知道是眼泪还是血,在脸上肆意流淌,不知道肖哲什么时候又返了回来,她还说有事要告诉我,她说了好多事实的真相,第一件就是关于唱歌录取通知书的事。
那个周末,我先回家了,肖哲一个人跑到了学校的传达室,传达室的玻璃窗上并排放着两封信,是我和肖哲的,肖哲拿了我的信,把自己的信留在传达室,当她拆开我的信被录取时,她就撕了我的信扔到垃圾筒。
等我星期天返校,她再和我一起去传达室,看到她的信而没我的,我也不会有任何怀疑。她说,无论她能不能录取,她都不想我被录取。她每天都设法接近舒华跟他玩,也是知道我喜欢他,她说,即使她得不到也不能让我得到。
张萍写相条给余树没错的,可她偏说信条,她就是要搞臭我!里后她还说:“你不是唱歌比我好吗?我看你有多好”!
原来肖哲一直在我背后捅刀子,而我一直当她是闺蜜却毫无戒心。
从那天开始,我不说话也不笑了,我的脸、我的自尊心已被他们踩到脚底下的烂泥巴里去了。我没有和任何人告别,无声地拿了行李放到自行车上一个人回家了。
06 反省
那个暑假,从来爱说话爱唱歌的我,一下子变成了近似哑巴,除了非说或者非答不可的话,我连一个字都不想多说。一直沉浸在那个被欺负的画面中,不断地回想起班长那句恶毒的话,还有肖哲那副胜利者的得意表情。
在农村的每一天,永远都是干不完的活,除了劳累就是劳累。
离开学还有几天的时间,我盼望着快点开学,不用在田地里劳作了,突然间的意识到了我己经不用再去学校了,我没书读了。以后的每一天都要和没完没了的农活打交道了。
接下来的生活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在家种地,要么就到城里学个裁缝,将来也有个一技之长好过干农活,但结局是一样的,那就是无论你选择什么,很快就会有人上门说媒,嫁个农民,生个娃,就这样过完这一生。我都能想到甚至可以看到我这一生是怎么走完的,毫无悬念。
想着这些,我的心开始绝望,随着绝望的升级,我看不到任何生的希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就样的活下去,活一天跟活一百年有什么区别呢?一点区别也没有。
我为我的前途感到绝望、担忧和恐惧,如果我一辈子呆在这一亩三分地里走不出去,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突然脑海里出现了一个无比坚定的声音,我要离开这里!对,我要离开这里,这里的冬天实在太冷了,冷得我从心里害怕。
我从小学开始,就向往南方。小学语文有一篇课文叫《春天来了》,“春天来了,燕子从南方飞回来了”。从那时起,我就知道南方是温暖的,不象北方,到了冬天,冻得要死,上初中时,我没有棉鞋,就一双单布鞋,一双白线手套,骑着单车,寒风吹得手脚僵硬失去知觉,有时冻得想哭,再继续受冻就想笑,是神经失控的笑,傻笑,比哭更加难受。回到家里,一般都会在家门口停留一会儿,以缓冲室内外五十多度的温差,有时候冻得实在无法忍受,就径直蹿到屋里火炉前,不用几秒钟整个人身体就开始膨胀,接着发痒,针轧一样的疼痛,那种滋味如同酷刑,想想都心里发怵。
接下来的几天,要离开这里的声音越来越强烈,似乎在遥远的前方有一盏明灯在召唤着我,迷茫又发光的人生目标向我召手,让我干活也不觉得累,甚至兴奋到连觉都睡不着,我怎么才能离开这里呢?去哪呢?怎么生存呢?
反反复复在思考就这个千古难题,有天夜里,想着想着就睡着了,迷迷糊糊中传来一个无比清晰的声音,读书考出去!
