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de> </code>马车飞驰,驾车的男仆细细看来都是肌肉结实的硬朗身板,一个年纪正值壮年,络腮胡,圆脸,眉目和善,另一个年纪轻一点的身材瘦削,皮肤黝黑,刀眉浓密,眼神犀利。两人都专注得看着前方,挽起袖子的手臂青筋暴露。细想来,自我下车起,这两个人就一直远远得跟着我,像是暗中保护我,可为何我在桂芳姨家落水之时,他们并未出手相救,即使他们毫无水性,也应该对主尽忠吧,我内心顿时不安起来。
<code> </code>突然,桂芳姨惊慌失措得大叫起来:“老五,老六,这不是回田府的路啊。”话音未落,那个年轻的瘦子转头冲我们大笑道:“当然不是去田府的路,田小姐,你不必惊慌,我们不过是奉命行事,带你去个好地方。”
<code> </code>阿紫吓得抖手抖脚,桂芳姨假装镇定得盘问道:“老五老六去哪里了?你们到底是谁?”
<code> </code>马车轱辘飞奔在茂密的森林里,车头的灯笼左右摇晃,络腮胡子用浓厚的重低音道:“放心,他们没事,只是在另外一个地方。”我突然冲到前面,大喝道:“你们再不停车,我就喊人啦,救命啊,救命啊,来人啊,来人啊!”只听见一阵阵清亮的回声在漆黑的森林里来回飘荡,环顾四周,透过树枝的月光把墨绿色的森林染上一层银白的雾障,随即那个瘦子的狂笑声响彻森林。突然车速减慢,我们已步入崎岖颠簸的山路,一侧是布满荆棘的悬崖,另一侧则是嶙峋的峭壁,但他们驾轻就熟,很快便适应了这一路布满小碎石的蜿蜒的山路,完全不理会我们三个人的苦苦哀求或者拼命挣扎,我一怒之下,冲那个年轻的瘦子的肩膀狠狠的咬了一口,疼得他哇哇直叫,他连忙捂着肩膀,驾车的长鞭一挥,马一声嘶鸣,停驻了前蹄,络腮胡一把抓住我的肩膀,把我往车厢里一塞,我一屁股坐到了桂芳姨怀里。“你小心点,这可是悬崖峭壁,一不留神可就栽车了。”络腮胡嗓音像装了低音炮,浑厚低沉,又不急不缓。那个瘦子气不过,翻身跳进车厢,轻而易举拎起我,质问道:“你不要命啦,害得老子差点栽下去了,再来小心我抽你。”说着,举起瘦削而粗糙的手板在我眼前晃了两晃,一旁的络腮胡赶紧提醒道:“不要乱来,那可是老爷子要的人!”瘦子有所忌惮得把我扔回座位,恶狠狠得瞪我两眼,继续回到车头,挥起长鞭继续赶路。
<code> </code> “老爷子是谁?为什么要抓我?你们为何跟老五老六长得一模一样?”我又颤抖得爬出车厢,打破砂锅问到底。
<code> </code> “你见了自然就知道,你可是老爷子心尖儿上的人啊。为了抓你,我们可算是大费周章了”瘦子嬉皮笑脸得冲络腮胡努努嘴,又道,“你说这老爷子那个还能行吗?听说他没弄干净,但也不至于还能长出来啊,呵呵!”络腮胡半晌答一句:“管饭给钱,嘴巴就好好闭上。不关我们的事,不要多说。”瘦子顿悟:“得嘞!”随即他又笑起来,好像有使不完的开心事。
<code> </code> “其实,我不是田小姐。你们抓错人了。我真的不是。”我认真得说道,“田小姐知书达理,秀外慧中,可是我字都不会写,更不会吟诗作赋,我根本不是田小姐,不信你们可以问问她俩啊!”我指指桂芳姨和阿紫,阿紫小声嘀咕道:“小姐,你以为他们傻吗?”
