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嘉璇又好笑又惭愧,道:“原来你在为这件事生气?哎,算我说得过分了,这里给你赔不是啦!可还不是为了稳住我义父,专拣他爱听的说?把你说得差劲些,才能避免给你带来麻烦。”
玄霜冷笑道:“你得了吧!假如现在摄政王就在你后面,你又要去对他说,你只是为了稳住我,这才专拣我爱听的说,不过是哄哄我罢了。哎,你这么左右逢源,累不累啊?我说过不喜欢别人对我两面三刀,你怎么想,就怎么表示好了。”
程嘉璇本就受了满心委屈,心虚中竟又生出恼火,气道:“你怎可如此轻言?我当然是打心底里在乎你的安危……”玄霜拍了拍脑门,装着恍然大悟的道:“哎呀,瞧我这记性!你当然是真的担心了,只不过不是担心我,而是担心没人再帮你探听情报。没利用完的棋子,怎容他中途出局?”
程嘉璇怒道:“你冤枉人,我……我根本从没作此想法……”鼻中酸涩,泪水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玄霜心一软,取出块手帕替她擦泪,叹道:“你看你真是没用,心态这么脆弱,一点小事就哭哭啼啼的掉眼泪,有件事我还真不知该不该跟你说,就怕你承受不了这个打击。上次咱们在古墓里遇到,跟我额娘在一起的那个人,你知道他是谁?”
程嘉璇睫毛上还挂着晶亮的泪珠,却被他这话吸引了全副注意,拉起他双手,连声道:“你查到了?快……快告诉我!”
玄霜叹了口气,以一种看待垂死之人的目光瞅着她,语速缓慢的道:“他就是祭影教的现任教主,本名叫做江冽尘,这位子是他谋反篡夺所得。自他出道以来,心狠手辣是出了名的,残杀双亲,手刃恩师,凶残暴戾。他还是我娘家的仇人,六年前为抢断魂泪,一把火烧了无影山庄。过去他与殒少帅同是祭影教门人,情同手足,其后殒少帅不满他种种行径,破脸为敌,为复仇索债,这才答应我额娘,归顺朝廷。”
叙述时多次停顿,小心偷看程嘉璇脸色,好半天才终于说完,又连忙劝慰道:“你爱上魔教教主,这是一段孽缘,注定不会有什么结果。虽说天意弄人,但细想起来,此前其实也有过不少迹象足以证明。我额娘就曾称呼他江教主,怪我太蠢,那时也没留意。好在你们现在还没发生过什么,长痛不如短痛,早些看清了也好,胜过你以后再受伤害。”
程嘉璇神色如常,似乎玄霜跟她谈论的只是些家常便饭,微微一笑道:“那很好啊。我早就明白他不是普通人,祭影教教主的身份很威风,这才衬得起他。那么他们提过几次的那个楚姑娘,她又是什么人?”
玄霜愣了愣,道:“这件事,你可没拜托过我帮你查啊?”
程嘉璇暗责自己太过心急,刚想正式向他托付,玄霜就无奈的甩了甩头,苦笑道:“对你的事,我不等你说,就会先替你将一切打点周到。这位楚姑娘名叫楚梦琳,是魔教先教主之女,天生丽质。江冽尘和殒少帅跟她从小一起长大,同时倾心于她,明里大家一团和气,背地里争风吃醋的事可没少干。江冽尘当时还是教中少主,能力超群,颇得教主赏识,众教徒私下都传说,他跟楚小姐是一对儿。可惜这楚小姐眼界极高,对他俩连一个也没看上,反而在军营中与我大清德豫亲王一见钟情。最后盗走镇教之宝,反叛出逃,陪他进过王陵冥殿,在他要上战场之前,将残影剑作为防身兵器,交给了他。最后经我额娘设计陷害,使她心伤情淡,饮恨而去。”
程嘉璇道:“楚梦琳还真是好命!可眼光也太过挑剔。不知她现在何处?我……我想见一见她,看看能令江教主动心的,究竟会是怎样的女孩。”
玄霜道:“你见不到她,因为她六年前就死了。死因众说纷纭,有的说是她遭到情郎背叛,绝望自戕。还有的说她挨了父亲一记阴掌,内伤发作,不愈而亡,至今也没个准确定论。”程嘉璇点了点头,又问:“你不是说江教主……喜欢……楚梦琳么?那又怎会杀了她的亲生爹爹?”
玄霜道:“有人说,正是因为他喜欢楚小姐,教主反对他们成亲,江冽尘一怒之下,将他毒手杀害。但我觉得,这说法定是某些文人墨客的胡编乱造。这分明是权益驱使下,上演的一幕篡位大戏,却被此辈俗人硬是改出了苦情鸳鸯的内幕,真令人倒足胃口!还有,咱们在古墓中听他亲口承认,对楚小姐的死丝毫无动于衷,就像死的不过是一只蚂蚁。提到那位洛瑾姑娘的时候,他更是直言不讳,说自己就是存心害死她,来引发我额娘心生愧疚。为了一己偏好,就可以无所不用其极,牵连这许多无辜者丧命,像这种狼心狗肺的畜生,你也喜欢?”
程嘉璇不理他大发感慨,脸上现出温柔笑意,道:“你忘了,我也曾在场,亲身耳闻目睹。当时也不在意,又怎会在事后耿耿于怀?或许他为人确实有些……可也正因如此,别人都对他深深痛恨,只有我这么真心的爱他,他应该对我另眼相待吧?何况楚梦琳也好,洛瑾也好,即使她们活着,我也要去争上一争。现天公作美,两个情敌都已经不在了,说明我还是很有些机会的。”
玄霜脸色一沉,眼见着她站在崖边,稍有不慎就会失足坠下,无奈却是劝说不得。心里泛起阵阵酸水,暗想:“你为了他,什么事都肯做。我为你……可我又算什么?”烦闷难遣,回宫后甩下她独自溜达,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暗夜殒所居屋外。玄霜一时兴起,踮脚走近,将眼睛凑到窗格上打量。
还没等看清,眼前只觉寒光一闪。玄霜临敌经验虽少,应变却也敏捷,迅速蹬脚跃起。“嗖嗖”几声,几枚银锥从脚底擦过。玄霜吓出一身冷汗,刚才只消慢得一步,便是穿颅破脑之祸。下落时尚未稳住重心,五枚银锥又是拦腰飞来,玄霜腾空前翻,俯倒在地,连滚几次,起身背靠窗旁墙壁,叫道:“殒少帅,我……我是玄霜,我认输就是,你别再考较我武艺啦!”
房中只见得一个模糊身影坐在草垫上,听他话意,此人便是那祭影教的叛徒暗夜殒,现下方位正临于背光处,冷冷的道:“我自然知道是你。说,为什么偷看我练功?”玄霜道:“我才没偷看呢!只是我有些心事,对谁说都不合适,想到咱们的交情,就来倒倒这一肚子的苦水。”
暗夜殒鼻中哼出一声,老大不耐烦的道:“我不懂你们这些后生晚辈的琐碎,跟我说做什么?”玄霜笑道:“别的不懂,要说此事你一定精通!说来惭愧,我看上了一个女孩子,可她另有心上人。本来我也应该就此成全她,但事实摆在眼前,若是让她跟着那个人,对方待她绝不会好,拒绝她我又于心不忍,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暗夜殒闻听此言,蓦然触动心事,想起当年与楚梦琳的爱恨恩怨,不禁哀叹。待得玄霜问起,忽感恼怒,道:“现在不是你来问我。继续,你如何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