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男孩刻意用自己紧实的腹部肌肉贴近她后背,小心而又讨好地试探着。
窗外的雨依旧没有转小。
都说天气很影响心情,是真的。此时此刻的童潇就完全提不起兴致。
童潇很烦躁,她明明跟陈薏说了无数遍她不喜欢太妖的,但陈薏还是持之以恒地将人送过来。
虽然她知道现在的时代日新月异,做他们这种传媒行业的更是如此。新人换了一批又一批,适者生存优胜劣汰。想要出人头地就必须有机遇,不是谁都这么幸运能遇到伯乐。所以想要见到伯乐就得有引见者,而抱住金大腿才是圈内的明智之选。
而童潇就是圈内出了名的金大腿,才二十六岁,漂亮多金手上又有资源,任是哪个新人都想爬上她的床。
看着男孩小心翼翼讨好她的模样,她叹了口气。说:“今天就算了。”
男孩一愣,他知道童潇是出了名的挑剔,但是没想到他连床边都没沾上就被踹了。他支支吾吾:“那,潇姐,我过几天那个试镜...”
童潇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其实男孩的条件和通告要求都很契合,不用出卖肉体也能通过试镜脱颖而出,但她也没多说什么:“该有的都会有。”
显然被童潇的低气压给吓到,男孩立刻卖乖地应了声好,不敢多作停留就赶紧穿衣服走了。
她抬起手点了根烟。还是给把这个男孩的名字发给了制作人。
此时,恰好门铃响了。童潇心想这外卖小哥真快,等下得给个好评才行。
王图图看着那个穿着暴露的男孩急匆匆地从他身边走过,紧接着一个女人穿着低胸吊带就出来了,嘴里还叼着烟。
她说:“下这么大雨都送得这么准时,谢谢啊。”
童潇正低着头数钱并没有抬头看他,他正好能看见她卷翘的睫毛像蝴蝶一样微微颤动,以及她咬着香烟那艳色的唇,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惊心动魄的美。
王图图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人,不禁看愣了。
童潇早就发现他的目光,立刻捂住了低胸吊带,头也没抬就说道:“好看吗?色狼。”
本来她就心情不好,说话难免凶得很,现在更是让她字句里都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王图图脸上一红,慌忙解释道:“不,我没看你的,呃,胸部。只是你长得太好看了,对不起。”
他略显稚气的少年音使她不由自主地循着他黄色雨衣上被雨划过的水渍,直到她抬起头看向他,和他双目相对。
他很高,是个长相清秀的男孩,说不上很帅气,但是让人看着很舒服。看起来最多二十岁出头,很年轻,身材貌似很好。
不得不说,是她的菜。
他脸上红扑扑的,有些难为情地咬着唇,像是在想着怎么和她解释。
看起来怯生生的,让她想到了小兔子。
“真的很对不起,我真的不是色狼。”
童潇见他急得都快哭出来了,立刻掐灭了手中的烟,接过了外卖,“好了,我知道了。”然后将钱给他时顺手在他的手上摸了一把。“我才是色狼。”
他眨了眨眼睛然后有些迟疑地将手往后缩了缩,尴尬地拨弄了一下头发,使他原本就有些微卷的头发略显凌乱。
看起来好乖。
看见他的举动,她不禁嗤笑一声,问道:“要不要进来吹干一下头发再走?”
他连忙说:“不用了,谢谢你。”然后慌忙逃了。
看着那明黄色的身影,童潇的心情竟然好了些。
可惜太纯了。
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
下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王图图拖着疲惫的身子上楼梯,走到家门口他才看见自己家门被砸了了,玻璃碎片溅了一地,所幸没被砸开。
不用想,他也知道肯定是他哥来了。
一打开门,他的猫立即警惕地竖起耳朵来,他笑着抱住它,给它顺了顺毛:“我回来了,今天被吓到了吧。”
他脱掉早就被淋湿的外套,打开手机果然齐刷刷下去全都是他哥的未接来电。
想了想,他还是回拨了过去。
“舍得接电话了?你可真是个大忙人啊。我今天可是在你家门口等了一下午。”王展的声音透着十分不耐烦。
“我今天上班去了。”
只听到王展极度嘲讽地冷笑了一声,他说:“你不是什么戏剧学院毕业吗?怎么就没个出息呢。”
王图图顿了顿,说:“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
“哥可是给你找了份好差事。杨盏,杨编导你知道吧?”
