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来生,会是怎么样?骆以军可没想到这么多,他只想到了未来的次子,假如以莫须有的次子来回忆他的作家老爸的生活(老爸其实就是骆以军自己),这故事情节会是怎么样?
“这画面有点美,让我不忍直视”,看到搞笑的书皮封面,我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就在天河北兆佳业的心居地把这本《我未来次子关于我的回忆》带回了家,当作是休假旅行期间的消遣读物。
第二天的乌龙旅程也是搞笑。我在7:56分时以马拉松最后一公里的速度冲到21B的闸机口,想要过检票闸机坐8点整的高铁却被工作人员拦下,只得到隔壁的改票窗口排长队,1个小时之后我重新排队换了票,只是出发点从广州南站变成了广州站,5个小时的高铁变成了20个小时的快车。
在广州南站到广州站半日游的地铁和麦当劳餐厅,还有贵广火车卧铺上的时光,这本搞笑的书让我啼笑皆非的旅程也充满了想象不到的乐趣。
“这本是完全未曾存在过的故事,还是另一种生活之可能?小说家的次子,在35篇未来时光的预言书之中,在荒诞、戏谑、温情,引人入胜而又令人忍俊不禁的故事背后,缓缓剥离、拼凑,构建属于自己的,颠倒错乱的身世。
关于回忆。关于遗忘,也关于追寻。“
封底这么记录,也让我满是好奇想要一探究竟,虽然有时候云里雾里,却也是蛮新奇的。看不懂的时候就安慰自己,看来是太成熟世故,小朋友的世界已经看不懂啦!
“这是小说家写作至今最为轻松、幽默、温情的长篇作品”,没有比较,我就当一见如故。
35个故事,支离破碎的记忆碎片,不同场景下的想象,读这本书的旅程也像是一种肆意挥霍云游的阶段。
这些令我或捧腹或感触的瞬间,我又到心居地来做个记录。如果未来有一天从别人的眼光来写现在的你,又会是怎么样?或许未来会不期而遇!
1.“那对我一直是一种道德上的困惑:我该在这样只为了一方一时好玩,贪欢而猎奇搜集,让另一方丧失本来自由与生机,而严厉叱责禁止?(我恐惧他掉入一种,等在他未来的,资本主义大峡谷的巨大道德堕落:如同女孩们在琳琅满目的名牌专柜前的童话森林幻觉。只要我喜欢,只要有钱,不需要付出劳作与技艺,不需要教养或一种时间慢速的体会。噗。只要一伸出手,按键或刷卡,一种缺乏感性与同情的“拥有”就完成了)他只要伸出手就完成“将那美丽小东西占为己有之激爽”,但占有之瞬就是那美丽之物死亡的开始。或我其实不应介入成人世界的道德执念,对这样在城市长大,与土地、节气、动植物生长死亡自然法则断隔的不幸孩子来说,他扑抓回来的小生命,所有在他眼前发生的脆弱的生与如此容易的死,会不会其实已懵懂、惘惘地进入他的脑下丘学习软件里…“
关于私欲和生命的体验:只愿曾经拥有,不求天长地久,几时方休?
2.“现在我要怎么去描述那许多年前的一次旅行呢?我的指导教授不止一次地提醒我,我的叙事行为带有某种严重障碍和病态。他说我总是说三道四,在陈述A事件的过程中,不断跳跃闪躲至B、C、D、E、F……他曾怀疑这是否是某种出自主观美学意志下的产物?也许我奇怪地受到半世纪前(我父亲那个年代)曾流行一时的所谓“后现代主义”之影响:譬如那个著名的“法兰克·盖利之屋”。
不。我试着向教授解释:我之所以这样,对那个画面回忆试图逼近之艰难,那个您所谓的“偏离”和“闪躲”,倒并不是因为在那幅画面中,隐藏着什么我至今仍无法直视的,“伤害的核心”;而是,而是因为,我记忆里曾经载存下的画面,原来我父亲在许久以前便在他的小说里描述过了。那自然和“我记得的”(事件?真相?画面?记忆?家族史?)出入极大。这是所以我无法像其他的小朋友、少年、年轻人,或中年人那样,以流动的、河流般的连续形式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我必须单元格地、一幅一幅地,检视自己的记忆图画。以免它们在我不知道的状况下,被我父亲动了手脚(这是所有小说家的儿子们的不幸)。”
关于意识和现实的东拼西凑,现实和想象的界限无需分清。
3.“父亲内心那个“陨石坑累累”的月球表面究竟是什么样的景观,我不得而知。但我清楚记得那个画面:那大约是从那座水利局招待所出来的附近巷弄,那儿浓荫密覆,枝叶扶疏,一些梧桐或菩提之类的薄树叶还翻翻闪闪晕透着光。母亲牵大哥远远走在前面,父亲牵着我的手,我突然将父亲的手甩掉。他又将我的手牵起,我又用力甩掉,如此重复再三(也许我以为在和父亲玩游戏)。但最后一次他将我的手紧紧抓起,看着我,说:“再甩一次看看。”
我笑嘻嘻地一把甩了,下一个瞬间,父亲就不见了。只有我孤自一个站在那落叶旋转飘下,隙光盈满的空画面里,其实父亲躲在下一个转角的砖墙后偷看我的反应。但我以为这世界真的只剩我一个了。时光静止得仿佛可听闻那些爬墙虎窸率蔓爬之声响。后来母亲回忆她牵着大哥回到那儿,发现我一个小人呆站在那儿,直着眼,像一尊落单的矮人陶偶。“
这是支离破碎的叙事节奏,却也满足了大家的幻想。
4.“那像我父亲这一生的命运,那个不幸画面甚至扩散渗透到我们这个家其余成员对生命的想象。原来那天的行程中会去一间叫“某某弃财天”的古刹,据说庙里有一口泉水灵验得紧,只要把钞票钱币放进去洗洗,不久后就会变成两倍“跑进你的钱包”。我母亲说其中一位长辈曾好意想借钱给父亲去洗,但另一位长辈提醒说那样不是变成“债务加倍”了吗?