我猛然惊醒,弹坐起来,除了熟睡的家人什么都没有。那一夜,我眼睁到天亮。第二天仍然精神抖擞,在田里干活休息的空闲,我难为情的向父亲开了口,说我想要复读考出去。父亲沉默良久,闷闷的说了一句,你就在家里的农业大学读吧,专业就是修理地球,母亲干笑了一下缓和场面,弟弟和妹妹因为父亲的幽默感发笑,我尴尬得僵在那里,心里难过得要命,二哥低头沉默没出声。
第二天,照常出田劳作,休息的时候,二哥跟父亲说,让我去复读,我该干的所有农活二哥全包,保证完成。父亲思考良久,答应我去复读,机会只有一次,如果考不上不用再说第二次。
其实,父亲也不是不给我读,是因为在我们这样的农村考出去太难了,好多学生为了逃避干农活辛苦,复读了七八年还在读,当然有些人是真的想考出去,但父亲觉得我就是逃避农活的那一个,所以才给我一次机会,他心想,你躲得了一年,躲不了一辈子啊。
07 复读
新学期开始了,我办妥了所有的手续后就正式上课了,第一学期没住校,是走读。
上课很认真的听课,还是听不太懂,回到家里做作业,几乎都不会,只好翻初二的课本,还是不会,再翻回初一课本,直到深夜一两点,母亲醒了催我睡觉,我还在钻研我的作业呢,做不完作业决不睡,除非想尽办法费尽脑筋确实真不会做,否则即使到天亮也得做。
那时我们家还没有电,点煤油灯学习,第二天鼻孔全是黑的。早上起床,还得煮一家八口人的早餐,每天都是手擀面,吃完饭后就骑自行车去上学了,一手把车,一手把书背诵。
那年冬天,把太难背的课文留到去学校背,拿着书到课室外面,找个风口冷风最大的地方,如果背不会,就让寒风吹死吧,人在那种环境下,几分钟手就冻僵了,脸也很快会冻僵,眼泪会无意识的流下来,但脑袋是非常清醒的,求生的本能也会让注意力高度集中,哪有背不会的课文,感谢寒风!
那时,我只坚持一个原则,课本的每一个角落都是重点,我不能错过任何一个重点,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我不会的题目,我珍惜每分每秒,拼尽全力。
第二学期住校了,晚自习后就统一关灯,我就点上蜡烛学习到深夜。每当我累得想偷懒的时候,脑海中就出现了肖哲那个幸灾乐祝和不屑的表情,还有舒华那句"你要是能考上一个学校,老子头朝下倒走三年",我浑身就充满了奋斗的力量。这一年中,每当我疲倦时就会想起他俩,他俩给了我无穷的奋斗的力量。
学校的考前模拟考试,我得了前八名,班主任很高兴的对我说,你再复读两年很有希望能考上。
有一次语文老师给我的作文评分是99分,但他的评语是,如果是自己写的就好了!我看了,不但不生气,反而在心里暗暗惊喜,老师都不相信是自己写的,那进步该有多大啊?要是我考上了中专,他们也不会相信,那该有多剌激啊,为了更大的惊喜,我有了更加努力的理由。
08考中
正式考试开始了,我印象最深的是一道20分的几何题,只剩这一题不会做,怎么都不会,离下课还有十分钟,我告诫自己,一定不能慌,我一定能做出来,不能就这么算了。
正在凝神苦思,忽然激灵一下,灵感迸发,只要画一条辅助线,问题就迎刃而解,一直忙到下课铃响,老师说停止答卷的最后一秒钟,我也终于答完停笔了。
回到集体宿舍,十几个人都在讨论这一道题,我也不知道我的答案对不对,所以不敢说。
几何代课老师进来,大家又围着老师开始讨论,老师坐在桌前,画图做题,想了好久也没有正确答案。我心里紧张得要命,又很想证实我答的对错,最后终于鼓起勇气凑到桌前,告诉老师我的解题思路,老师证明我的答案是正确的。
考试结束后,我们就开始填志愿了,每个人手里都拿一张志愿填报表,人很多,乱糟糟的,我低头看着地上有一张别人写的草稿纸,上面有四个志愿,我看到郑州,我不知道在哪,反正应该是离家很远,水文地质及工程地质,名字也好听,应该是穿着白大褂在实验室研究水的,感觉挺好,就把它填成了第一志愿,其它三个就随手写上去了。
考完后,还是回到家里,日复一日的劳动,既无喜也无忧。
有一天午后,我们还没出去田里劳动,学校韩老师推着自行车到了院子里,笑嘻嘻的叫我父亲请客,说我考上了中专。
我当时是懵了,大人们边说边进了家,我却无声的拿起箩筐去地里撇喂猪的糖菜叶子去了,就象什么也没发生。
过了有半个钟,二哥跑到菜地里,惊恐的看着我,我不知发生什么事?他以为我是“范进中举”喜疯了,看我跟平常一样也就放心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在担心,我走了,家里的四头猪谁喂啊?早餐谁煮啊?水瓮里的每天六桶水谁提啊?