听到杨盏这个名字,王图图的眼睛闪了一下。
最近屡上热门的新剧就是这位杨编导制作的,风头正盛的实力编导,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不禁问道:“是什么差事?跑龙套我也可以的。”
王展笑了起来:“睡一晚二十万。你看多好的差事啊。”
闻言,王图图刚燃起来的热情就立刻被冷水当头一浇。“哥,你不能这么侮辱我。我是个演员!”他气得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不是男妓!”
“那又有什么区别。”王展冷声道:“你读个戏剧学院出来又拍过什么戏?天天这边打工那边打工什么都做不了,那还不如去陪富婆睡觉。”
“这几天高利贷的人已经找上门来了,哥哥我哪里拿得出来五十多万来还给人家?图图,你就帮帮哥哥。如果没有我,你现在都不知道在哪里喝西北风呢。”
王图图沉默了,他没有任何反驳的话,也不想和他争论。
最后王展说:“这个可是我千辛万苦才求回来的,别人想去还去不了呢。你小子可别给我搞砸了。”
挂了电话,王展立刻将地址和日期发了过来。
他熄了屏幕,倒在沙发上看着白色的天花板愣神。
初中的时候他拍广告一举成名,然后被新人导演秋渡发掘。他没有夺目的容貌,但是秋渡说他有天分,让他去考戏剧学院。直到现在也没有人能理解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做演员,只有秋渡懂他。
原本他以为自己足够努力也能接近这个梦。
所以即使被亲人冷嘲热讽,他也依然勤工俭学地为了这个目标努力,而那个懂他的人却永远离开了,他的梦也随着现实的打击而夭折了。
王展说的话也不是不对。浑浑噩噩几年,他什么都没做到。接的也只有些不知名的文艺片和跑龙套。之前的同学也不忍心,给他介绍了几个制片人,清一色都是肉体交易。他一直都是不屑做这种事情,自然是拒绝的。
他现在才知道自己的所有努力都是徒劳的,没有人脉关系他什么都不是,连展示自己的机会都不会有。
他看着之前台词剧本,已经被他反复翻阅得破破烂烂。更加地绝望而迷茫,他完全不知道自己以后该怎么办。
…
今年的雨季特别长。
当她站在公司大楼前看着连绵不绝的雨时,才意识到自己的伞忘在了车上没有带过来,而这里离停车场还有一段距离。
天已经黑了,没有多少人进出公司。她正烦怎么才能去取车。
此时,一辆车就很是‘碰巧’地缓缓停在她的面前。
张导从摇下的半边车窗露出他的笑脸,“童小姐,怎么站在这里?是没带伞吗,要不要我载你一程?顺便我们可以讨论一下新剧的工作事宜,我知道一间不错的餐厅,还是那的vip呢,可以提前预留位置。来,上车吧。不用跟我客气。”
他的话就像机关枪似的突突突地从他嘴里蹦出,童潇都怕他说着一半会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得亏她今天心情还算不错,而且他的车没把路边的水溅到飞起,童潇选择性无视了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巴结和讨好。
但是这个张导的确不是她的菜。
虽然长得勉强过得去,但是他那不知道打哪儿来的自我感觉良好以及机关枪一样的吐字速度让童潇实在无福消受。也实在不想和他有太多牵扯。
当然,如果他和昨晚那个小白兔一样可爱,或许她还会考虑一下。
想到了他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以及怯生生的双眼,她险些笑出了声,但是嘴上却淡道:“谢谢,我等别人接我呢。”
闻言,张导有些尴尬地笑了声,很有眼力见地下了台阶:“没事,有人接就好,我这不担心你嘛。有事一定要找我哈,别跟张哥我客气。”
送走了机关枪张导后,她咬咬牙冒着雨跑向停车场。
心想下次一定要给公司增添公共雨伞才行。
果不其然,到停车场时她已经被淋成了落汤鸡。
还没等她上车,她就听到远处细碎的吵闹声。
只见一个男孩像待挑选的商品一样被几个人拉拉扯扯,隔得太远看不清他的模样,只看到他的身形,但约莫是好看的。
又是个想走野路子的人。
这样的事情童潇简直司空见惯,公司里不缺自己找上门的新人,甚至自己也碰着过不少。
无权无势没有戏路的小明星想要上位,最简单的路径就是卖肉,哄得金主开心了,今后的日子当然是顺风顺水。
那边似乎终于谈妥了,男孩被扯着着上了一辆车,童潇这才看见他那因为瘦而过分锋寒的下巴线条,以及他不知打哪来的自尊心。
几乎是千钧一发,他突然跳下车,逃了。
等到后边的人追过来时,他已经跑到童潇这边来了。
见到是童潇,王图图也愣了。但是童潇很快就反应过来,并将他拉进了车子里。
追上来的几个人见到童潇,原本怒气腾腾的脸立刻就变了:“潇姐好。”
是最近风头正劲的编导杨盏的小助理们。
童潇:“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回去,加班加到现在吗?”