于是在那个午后(据说他们艰苦地爬了一段极陡的山坡才到达那间庙),当所有人兴高采烈在那泉池里一张一张洗着钞票,再对着阳光张晃晾干。我父亲百无聊赖地站在一旁枯候,后来他瞥见我大哥玩得一脸脏污跑过,便招手唤他:“来,阿白,来洗洗手,洗洗脸。这水凉得咧。”
母亲说,他们那趟旅行结束回国后不久,她便怀上了我。“
无心插柳柳成荫,这难道是巧合?
5.“在我童年的经验,勉强可称之为“忧伤”,延伸至今仍今我耿耿于怀的,反而是一些画面:“我不在的时光。”那通常是大哥的撒娇独宠时光,他们父子俩歪腻在一起,父亲用一种智力骤降的孩童声调问大哥:“阿白,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的那些事?”在一座红砖旧教堂的庭园里,父亲脱下外套,扑打空气,以恫吓一只翅翼贲张整个下巴囊袋充血艳红的大火鸡不要靠近摇摇晃晃学步的大哥;在一列轻轻颤动的火车车厢,大哥偎在当姨的怀里睡着;或是一大群的海鸥密遮盘旋在低空,精准粗野地叼去他们上举手中的吐司面包屑;或是,爷爷的医院病床,窗外花木扶疏,声音静得只听见点滴瓶里的水珠坠落碎开,或爷爷喉头无意识的咕哝……
那时我在哪儿?大哥总是骄傲地说:“你还在妈咪的肚子里。”
说的跟真的一样,信以为真,这就是小说家的威力吧!
6.“在那样静谧、美好、黄昏的光线几乎可以让草坪上每一株草茎的阴影拉出一种油画般的妖幻颜色,在那所有母亲皆像许多年后这些男孩在哈佛耶鲁踢橄榄球时,他们看台上撑着洋伞的年轻女友,在光影翻跳中看着他们和其他的男孩一起无忧地把球乱踢过来乱踢过去的柔和画面中,我父亲,噢,他会令我羞愧欲死地,把那一切面面都破坏地,从另一棵较远的树下,远远对我咆哮:“阿甯咕——“
“专心一点——”“把那个三角锥筒放下——”“把球放在地上用脚踢——”“注意听教练在说什么——”
噢,我真想杀了他。我真想离开这一群踢球的同伴,独自远远地跑到草坪的另一端躲起来。那些美丽的母亲全吃惊而微带谴责地转头看他,他却浑然不觉。他甚至还会冲进场内,在我面前蹲下来,像那些冒险传奇里的远征军将领对他因恐惧而怀忧丧志的部下说:
“看着我。眼睛看着我。”
我照做了。他低声对我说:“听好,从现在开始,我要你试一件事,那就是:专心。你有没有办法让自己专注在踢球这件事上?”
我点点头,然后他又一脸杀气地跑回他的那棵树下。天哪,他以为这是什么?世界杯足球赛?美国职棒大联盟的冠军争霸赛?我可是置身在一群三到五岁的小孩之中哦。
但这件事竟变成困惑我一生的提问:专注。在那个绿光盈满的草地上。我的朋友张友纶在翻筋斗并跑去角落拿一塑料袋检各色落叶。其他的小孩仍在胡乱地互相扯对方的裤子,或把教练排好的三角锥筒嘻嘻哈哈地踢倒。只有我愣站在那儿,原先收听四面八方各种鸟叫、人声、车声……乃至一团混乱之背景声的开关被旋掉了。我专注地看着那粒足球,它超越了我曾经历过的时间,变成了我老年后每日重复经过,逆光看着的这座修道院般的古老图书馆走廊之影像。我这一生,爱情、事业、研究学问、对某些歧岔出去的兴趣之专业化,乃至于对往事如深井投石的反复追忆,全都回绕着“专注”这两个字,那使我变成一个别人眼中絮絮叨叨、孤僻又不近人情的怪老头。谁知道曾在那启动了一生命运的那个草坪上,我原是个混在人群里、调皮而心不在焉的家伙呢。“
小孩子的心理描写如此生动,关于“专注“的故事萦绕一生,如此细腻!