父亲想去市里找熟人问一下,我能考个啥学校,早上劲头十足出了门,晚上耷拉着头唉声叹气的,说我根本没考上,离录取分数线442分还差了8分,没可能!我再一次拿出成绩单,443分,父亲手上写的434分。虚惊一场,父亲从早上出门,到晚上回来,都没舍得吃一碗面,饿着肚子回来的。父亲也没再说要去找熟人了,上一次弄错考分让他丢了面子,我们只能静等录取通知书的到来。
终于等到录取通知书来了,就是我第一志愿的郑州,只超了一分,无比幸运,也无比后怕!如果我考不上呢?我当初就没给自己留后路啊,我的人生就在这一分之间来个大逆转。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我最要好的同学秀芳。在路上遇到了秀芳同村的男同学小白,我们三个经常一起玩的,当我把考上的消息告诉小白时,小白当成笑话听,哈哈哈一笑接着说“你都能考上,爷早就考上了”。
那一年,是1989年,我考上了,而且是学校是唯一的一个。我的名字整个乡里都知道了。
我的仇!我的恨!想起了肖哲对我无情的伤害和背叛,想起了男神那句恶毒的话,我考上了,他就头朝下走三年,你倒是走啊!我恨透了这两个人,还有那一群围攻我的同学。
09新生
转眼就到开学了,从来没见过火车的我,一坐火车就坐了三天,火车要在北京中转,等上十二个小时才能再上火车到郑州。
新生入学,例行体检,我的体检出了问题,心律不齐。学校一共四个同学查出了问题需要病退,也包括我在内。
那天晚上,其他三个都收到了病退通知书,我和同学出去逛街了没找着,第二天,正在军训,几个校领导过来我们班,点了我的名字出列,一个和蔼可亲的老头,后来才知道他是我们专业主任,他上下打量了我一会儿,回头对其他领导说:“这孩子看上去蛮壮的很健康,你们再考虑一下”。后来,我就幸运的留下来了。那个心律不齐过了二十多年后才明白,当时是因为初三复读那一年劳累过度导致的。
也许是初三铆足了劲学习的缘故,还有努力学习的惯性,中专四年各科成绩都还不错。
那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离开家,一走就是四个多月,假期回到家,父母兄弟姐妹都出来迎接,一家人都抱着哭成一团。原来开心快乐到极点也可以用哭来表达。
随后的几天里,陆陆续续的有初中同学来家看我,更奇怪还有一些在班里并没找过交道的同学也来了。后来才知道,好多同学跟小白一样,根本不相信我考上了,来我家看看是不是真的,即使见了是真的,也还有人不相信,于是后来又传出了很多版本,有人说我家有亲戚当大官,走后门上的学,有人说我家钱多,拿钱买的,各种可能都有,反正就是没有可能自己考上。于是乎我就成了一个传奇人物在他们中间流传着,我成了焦点。
毕业时,有三个选择,保送上大学、留校、分配到广州,我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广州。从小的梦想就是去到温暖的南方,广州更是南方的理想之地,听说那里四季如春。
1993年的广州,是人们神往的地方,人们传唱着广州遍地是黄金,就看你愿不愿意弯腰捡的梦想之地,这一年,初中的同学们知道我去了广州,他们就像当年不相信我考上一样,我又一次成了传奇,升级版的。
当我94回到家乡,几乎没见到几个同学,以后都是四年回一次家,跟同学们几乎断了联系。那时的交通很不方便,而且路费也得花掉一两年的积蓄,第一次坐飞机飞四个多小时到包头,包头坐四个多小时到临河,临河再坐一个小时大巴到乡里,再走一个多小时到家里。有一年父亲知道我要回家,但没确定哪天,父亲天天早上赶个驴车到乡上接我,等到晚上最后一班没看到无,他才回家,连续一个星期没接到,他想休息一天再接,就父亲休息的那天我回到了家。
10实现梦想
幸运之神曾三次在我命运转折的关键时刻眷顾了我,一分之超、病退时刻、毕业分配,这些都让我对生活充满了感恩之心。同时也没有忘记对肖哲的恨,我怎么也想不到,当时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怎么会有那么强的嫉忌心,怎么会有那样的心思算计别人?十五六岁的年纪只能跟豆蔻、花儿、纯洁这些词相配,那些不着调的词怎么可以用在这里?怎么会有那么成熟的心智?