他们几个笑着打哈哈:“没有。只是有个‘小狗’不怎么听话,我们来帮杨盏姐带他回去。”
闻言,童潇看了眼坐在副驾驶的王图图,笑着说:“就是他?”
见他们点了头,童潇才说:“他是我的,你们不知道吗?”
他们心里暗道倒霉,这小子疯了吧有了主还出来到处晃。于是纷纷甩锅:“那个...潇姐,是张导推荐来的,我们不知道他是你的人。”
童潇笑了笑:“没事,现在可得好好记住了。”
等他们走了以后,童潇才发动引擎驶出了停车场。
“就这么缺钱吗?”童潇看了眼他的脸,果然太瘦了。“又要送外卖又要出来伺候老女人。”
他没有否认,好一会才开口说:“是。我很缺钱。”他涨红着脸。
通过后视镜,她看到王图图欲言又止。原来她以为的纯真,也不过如此。
分支
1-1 恶心 | End C https://shimo.im/docs/M1vXlGe0olkcOGvg/
1-2 难以言喻 | 接下文
“杨盏出多少钱?”童潇将车停到路边,摇开车窗点了根烟。
他低头纠着手指,“二十万。”
“真的有够抠门。”童潇笑出了声。
直到最后一口香烟混杂着鼻息缓缓吐出,她才抬眼看向重重雨幕之中远处那唯一闪烁着的灯塔。
“如果是我包养你,你会不会像今天这样逃开。”
王图图拧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十分认真地回答:“我不知道。”
引得童潇笑着弹了一下他脑门,“连撒谎都不会啊。”
最后童潇还是将王图图送回了他家,连她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善良。
留了个电话号码,童潇看着王图图瘦削的背影,说:“那我走了。”
王图图应了声,然后回过头看着童潇:“你的衣服被雨淋湿了,会感冒。”
童潇低头看了下被淋湿的衬衫,湿答答地黏在身上的确是不好受。
他咬咬牙:“我家就在二楼。”没有别的意思的一句话,但在童潇听来倒有种引诱的意味了。即使这是王图图欲擒故纵的把戏,她也认了。
她说:“带我上楼。”
昏黄灯光的楼道里,他掏出钥匙费劲地插入锁口,边说:“这是我第一次带女孩子进我家,有点乱你别介意。”
一开门,一只踏雪猫就窜了出来。他抱起那只猫,给她打了个招呼。“他叫兔兔。”
她看着那只拽得跟二八五似的踏雪猫,后退了一步。
兔兔瞟了他们一眼就从王图图怀里跳出来,走到她面前嗅了嗅就直接跳到猫架上窝成了一团。
“你家挺不错的。”
房子虽然小,但是看得出来房子的主人平时没少收拾,书架上摆着的大多是出名的电影光碟和剧本。
童潇本身就是做这一行的,自然是很有兴趣地站在书架前翻阅着。
很快,书架角落一盒格格不入的光盘吸引了她的注意,上面没有署名以及注译说明,就只是个光秃秃的黑色盒子。
“这是什么?”
王图图不好意思地将那盒光盘拿了出来,说:“这是我之前拍的一些文艺片和微电影。都是些不出名的……”说到最后,他的情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低落,但很快他就恢复平常,然后进房给童潇找换洗衣服。
童潇打开黑盒子,只见里面有张纸,上面写着电影列表以及制作人名单。
童潇正想拿出来仔细看看,王图图刚好拿着一件男款短袖走过来,“我这里也没有女孩子的衣服,这件是刚洗干净新的,我没穿过,你将就着穿一下吧。”
她问:“这个光盘我能借走吗?”