<code> </code> “哎呀,我是认真的,你们说我哪里像田琇英啦,我就是跟她长得像!”我冲阿紫和桂芳姨耸耸肩,又回头道,“两位大人,你们一定要相信我呀,若是你家老爷子发现我是个冒牌货,肯定没你们好果子吃。”
<code> </code>络腮胡不慌不慢得转身,抓起我的右手,定睛一看,面无表情的回过身。瘦子立即关切道:“没错吧?”“确是天魁手。”络腮胡胸有成竹得说。
<code> </code> “喂,我手背上的朱砂痣从娘胎里就有的,这不能说明我是田小姐。”我拍拍那个瘦子的肩膀道。
<code> </code> “管你是甜小姐,还是苦小姐,只要有这只手就对了嘞。嘻嘻。”瘦子又欢天喜地得笑起来。
<code> </code> “那,你们老爷子抓田小姐回去干嘛!不会是成亲吧?”我吓得瘫倒在桂芳姨的怀里。
<code> </code> “总比死好吧。”瘦子反诘道。
<code> </code>我倒了十八辈子的血霉了!怎么就变成了田小姐,这个田小姐到底招谁惹谁了!
<code> </code> “我还没成年呢!”我眼里噙着泪水。阿紫也跟着嘤嘤哭起来,桂芳姨搂着我嘴里念念有词,好像是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code> </code> “有十六了吧,老姑娘还不要了呢!”瘦子邪淫得笑起来。
<code> </code>我吓得哇哇大哭起来,脑子里浮现了若干个老爷子的样子,白发苍苍却面目狰狞、身宽体胖却笑容猥琐、气质儒雅却其貌不扬……突然我一个激灵,当初我是被车撞回明朝的,如今迫在眉睫,再疼我也要撞一撞了,于是我趁马车一个趔趄,我跃身而起,只听“嘭”得一声头撞到车门框上,瘦子听到响声立即停了车,络腮胡赶紧扶起我的身子,一旁的女人乱作一团哭起来。迷迷糊糊中,一个白衣男子从天而降,利剑出鞘,直逼马车,马仰头长啸,惹得马车一阵摇晃,白衣男子利剑一挥,斩断缰绳,受了惊吓的马勇往直前得飞奔而去。瘦子立马跪地求饶,络腮胡还负隅顽抗,抡起拳头朝白衣男子要害部位击去,白衣男子左躲右闪,身轻如燕。络腮胡随着白衣男子的步伐踏地而飞,白衣男子顺势飞上车顶,络腮胡跳上车一拳击中白衣男子的腰部,突然听见皮肉被利器刺伤的撕裂声,络腮胡捂着胳膊从车上滚落在地,瘦子见络腮胡负伤,从地上翻身而起,对白衣男子说了声对不住了,拔出腰间的一双短刀,一声怒吼,紧逼白衣男子胸前,迫使白衣男子不断后退,只听见白衣男子发出低沉的声音:“我不想杀人!”话音未落,只见他一个俯冲,犹如敏捷的飞燕,躲过瘦子寒光逼人的短刀,瘦子一个跟斗翻身,短刀紧逼他的腰背。白衣男子侧身右腿一勾,瘦子手中的一把短刀应声而落,而另一把短刀被瘦子腾空投向白衣男子,眼看着要中伤要害,白衣男子慌忙拿剑抵挡,只听见金属击撞的清脆声,短刀的刀刃被弹断,瘦子趁白衣男子右臂被轻微的擦伤,又从身后掏出一把五角星形状的利器,白衣男子觉察情形不妙,千钧一发之际,他抛出利剑,直插瘦子的腰间,瘦子吆喝一声,手中的利器和他一同栽倒在地。
<code> </code>白衣男子立即从瘦子身上拔出剑,抵挡住重新上阵的络腮胡,踏地高飞,一会儿踩到络腮胡肩上,一会儿飞到络腮胡的头顶,络腮胡被耍得团团转,纵使使出浑身解数也找不到他的突破口,这样十几个来回,络腮胡已经疲惫不堪,而他仿佛意犹未尽,他轻推剑柄,直指络腮胡的咽喉,厉声问道:“为何还不收手?”