每次回到家乡探望父母,我都会想起初中所经历的那些事儿,和同学们聚会也总能想起肖哲这个人。
去年初中同学聚会上,舒华和肖哲都来了,肖哲挨着我坐下,一身类似于少女的装扮,粉嫩的超短裙,同色的包包,虽然看起来有点廉价,但能感觉到她每个细节是精心修饰过的,她还是那么爱打扮。
聊天的过程中,她说我们前两年见过面,我真想不起来,经她的提点,我才想起,前两年几个同学聚会,最后一个男生小白进来,后面跟着一位女生,小白没做介绍,以为是小白的夫人,并未认出她就是肖哲,直到饭局散场她都没有说出真相,她还是一个有心机的人。
她还象初中时代那样,爱说爱唱爱交际,除了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其它什么都没变。
还是那么善于周旋,为每个人敬酒,劝酒的套路和每首劝酒的歌都很贴主题,谈笑间,每一杯酒都能成功的送到对方的嘴里,绝对是酒经沙场的高手。
舒华一句正经话,她能不经意的改编一个字就可以变成一个笑话,完全颠覆原来的意思,引发大家哄堂大笑。她很开心,像一只花蝴蝶快乐的穿梭在花丛中,这是她人生舞台的中心,是她最擅长的人生游戏,突然间想起了“相条”和“信条”也只是差了一个字,也完全不同于原来的意思,还引发了一场灾祸。我猛然醒悟,她就喜欢这样的游戏,能为她带来自信和快感,完全不在意某个人因为玩笑而伤神。
她为远道回来的我唱歌,唱了一首又一首,情真意切,我突然间又发觉,她对以前发生的一切早已忘记,她根本不知道她对我的伤害有多深,我敢肯定,她真的忘了,就算记得,也会以为我当时哭过生气过几天而己,以为我也不记得了,只记得我们曾经一起唱歌一起玩耍。
舒华没有以前那么能言善辩了,生活的历练让他变成了一个沧桑的中年男人,黑黝而粗糙的脸上表明他的生活并不容易,他在一个矿山打工,我多么希望他进来的时候是头朝下走的,可惜并没有。
我和她的差别从我考出去之后开始分化,我每年都在学习成长,挑战一个又一个的难题,自考了大专,那些课题都是我一科一科的读,一门一门的考,有几科经历了两三次的重考才过关,后来又考了本科,考了中级经济师,现在的我己经是高级经济师了,而她初中毕业后还在原地踏步。
我悲哀的觉得,所谓的深仇大恨只是我一个人的事。那个用几十年堆积起来的,象雪山一样的深仇大恨倾刻间崩塌了,一切都清零了。
所谓的恨,也是我一厢情愿的恨,她并知道我恨她,而且还是堆积了二十八年象雪山一样的仇恨。
我五味杂陈,累积的仇恨像地基塌陷,瞬间失去了支撑,我的泪,瞬间决堤,颗颗落下,借着酒劲,嚎啕大哭起来,我像一只迷途羔羊,我的情感找不宣泄的方向,任凭眼泪弄花了妆容。
渐渐收了哭声,发现有几个女生陪着掉泪,男人沉默不语,我平静的说了一把“对不起!我离开家乡这么多年没有感受过同学相聚的快乐,一激动就收不住了”。大家都相劝表示理解,肖哲是表现最关心我的一个,大家还认为我们就是闺蜜。
11结尾
之后的一年里,我经常在反思这件事,我恨她值得吗?她都己经忘记了,这种恨的力量帮我实现了梦想,给了我改变命运的机会。这些她也不知道,如果我不说,她也永远不知道,而舒华头朝下走三年,他会兑现他的承诺吗?也不可能,这些人让我原谅很难,我做不到,但我可以选择放下。
这件事最终让我明白:成功需要朋友,巨大的成功需要敌人。对敌人最好的复仇方式,就是你过得比他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