王图图有点惊讶:“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见王图图答应了,她才接过衣服去浴室了。
听着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声,王图图如坐针毡,顿时觉得自己肮脏不堪。
通过刚才那几个人的只言片语,他当然知道童潇是个大金主,而且是比杨盏更有钱更有权的金主。
他们充其量不过是两面之缘,他不过是个落魄到送外卖的十八线都算不上的龙套,也没有令人惊艳的容貌。
王图图很有自知之明,童潇完全没必要帮他。
所以他十分不安,不确定童潇是耍他玩还是真的想包养他。
尽管他来之前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但还是忍不住想逃。现在也依然如此。
手机响了,屏幕里显示着来电人的名字。
王展,他的亲哥。
他闭上眼,接通了电话,王展半死不活的声音从话筒传来:“弟弟啊,哥哥一家已经没钱吃饭了。”
“我现在没钱。”
听到没钱,王展的声音立即变得尖锐起来:“没钱?!你怎么可能没钱?我可是千辛万苦才拜托别人给你找伺候富婆这么个好差事,你竟然说你没钱?”
听着王展满嘴的脏话,他也不出声。只是想,怎么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人都能说出这么恶臭的话。
“王图图,你真是没良心的白眼狼!妈妈为了生你都丢了命,我们两夫妻供你上什么戏剧学院,你现在眼睁睁看着我一家老小喝西北风?!”
听到他说的话,王图图很气。大学是他自己贷款上的,生活费也是拼命打工才勉强凑合。
他们从来都是不问他的生死,只管问钱。他哪次没寄钱回家?还不是他天天喝酒赌博将钱花光的,借了高利贷还得让他来还。这些他都忍了,最后还要搬出已经死去的人来说是非,真的让他很难受。
他差点控制不住情绪,电话里就传来孩子的哭闹声以及玻璃碎裂的声音,嫂子哭着说:“图图啊,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王图图沉默地听着他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最后说:“我知道了。”然后立即挂断了他们还未演完的苦情剧。
以往所有经历的伤害和感受他全都历历在目。他仿佛还能看到破旧楼道里堆满的垃圾,昏黄惨败的路灯,以及耳边邻居的吵架声小孩的哭闹声。
他想起自己高中时义无反顾地选择去报考戏剧学院的那股倔劲,想起那个从始至终都支持着自己的秋渡,可是这所有的一切他都失去了。
现在只剩下摊冷的自卑和迷茫,让他无处可逃。
童潇出来时,王图图还是维持着规规矩矩坐在沙发上的姿势。
她还以为他会逃。
她坐到王图图身边,说:“衣服有点大了。”
他侧了侧脸,含糊地应了声。
透过昏黄的灯光,童潇才看见王图图哭了。
他的眼睛通红,嘴唇微微颤抖,流下的眼泪顺着他的下巴线条淌下来。整个房间就只有他偶尔抽泣的声音。
连哭都很乖,让人只想亲亲他的眼睛。
童潇不禁想象他如果拍哭戏的话,会多惹人怜爱。
她非要不可。
童潇抽了纸巾给王图图:“别哭呀。其实我也没那么可怕。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你。”她以为这只纯得要命的小白兔是被自己给吓到了。
王图图不出声,只是摇了摇头。
想要避开童潇的目光,不想让人看到自己哭的样子。
王图图哭得太绝望,无声地流淌着黑夜里的所有最难过。尽管童潇很喜欢他,都有些不忍心了。
她叹息了一声,说:“等你想好了再联系我吧。”然后将纸巾放在他手上就走了。
