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十二月一日是艾滋病日,那是从我工作的第二年,一九八八年开始有的。我在学校里听老师讲的第一个关于艾滋病传染的事迹是说一个护士长在抢救艾滋病人的过程中手套破了,缝针扎破手指,然后,那个护士长不幸得病,后来牺牲在工作岗位上。对我来说有点恐怖,但是觉得艾滋毕竟少,离我太远,所以也没太多感觉。
我遇到的第一例艾滋病人在二零零六年,那是我经历了SARS,又有了五年的传染科经历,到呼吸科 工作的第二年。
那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建筑工人,他带着全家打工,做着搭脚手架的活,发现自己发高烧腰痛才住院,由于来自河南艾滋病县,自己曾经去卖过血,所以自己要求化验。那时我们医院好像要把血送苏州化验,所以要好几天才出结果。
在结果出来前的几天,我们一如普通病人一样对待他,不是我们胆大,而是门诊的医生为保护隐私没告诉我们,里面的医护人员把他当疑难杂症在天天研究治疗方案,我甚至没带任何防护的情况下,拿了棉签去研究病人的满是霉菌感染的口腔,同事每天帮他更换湿透的床单、被套。
当报告出来,我们全体人员都惊呆了,说句不是表扬我们呼吸科同事的话,没一个人惊慌,恐怖!
一是感谢媒体的宣传,感谢世界各国领导夫人的带头与艾滋病人接触,冲淡了艾滋的可怕性。而且在熟知各种传染病的传染途径的我们来说,最可怕的疾病是呼吸道传染的无药可救的未知疾病!我们已把艾滋病在意识里往后排了好多位了。
当时,我们担心的是同室的其他两个老爷爷病友,为避免恐慌,我当时的理由是该病人患了可能是麻疹之类的传染病,必须预防性隔离,当时那几个可爱的老爷爷还表示他们年纪大了,麻疹传不上了,不用搬,在我们的劝导下,最后还是变成单人房间,进行保护性隔离。
其次,我们最为担心的是患者家属,看着他们年轻的,淳朴的痛哭的脸,我们满满的都是同情。幸好他们估计也看到了解过这个病,沟通比较顺利,我们让他们全家去检查,并且帮他们了解了艾滋病当时的属地管理,当地是免费治疗的,再几天的对症治疗后,他们回当地治疗去了。对这个病人,我觉得真是黑买卖血机构害死人,对患者的贫穷无知只能表示同情。
第二个艾滋病人,是两年后,来到了肛肠科,一个患了痔疮的年轻女性,由于规定住院手术必须化验术前三项,其中就包括艾滋梅毒的,这是为了防止有的病人术后有纠纷的,痔疮手术有时往往抽血后没等到化验出来就先手术了,这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女人就是第二天得到了她的阳性报告,这对医生的打击比较大,因为艾滋会血液传染,而手术一直是必然见血的,术中刀、针,有时划破没发现也是有的。但我们的同事还是比较淡定的。
作为护士长我同样的必须对同病室病友进行搬离,这次我花了好久的功夫才把那个与她相处的好的中年妇女搬到隔壁。最艰难的事竟然还在后面,在与家属交流时我们必须先要经得患者同意,所以我们要先与患者交流。好不容易把她约到单独谈话,当我们告诉她是艾滋病时,让人哭笑不得的事发生了,她只是外表看起来斯文,其实没认几个字,根本在大脑里没有艾滋病的概念,啥传染啥潜伏啥啥-----,一律无法交流,只问我们怎么得的,会马上死吗?我们忍无可忍后告诉她可能与瞎搞有关系(一开始担心与她老公有关),她竟然不是担心自己,而是要我们一定要告诉她大概多久前传染的?她好去找人家算账!无语!
第三个是在同一年,一个长相秀气的小伙子,说话礼貌温柔,也是看痔疮,手术时发现肠子里好多尖锐湿疣,当时大家比较警惕,以为只是性病,第二天告诉他是艾滋时,他竟然一脸坦然,让我倒惊呆了。他承认他是同性恋,这是我一辈子见到的第一个同性恋,他的周围有人生艾滋病的,所以他知道,我看着那张年轻的脸,觉得真是不可思议,怎么会是同性恋?怎么面对如此疾病还那么淡定,那要是多么的看透人生,看淡生死啊。我们建议他去苏州专科医院去看看有没有治疗或防治的方案,并且叮嘱他一定要去看,科学发展总有办法。最后一次通话是他在回工作的小镇的车上,尽管我语重心长,他在谢谢我的同时表示不去看了。我们大家一声长叹!
第四个竟然在去年遇到了,而且在五官科遇到。一个低级的小错误,引发一个让人光火的死循环。一个四十几岁的外地女人发烧,扁桃体发炎,在老公儿子的陪同下竟然挂号写着七十八岁,不知是说错还是输错,下午被医生发现时,要修改竟然成了难事,医院规定修改必须要相关证明,户口本,身份证,他们说都没有!我作为护士长一个个部门打电话,又到床边与家属沟通好歹提供一点东西,那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她老公说她是贵州被他骗婚的,没结婚证,没去过娘家也就从没身份证户口本,我对他的故事无比同情,继续与相关部门联系修改年纪事宜。谁知第二天化验就出来了,艾滋阳性,同事说他们估计故意隐瞒,因为在告诉他们情况后,她老公拿来了户口本,不知转院还是回家就出院了。说他们隐瞒的同事说现在全国联网的,只有输入身份证就知道是新发的,还是已知的。我估计他们也是没办法吧,虽然我被折腾的够呛,同情心好受打击,但我选择原谅他们了。
每次与同事与实习生讲起我的这些经历时,我一直要想传达一种思想,艾滋病及其他传染病无时无刻都在我们医护人员甚至平常人的周围,但是它们没有那么可怕,而且那些病人也是形形色色,他们需要大家的帮助。
未来,这类疾病一定会越来越多,我想作为医护人员,作为社会人,我们要做的事好多好多,我们每个人一定要保护自己,人人学会标准预防,无论是谁,去哪里,你的周围,你一定不能恐惧但也一定不要放松警惕!同时,我们要学会谅解,学会常常去劝慰,时时去帮助。也许你的一句话是他们活下去看到的一丝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