7.“那之前,这位哲学家愤青正和父亲聊着他曾住过的几座城市,没有炫耀,只有悲伤。他描述着阿姆斯特丹运河旁的那条风化街,他在那些醉醺醺人挤人的白种人观光客的身体河流里顺游前进,一旁橱窗里展示着一个个假娃娃般的妓女,灯光旖施脸孔幻丽,她们就住在那一格一格大小不一的展示橱窗里,卧床和沙发有的极奢华,有的则寒酸破败。每有客人登阶梯叩门讲定价码,妓女即迎入,拉上窗帘。所以那整条夜街姹紫嫣红的灯光橱窗里,每见有遮帘拉下处,便知就在这人潮汹涌一墙之隔里,正有对陌生男女在交欢。他描述着佛罗伦萨的百花圣母教堂、圣马可修道院的湿壁画、旧宫、海神喷泉和大卫雕像;他提到米开朗基罗最后那三件未完成、有人谣传是预备留给他自己墓拱的大型雕刻。其中一件“卸下圣体”,他形容那耶稣的躯体似乎“完全死透”,将全部的重量瘫垮在悲伤的圣母身上;而其中一只脚,耶稣的脚,因为米开朗基罗在雕刻时,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它该是的形状和位置,就把它砍掉了……他说,米开朗基罗的人体雕刻,从解剖学的比例分析看全是错的,全是真正的人体不可能摆出的姿势,如果人体处在那样的拗折扭曲,脸上的表情应是剧烈的痛苦,而不是那些雕像脸庞的祥和庄严……歪斜的。错的。在理性的勘测计量下是逸出轨道之外的。有时却在其中深藏着后人模仿不来的巨大力量……
就在那时,他提到了比萨塔。
他说那天下午,他和他年轻的妻子大约四点半就到了奇迹广场。他去买了参观券,很贵。他的妻子不愿上去,他却执意要登上那“此生可能再难遇”的歪斜之塔,基座建筑在松软淤泥,中心轴线偏离,整座石砖墙面高盖在一种濒临极限,随时会土崩瓦解消失为幻影的奇迹之塔。
他说他排到的梯次是六点半。每梯次参观时限是三十分钟。他跟着那些老人妇女小孩可能是一整家族的美国观光客顺着蜿蜒螺旋状阶梯往上爬。一开始没有问题,但到了大约塔的第四或第五层高时,他开始感觉不对。哦对了我忘了告诉你,我有惧高症。那时探向外面的平台已可感觉一种身体水平线的歪斜。他觉得自己好像会在那斜面滑摔下去。但那些美国小孩如履平地在上头追追打打。他开始落队,缓慢地,举步艰难(那些大理石阶梯已被近千年来的观光客踩成脸盆般的凹洼),扶着石墙往上攀爬。
每爬一层就停下喘气,像个在攀爬过程便急速衰颓的老人,听见血液在自己的耳边轰轰流着。好不容易爬到最上一层,不,在那之上还有一极窄隘的钟塔之顶,那时看见远方的地平线整个是斜的。如果还要攀那最后一截阶梯,那人体是悬空在整座塔的垂直线之外。这时那个管理员,一个穿着制服的胖女人,从下面边攀上来边用意大利话喊着什么,大约是参观时间到了斜塔要关门了请所有游客离开之类的……
他心里想:我一定要爬到那上面去看看。
那些美国观光客尽兴地往下走,阶梯很窄,他等于是逆着人流和他们蹭挤身体固执地往上走。他爬得很慢,似乎在极短的时间内整座古老的斜塔里就只剩下他自己一人了。所有的喧闹人声都远去了。一会儿,那位胖大的女管理员用洪亮且有回声的嗓音对他吼着。他不懂意大利文,但他不知为何从心里涌起一种执拗、悲愤且躁郁的情感。他用法文、英文,
最后干脆用中文,像个失语症患者对那女人恳求着。
……我一定要上去!请让我上去!三分钟就好……
他用手指比了个三。后来那意大利女人笑了起来,她用手指比了个一。一分钟。
他说,他独自一人在那塔顶待了大约二十分钟。没有任何人来催他。他在一个斜的、高空中的小平面上。主座教堂、洗礼堂及墓地诸建筑群都在他脚底。他的妻子小小的人影在下面草地上低头读旅游指南。远处是托斯卡尼美丽的暮色。整个宇宙在此刻只有他独自一人。他掏出烟来,幸福地抽着。他说,那时,我突然决定要写一张明信片给那位法国的老教授。很奇怪,那几年,某种对于人的,或是表达感情的无能状态,在那奇迹时刻被治愈了。
我父亲说,这是那位哲学愤青的故事,同时也是他的故事。我已经讲了大多关于一个人独自站在城市高楼顶端的故事了。为何我会想起这个故事呢?因为我今天突然想起,我父亲有一次没头没脑对我说了一句话。
“如果你的未来,不是活在一座废墟,而是佛罗伦萨之境呢?”
你会不会也想起自己曾经一次执著的旅行?也许只是偶然,只是一瞬,却会一直留在你心,静待未来的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