直到把车开到小区楼下,她才静下来点了支烟。
然后拿起手机就往王图图的账户转了二十万。
她有些后悔自己刚才没有问清楚他到底为什么哭。
她掐了烟,打算下车时才看见放在副驾驶上的那个光秃秃的黑盒子。
回到家打开电脑,她才拿起那张纸仔细地看了看。
一共有六部电影,其中王图图饰演主角的就只有《狂》这一部电影。出奇的是上面竟然什么都没写,就只有一个片名。
童潇好奇地拖开那个叫做《狂》的电影。
刚入镜的就是少年过度清瘦的下巴,背景是灰色的天空,只有萧索枯寂的风声回荡在耳边,她猜这应该是在天台上。
虽然只有半张脸,但是童潇一眼就认出来这是王图图。
当年的他看起来更青涩,身上还带着青春期特有的倔劲和忤逆。
随着镜头慢慢拉远,他慢慢地回过头来,一双茶色的眼看向镜头,嘴唇勾起诡异的弧度,不断地重复着一个口型,耳边却只穿来风声,根本听不见他到底在说什么。
他就站在高高的天台边缘上,没有任何防护设施,只需一步他就能粉身碎骨。
风吹动他的黑发,身上白色的校服迎风而动,他看起来就像高枝上摇摇欲坠的落叶。
镜头切到了一个手腕上绑着纱布的少女,镜头特写她眼角处滑下的泪缓慢地坠落,慢镜头紧跟着一路下沉。
直到那滴泪重重地砸落,散在地面上四分五裂,世界的声音才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先是少女的哭泣声,紧接着是长啸的鸣笛声,世界上的声音越来越多,直到取代了所有的风声。
红蓝色的警笛灯是这部电影里唯一的艳色,折射的光衬得少年茶色的瞳越发清澈。
他笑着说:“如果你不爱我,我就只能去死。”
最后影片定格在他被风吹动的黑发上,四周又只剩下了风声,他说:“别怕。”就戛然而止。
王图图确实很有演戏的天分,明明是出演一个与他现实截然不同的角色,却生动得就像另一个人一样。
整个电影就只有短短十六分钟,童潇却反反复复地看了几个小时。
童潇一夜未眠,她重复地播放着王图图的所有作品,直到天亮。
她抓起手机请了个假顺便看了看时间。
七点四十分。
此时她才看见一个陌生号码昨晚发来的信息。
-你衣服落我这了,我明天给你送过去?
童潇还来不及思考到底是谁,此刻的睡意就像潮水一般涌来,她把手机放一边翻了个身就睡了。
自从工作后她就鲜少做梦,这次竟然出奇的做梦了,而且还是很长的梦。
她梦见王图图了。
梦里的王图图,电影中他饰演的各种角色都出现了一遍,有哭的有笑的有成熟的有幼稚的,最后却定格在《狂》的那个天台上。
他依然穿着那件白色的校服,清秀的脸却逐渐变成他现在的模样,变成他昨晚无声流着泪的模样。
梦里的他不再避开她的视线,明明那双茶色的眼含着泪,却笑着对她说:“如果你不爱我,我就只能去死。”
…
一直睡到被手机铃声吵得不行她才醒来,一睁眼还以为已经是第二天了。
“谁?”
“是我,我在你楼下。你下来还是我上去?”王图图特有的稚气少年音从听筒另一端传来,像是做梦一样,温柔到童潇的困意又上头了。
不行,太困了。
“……你上来吧。”她说完就立刻挂了电话,倒头就睡。
敲门声响起时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接的是谁的电话,她猛地一起身,去洗手间胡乱抹了一把脸才开了门。
原来外面已经天黑了,王图图看起来挺疲惫的,身上的黄色风衣也没来得及换下来,显然才下班没多久。
他递来一个袋子,“衣服都已经洗干净了,那我先走了。”
分支
2-1 沉默| End B https://shimo.im/docs/EuyjIuoFD8cbVqU5/
2-2 让他留下| 接下文
童潇喊住了他:“等下,你下班了吧。”
见他点了点头,她说:“你的光盘还在我这,你先进来坐坐吧。我找出来给你。”
“咖啡还是果汁?”
