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风轻云淡。冬日的豫南,清爽、洁净。
刚刚送走了一位要好的朋友,现在端坐在办公室的电脑前,想起挚友汪耀洲。
耀州是我中南政法学院学习时的老乡和校友。记得1985年9月的中旬,我们入校。不知是谁先找的谁,总之,很快就认识了。同时期认识的还有法律系1班的老乡徐留芳,四班的于惠清,以及老大哥、83 级的魏洪江。自那时起,乡情和共同的志向就将我们连在了一起,直到他出事的那一刻。当时,我是带着重病入学的:血小板减少,当时县医院认为是很难治疗的病,就算是在医疗条件比较好的武汉,当时也是治疗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每逢周日,清晨我就得起床,由武昌赶早上第一班公交车去汉口,到武汉市第二医院血液科去找裘华莹主任诊治。裘主任是原武汉同济医科大学校长裘法祖的女儿,一位非常敬业、非常和蔼的专家。那时,武汉的公交很拥挤,而我的病又很怕挤,挤破了身上的哪个地方是很难止血的。起初,是魏洪江担任保护我的任务,等我们去武汉的时间稍长,路线基本熟悉之后,耀州便担任起了保护我的任务。人多挤公交的时候,他总是双手撑住两扇车门,等我上车后他再放行其他人,这样就是我免受别人的拥挤,以免出现意外。到了鲁巷,还得换乘15路公交车,坐许多站,到中华门,再改坐轮渡,过江之后,再步行。常常是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只能是吃完饭再去医院看病。等下午回程时,天已不早,冬天的时候,一般要到天黑。就这样,在学校的照顾下,我治疗了半年多,他几乎是“保护”我半年多。等到病愈之后,我们几个为数不多的老乡,自然就成了好朋友。周末的聚会,假期的来回,和师兄弟以及民院小师妹们平日的郊游,几乎都是一起的。四年,就这么匆匆而过。
武汉的学习生涯结束后,我们又一同分回家长固始的乡下法庭。他在大别山区的武庙,我在淮河之滨的杨集。两年后,我们先后调至县法院。他在民事庭,我在刑事庭。之后,是大家都先后娶妻生子。然后,孩子又在一所学校上学。其间,他还曾长期在我分管的业务口从事刑事审判工作。在业务上,他是一位非常出色而又非常较真的人,当地的一些大要案,经他办理后,少有瑕疵,以至于现在在北京一所名校读刑法研究生的小齐一直尊称他为老师。几年间,他所写的案例被最高法院《审判案例要览》选登,成为固始法院的第一。关于刑事审判的论文也屡见报端。可以说,在他所从事的审判业务上,固始法院少有其上者。
耀州出事是在一个夜晚,2012年7月5日。那天,固始法院的几个同事到信阳公干,吃完晚饭后一起坐着聊天,大概九、十点钟的样子,一名我们共同要好的同事打电话说“耀洲被撞了”,并说已送到医院抢救。因为不放心,随即打电话向一位师弟求证,师弟回复说“凶多吉少”,人已在送往合肥的路上。直到这时候,我依然觉得不会有什么大事,因为在我的潜意识中,他是健壮且身手敏捷的。之后,便接连传出不好的消息。大约过了五、六天,我约上徐留芳,一同由信阳坐火车前往合肥看望。整整一夜过后,凌晨五时许,精锐去接站。了解大致情况后,我当即给远在北京学习的固始法院负责人打了电话,要求他对事件予以高度关注。之后不久,耀州眼中的老大魏洪江教授也赶到合肥。医院重症监护室外的护士拦住了兴冲冲的我们:不让进去看望!在医生办公室,我无法抑制的情绪奔泻而出—我哭出了声!见此情景,医生也受了感动,破例放我们三人进了监护室。耀州静静地躺着,肿胀的脑袋比平时大了许多,头发已经刮光,口鼻插满了管子,一滴清泪挂在眼角。几分钟的无语凝噎,而后是无声地退出。随后,一些同事和他的亲属陆续赶来。医生曾告诉我们,没希望了。但是,我们总觉得不是那样。耀州的同班同学孙爱军得到消息后,连夜从深圳赶来,还同时请来了一位姓杨的民间医生。在家属决定离开医院返程的路上,杨医生就要求用他的方法治疗,后来在到达固始后,经与县医院协调,杨医生用了他的方子:在插着呼吸机的病患身上,用人乳鼻饮下从深圳带来的药丸。抱着一线希望,我们从不同的医院收集了一点点的人乳,看着药丸由注射器推入耀州的体内,期盼着奇迹能够发生。一天,两天,终于有一天,家属坚持不住了。大概在医院又坚持三、四天之后的一天中午,我在家里中午饭还没有吃完,耀州的弟弟打电话说“人弄回去了”,等我赶到医院再赶到耀州的家里时,他的屋里已经升起了烧纸钱的青烟,这意味着,人走了。再之后,一些同学从四面八方赶来吊唁,一些不知道路的外地同学,由我充当向导,洪斌、永贵等都各自尽了力。一场同学情,到此打住。
大概是次年清明,洪江由郑州回来,与洪斌我们一行去给耀州扫墓。硕大的坟头,长满了参差不齐的野草。纷飞的纸钱,炸响的鞭炮,寄托了我们的哀思。
一场车祸,终结了一位年富力强的富有专业经验的生命。一个家庭,若干圈子,多种感情,从此彻底改变。
生命的消失对于人而言,是最悲哀的事情。活着,就是一种美好。
是为记。
2024年10月24日原文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