<code> </code>络腮胡仰起头,并不理会,一副很有气节的样子。“你不说,本……本公子也明白,我今天不杀你,回去告诉你家主人,不要动我的人。”白衣男子压低声音道。这熟悉的声音,俊朗的背影……我揉揉生疼的太阳穴,缓缓睁开眼睛,只见白衣男子的利剑在络腮胡的锁骨上狠狠得划了一个十字架似的的刀痕,动作缓而有力,眼神隐忍而愤恨。络腮胡咬紧牙关,愤怒得瞪着白衣男子,细密的血珠从伤口沁出来,我惊叫一声,白衣男子低吼一声“滚”,络腮胡转身扛起瘦子,拔腿便跑,瞬间便融入了黑夜里。
<code> </code> “王公子?”我跳下车,不敢相信方才还是一个腼腆中带着顽皮的少年竟有如此冷酷的一面。他轻轻转过头来,与我四目相对,一点之前的羞涩也没有了,仿佛一阵厮杀把他从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磨砺成一个深谙世事的长者。
<code> </code> “琇英,我护送你们回去吧。”他用一张棉布手帕擦了擦剑上的血迹,迅速插回金色的剑鞘中,剑把上的黑色如意结左右晃动,我捧起如意结,上面用金线勾勒的“王信”二字在月色下熠熠生辉,我抬起头发现王信正低头不安得看着我。
<code> </code> “没想到,真的是你。”我不知道是激动还是难以置信,泪水悄然从眼眶里流了下来,那个出现在我梦里不知多少回的男子竟真真切切地站在我面前,一如梦境,在我狼狈不堪的时候,以完美得近乎不近人情的姿态拉了我一把。我才从刚刚的惊吓中醒来,头发凌乱,额上还有红肿的伤口,布衣粗裤,而他要么美服华冠,羞涩温柔,要么身手了得,冷峻潇洒。
<code> </code> “我,我来迟了,让你受惊了。”他似乎欲言又止,手里握着那只如意结,试探得在我眼里寻找什么答案,在我只顾默默流泪时,他却又变回之前一脸风轻云淡的样子。
<code> </code>这个王信,简直变化得太快,前一秒是一个面红耳赤的害羞儿郎,下一秒俨然一个铁骨柔情的狭义之士。
<code> </code>桂芳姨在一旁作揖感谢道:“多谢公子相救。”然后走到我身旁,看了一眼如意结,又问,“不过,公子可认得这些人?”
<code> </code>王信迟疑地点点头:“去年京城少女失踪案,就是这些人所为。”话毕他痛苦的皱眉,轻轻抬起右臂,我这才发现他的右臂划了一道长口,血顺着手掌一滴一滴淌到地上。我有轻微的晕血症,身子一软,便往后倒去,只见王信迅速俯身,用那只受伤的胳膊挽起我的后腰,我被温暖得揽入他的怀中,一双透着幽幽月光的眼眸轻贴在我的额上,似有若无的甘甜的呼吸急促得叩响我的心门,我的目光顺着他挺拔的鼻梁,小心翼翼得探询到他的眼眸,对视的刹那,他立即把目光移到了别处,吃力得说:“你没事吧,我的伤口把你衣服弄脏了。”说完便将我扶到车厢坐着。
<code> </code> “我没事,你的伤口……要不我用面纱给你包扎一下?”但之前那一番折腾后,面纱已不知所踪,“要不用我这罗裙布!” 我想起电视剧都这么演的。
<code> </code> “不必了,不碍事。”他扶着自己的胳膊,向我们来时的路张望。
<code> </code> “王公子,方才您是如何发现这两个人图谋不轨的?”桂芳姨像个侦探似的审视着受伤的他。
<code> </code> “上车再说吧。”他蹙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这时马车驶近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一行人迅速跑过来,朝王信作揖,把我和他扶到了另一辆完好的马车上,又牵来一匹马拖动之前的马车。桂芳姨很快跟了过来,坐到我的身旁,继续道:“不知道老五老六现在怎么样了,那两个歹徒竟和老五老六一模一样,竟连老奴都骗了过去。”
<code> </code> “现在我们只能沿着山路绕一圈,才回的去,今夜,大家受惊了。”王信歉意得看着我,我摆摆手,笑道:“还好,还好,幸好你来得及时。”
<code> </code>桂芳姨突然坐到我和王信中间,又缜密得分析起案情来:“王公子,京城少女失踪案跟今夜有何关系?他们为何要抓我家小姐?”
<code> </code>王信看着我,迟疑了一阵,才轻声道:“我本不想说,怕小姐惶恐,但今日情形,又非说不可,也请小姐以后多加小心。”
<code> </code>我呆呆得望着他慢条斯理得翻动着嘴皮,不禁打个寒颤,渐渐感到自己身上的分量,作为一个众矢之的的女主角,我将万劫不复……
<code> </code>故事要回到一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