“果汁。”他脱了风衣,里面只穿了件白t。
她说:“幸好你要的是果汁,因为就只剩下果汁了,”
给他倒了杯果汁,她坐他对面的沙发上也不说话,就看着他喝果汁。
“你眼肿了,找个鸡蛋揉揉?”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她低下头用手机屏幕的倒影看了看,果然肿了。
“没事。”虽然很难看。
王图图斩钉截铁,“不行。”
“你家有没鸡蛋,我给你煮个。”他站起了身,问了厨房在哪就开始捣鼓。
“别白费力气了,我家啥都没有,就只有饮料和垃圾食品。”她对自家的冰箱自信心爆棚。
然后目瞪口呆地看着王图图找出来的几枚鸡蛋。
“吃是绝对不能吃了,揉下肿眼泡还是可以的。”他把鸡蛋剥好再包了层薄毛巾才递给她。
她接过鸡蛋就在眼上一通乱揉,看着都疼。
王图图实在看不过眼,干脆拿过她的鸡蛋帮她揉。“眼睛都这么肿了,还揉这么用力。”
童潇:“没事,我不揉也还是好看的。”
童潇的鼻息轻扫在他手上,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凑得这么近,他脸一烫,手上的动作都迟缓了些。
见王图图迟迟没有回答,童潇皱起眉,指着自己的肿眼泡说道:“不信?你给我凑前来仔细瞧瞧。”
童潇的骄傲,一是长得好看,二才是金主光环。
她当然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刚才的话也只是随便一说。王图图竟然就真的凑前了些,开始仔细端详她的脸。
多亏如此,童潇也可以近距离端详他已经红透的脸,以及明明很害羞却硬着头皮与她对视的眼睛。
看着那双茶色的眼睛,童潇不禁想到《狂》里面,他那截然不同的眼神。她完全不能把那种狂乱的疯魔的眼神和现在怯生生的眼神联系在一起。
如果不是王图图亲口说这是他的作品,童潇都怀疑这是不是同一个人。
看了有好一阵,凑得实在太近,童潇都能感受到两个人鼻息交错时,他错乱的呼吸。
最后他得出结论:“眼肿了也是这么好看。”
他把鸡蛋丢到垃圾桶,立刻拉开了些两人的距离。
她笑着说:“你这个彩虹屁敢再放响一点不?”
“可我说的是真的。”他一脸真挚的模样,让童潇的嘴角都不禁抽搐了几下。
“你是一夜没睡吗?”王图图晃了晃已经喝空的果汁瓶,莫名觉得很口渴,“还有喝的没?”
“是又怎样?”她拉开冰箱,就只剩下啤酒了,“都说了只有果汁,你竟然给我喝完了。”
“开水?咖啡?都没有吗?”王图图一脸不可思议。
童潇有些恼了:“你不介意自己煮好热水再等几个小时放凉的话还是有开水的。或者自己去磨咖啡豆,咖啡也是有的。”
王图图作为被剥削的乙方,哪里还敢要求这么多。于是他立刻乖乖收声,默默拿过冰箱里的啤酒就喝了。
童潇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扭过头盯着他,“未成年人不准喝酒。”
王图图无辜道:“可我已经二十二了。”
童潇放开了他的手,说:“真的是有够二的,很符合你的形象和气质了。”
王图图没听清前一句,只听到后半句,懵逼道:“谢谢?”
童潇:“不用客气。”
“昨天……”童潇看了王图图的眼睛,还是有点肿,“为什么这么难过?”
王图图咬了咬嘴唇,说:“就是,突然想到以前的一些事情。”
童潇不喜欢强迫别人,见王图图并不想说,她也没细问。只是上前抱住了王图图,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就像哄小孩一样,说:“好了,不难过了。”
明明是一个很简单的动作。王图图却一瞬间红了眼,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仿佛一直以来压抑着的悲伤全都爆发出来一样。现在他就只想依靠在童潇的怀里,没有理由的哭。
这是童潇第二次见王图图哭。
她手足无措地安抚他,将他抱紧了些。感觉到自己肩上已经湿了一大片。
王图图哭的时候没有声音,他咬着嘴唇,用力到泛白。童潇都担心他会咬出血来。
过了好一会他才缓过来,刚哭完鼻音很重,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他说:“谢谢你。”
然后两个人陷入了寂静。
想了想,童潇还是拿出那个黑盒子,放到王图图面前,“我已经全部看完了。”
“看完了啊……那《狂》也看了?”
童潇应了声,问道:“拍得很好,这个短片的导演是谁?”
