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那么平静地躺在床上,浑身插满了管子,床头挂着的氧瓶里嘟嘟地冒着一串串小泡泡。我老婆坐在床边,握着我的手,喊着我的名字:“尚奇,你醒醒啊”
我走到她背后,去抱住她,抱了个空,我抱不住老婆那柔美的身躯“我在啊”。可老婆感觉不到,听不到我的喊声。她拉起我的左手贴在脸上“尚奇,你醒醒啊,你说过这两天带我去江边看今年的雾松的……”
“走啊,老婆,我们现在就去啊,今年松花江边的雾松指定比往年的更美。”
老婆的哭声停不下来,她听不到我的声音,我失望地望着躺在床上那个没一点血色的自己,冲他喊:“把你眼睛睁开啊,带着英子去江边啊,这是我们早就约定好了的。”床上的那个自己一动不动的。
娘来了,娘老了好多。娘把饭盒放在桌上,搬了把椅子坐在我的跟前:“儿啊,你不能老睡在这啊,睁开眼睛,娘给你包了韭菜馅的饺子。”娘带来的饺子飘着香味。
老婆木然地向外走,牛仔裤上染红了一大块,这个笨女人,今天都十二号了,总是我给她记着大姨妈的日子。
“拿你的包。”我的喊声她听不到。
我在她前边“你这个笨女人,每月都是这几天大姨妈来你不知道啊,什么的候你都是丢三落四的,我早几天就在你包里放了纸巾和姨妈巾的。”
老婆突然站住了,手摸向档部,抽回来时弄了一指的血。
“怎么样,没我提醒不行吧。”
老婆快步走回病房,拉开包的拉索,顺手就把我前两天给她备好的姨妈巾取了出来,匆匆去了厕所。
病房的检测仪上发出嘀嘀的响声,我娘跑出门喊了医生。
进来五六个人,有医生也有护士,有一个扫了一眼拉了平线的检测屏,翻了翻躺在床上那个我的眼晴。
“大娘节哀吧.。”
我娘在哭。
我老婆也刚从厕所回来,听见我娘的喊嚷就昏了过去。
医生来了,把我老婆扶到椅子上坐下我就守着我老婆,紧紧挨着她。
医生把所有插在我身上的管子都拔了下来。
娘端来了一盆净水,用毛巾把我本已无血色的脸仔细擦试着“儿啊,娘帮你洗洗脸,洗洗手,洗洗脚,让我儿干干净净地上路……。”
我看着医生给躺在床上的那个我从脚到头盖上了雪白的布。
我死了。
我在老婆歇斯里底的哭喊中被推了出去。
“老公,你回来。”
老婆抱着我的大像片,黑白色的,那个上面的自己还一脸的笑,看着伤心欲决的娘和英子,我鄙视自己。
现在,我才清楚自己是个逗留在人间的一游魂,听人说,人若死去,而魂魄尚在,那说明此人生前还有末完成的心愿。
我就是。
我去了最铁的强子家,他家的灯很亮,强子在沙发上坐着喝着闷酒,我那胖嫂正在往脸上擦晚霜。
“尚奇就这么走了我睁眼闭眼都是那小子。”
我很想和强子喝杯酒,我在他对面坐下来,因为我知道,眼跟前这杯酒是强子倒给我的。平常,我们都是这样,一喋花生豆,一瓶酒,刚刚好。
“老婆,明天把尚奇投在公司的钱腾出来吧,当初我们哥俩创业,他把老家的房都卖了,带着老娘,媳妇在出租房一住就是一年多,谁知道,就这么走了,我不能让我兄弟走的不安心。”
强子又喝了杯酒:“兄弟嗯,你走得让哥心疼啊。”
强子开始哇哇大哭。
我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哭到鼻涕眼泪流了满脸。“媳妇,你知道吗,那根18楼掉下来的铁柱子是在我头顶得,是尚奇推开了我。”强子哭着“死的本来是我啊……”
强子从沙发上出溜了下去,撞倒了茶几上的酒瓶,洒了一地,看着强子的老婆把他扶上床去。
我回了家,英子已经两天不吃东西了,这个笨女人。娘端着碗粥坐在床边,“英子啊,不吃东西不行啊,尚奇在天上看着也会心疼的。”
英子又开始哭。
我娘也跟着哭。
天刚刚黑下来。
强子和他媳妇来了。
强子把一串崭新的钥匙放在了我媳妇手里:“英子,这是尚奇前几天刚买好了的房子,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但还没来的及……”
我好似哭了,我靠,什么叫我买的房,那是强子前几天刚选中的,签房那天是我陪他去的,为凑房款还向俩朋友借了十六万,想给老婆一个惊喜的是他。
英子哭了。
“老公,你回来,你不在,再大的房子也不叫家啊。”
我从窗户逃离了去,虽然我害怕外面的冷,可我不敢再在屋里呆,身后传来老婆的哭喊
“老公,你回来,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