王图图的眼神暗了暗,说:“秋渡。”
童潇惊了,她没想到这是秋渡的作品。
三年前,惊才艳绝的新人导演秋渡的突然自杀,一度成为娱乐圈的热点。
当时众说纷坛,什么猜测都有。但大多都是不好的。
一方面是因为秋渡当时留下的遗作《恋》,里面的内容太过隐晦阴暗。
“《狂》《恋》其实是一起的,但是《狂》的镜头因为不过审,全部都剪掉了,所以公布于众的就只有《恋》。”王图图笑了笑,“虽然这一部并没有公开过,却是我的第一部作品。”
童潇看的时候就猜到王图图拍这部戏的时候不过十六七岁,秋渡真的是火眼金睛,发现了王图图这个好苗子。
可惜秋渡却没想到王图图之后会落魄到这种地步吧。
“说说秋渡吧,我很好奇。”
一说起秋渡,王图图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他说:“秋渡他大我十岁,懂的东西自然比我多。他经常露出一些我看不懂的表情,说着我听不懂的话。即使如此他也是我最崇拜的人。”
童潇没怎么接触过抽象文艺片,所以秋渡这类特立独行的导演她更是没接触过。现在听王图图说来,定然是十分温柔的人。
童潇:“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王图图的话很明显变多了些,他绘声绘色地描述自己和秋渡相遇的场景,讲秋渡的才华,对他的鼓励,以及他的温柔。
“当时我寄住在哥哥家,哥哥不肯给钱我去北京参加艺考。也是秋渡哥帮的我。”听到这里童潇不禁皱皱眉,这是什么哥哥啊。
而王图图不以为然地说:“总之,都过去了。我只要记住好的东西就好。”
“因为活着就已经够累了啊。”
她将烟头按压在空啤酒罐上,王图图正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喝着酒。
他仰起头灌了一口酒,任冰冷的液体烫过喉咙。
尽管知道喝这种垃圾啤酒是不会喝醉的,童潇还是强行催眠自己酒精上头了,然后毫不掩饰地看着王图图滚动的喉结。她从不刻意掩饰自己的欲望。
她是惜才的人,而且王图图也确实很对她胃口。
所以她想要王图图,想捧他红,不希望让他的才华就此覆灭。
她心疼这个没人爱的小男孩。
“你看得我都不好意思了。”王图图习惯性地抓了抓微卷的头发。
她说:“那你可得好好习惯了。”话语里的暗示不言而喻。
王图图不可能听不懂,他拿着空罐捏了捏,所:“那二十万,我已经收到了。”
童潇没想到王图图会主动提这事,倒是让她意外了:“那你考虑得怎么样。”
“我要一百万。”王图图咬了咬唇,仰起那利落的下颌倒是看得出之前那股倔劲了。
她说:“成交。”
她什么都不想问。此时此刻只想好好地看着他的眼睛,不让他流泪。
她倾身上前拉过王图图的手,然后深深地吻上他的手腕。
是她的王图图了。
他乖巧地抱住童潇,微微仰起头看她。尽管很顺从,童潇依然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
她说:“真的可以吗?”
他沉默地点点头。也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他心一横问道:“为什么会是我?”
她想了想:“因为是你。”没有理由,也想不出任何理由。
她一下一下地亲吻王图图,从他的额头,到他的眉心,到他的眼角,再到嘴唇。
蜻蜓点水一般,顺着他昨晚流泪的痕迹一路吻上他的唇,直至两人唇齿纠缠。
童潇捧着他的脸,两个人额头抵着额头,温热的鼻息交喘,分不清谁的心跳得更快。
“这次不逃了吗?”童潇看着他睁开那茶色的眼。
他凑前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嗅着她身上若有若无的烟草味,然后迷醉地蹭了蹭她的下巴,低语:“不逃了。”根本就不想逃,好像从来就没有人对他这么温柔过。
看了看窗外,雨已经停了。
点了根事后烟,童潇抬眼看了看还在熟睡中的王图图,她才看见他眼角处有一道浅色的疤,浅到几乎看不见。
她摸着那道疤,低头就吻了上去。
之前的苦都过去了,因为你已经遇到了我。
…
自从王图图将他哥的高利贷还完后,他就和他哥一刀两断了。事后童潇还专门找人去吓了他们一顿,并给了不少钱,让他别来找王图图。
他们的生活平静了不少,很忙但是很充实。
童潇很享受这样的状态。
该怎么定义童潇和王图图的关系呢?
尽管他们的关系刚开始是建立在金钱上的,但是他们的灵魂却高度契合。
用童潇的话来讲就是,她希望自己被需要,而王图图刚好也需要她。
夏天雷雨多,在好几天的阴沉后终于迎来了晴天黄昏。虽然河边的环城西路最容易堵车,但是所幸能看到河水上倒映着的火烧云。
她开了车窗,带着微微湿气的风扑面而来很凉爽。看着这么美丽的风景,然后她就想到了王图图。
于是眼中的红绿灯秒数跳动也变得急躁起来。
想见他。
最近王图图在忙通告,全国各地到处跑。
王图图的新剧一经播出,立刻靠精湛的演技以及十分标志性的可爱笑容让他一炮而红。于是不用童潇这个金大腿出手,都有大把好通告送上门来。
对此童潇十分不满,她不止一次冒出让王图图继续去送外卖的念头,但是又心疼他受苦。
她沮丧地回到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想到王图图没有在家里等她,她就不开心。
一打开门,兔兔就竖起尾巴从她面前走过,依旧是一副大爷的模样。一看就是被王图图给宠坏了。
她忍不住将猫抱起来狠狠地撸了几下毛泄愤才放过猫,吓得兔兔夹着尾巴飞上了猫架。
她叹了口气,刚打算起身换衣服,电话就响了起来——是王图图。
童潇笑道:“图图。”
王图图那边声音很嘈杂,他说:“吃饭没?”
“没有,回家的路上堵车,我刚回来。”
“哦这样,那我给你点外卖吧。”他顿了顿,然后突然低语道:“童潇,想你了。”
男孩略沙哑的声音缭绕在他耳边。她不禁红了脸,因为她知道王图图只有在情动的时候才会叫她的名字。
她咳了一声,正经道:“今天工作忙不忙?”
王图图那边真的太吵了,童潇听不清他讲了什么,于是又问了一遍。
他说:“还行,嗯。”断断续续地说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最后抛了一句:我要去忙了,等下再给你打电话。就挂了。
她好像听到地铁报站的声音,但是也没多想就去洗澡了。
刚洗完澡她擦着头发的时候,门铃就响了。
打开门,只见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正提着蛋糕。抬眼一看,王图图穿着那件明黄色的外套,一副外卖员的打扮,正如第一次见他一样。
“童小姐,生日快乐。”原来今天是她生日,她自己都不记得了。
她抱住他,只闻到他身上清新干爽的洗衣粉味道。忍不住亲了他脸颊一口,在他耳旁低语:“谢谢。”
点了蜡烛,王图图将房间的灯都关了,只剩下橘色的烛光,照得他脸上的轮廓特别柔和。
“一起许愿吧。”
似乎是被这个氛围给感染到了,八百年没过生日的童潇也学着王图图一样双手合十开始许愿。
可是许什么愿?
童潇从来都没有想过她缺什么,以及想要什么。
仔细一想,她好像从来就没有许过愿。但是现在她已经有愿望了:想和他永远在一起。
一个在她以前看来十分幼稚的愿望。
咔嚓一声。
她睁开了眼,对面的王图图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手机正对着她。
她凑前了些,想看看照片。
他调出相册,“不喜欢我就删掉。”
照片上,她双手合十地对着蜡烛许愿,烛光渲染出的橘色洒在她的脸上,恰好好处的光圈和聚焦以及完美的构图,朦胧而又美丽。
虽然她拍过不少艺术照,但还是初片没后期的就拍得这么好的还是第一次。
“拍得真好。”
她抬起头想要夸夸他,谁知道正好对上他的双眼。
隔着昏黄的烛光,暧昧的温度逐渐升高。他那双眼睛在烛光摇曳下,闪着明亮的光。
她不禁说:“你真好看。”
王图图笑了起来,低头啄了一下她的唇:“你最好看。”她的小白兔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讲情话了。
“童潇。”王图图注视着童潇,目光沿着她的眉眼一寸寸直到她的唇,沙哑低沉:“我好爱你。”
她知道王图图很内敛害羞,所以从来就没有在她面前说过爱这个字。她也曾怀疑过,是不是于他而言自己还谈不上是爱。之前他确实让她觉得不安。
但是童潇现在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都快坏掉,她被抓得太紧,快要无法呼吸:“你说什么?”
王图图逼近了些,用吻跟她对峙,每一下都是一句我爱你。他恶意地在她耳边呢喃:“我好爱你。”
她就只能看见王图图一个人了,耳边只有他呓语般重复念着她的名字。
她牵过王图图的手,深深地吻上他的手腕。
“我也爱你。”
3-1 True End :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