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这本书的初衷是源于近期的西班牙出游计划,木心先生曾说:“走访列国,必要熟读该国的人物与史记,有备而去,才是幸福的出游。”此前对西班牙的了解只限于西甲、斗牛与弗拉明戈,为了防止到时两眼一抹黑,还是要提前做些功课。
这部书的台湾版名是《西班牙像一本书》,似乎这个名字更加贴合,读着这本书时,西班牙的历史在眼前徐徐展开,尘埃渐落,一个个或模糊或清晰的身影辗转纸上,他们生时不同,此刻却和一座座城的命运交织在一起。
“人们会很尴尬的面对塞内加给我们带来的精神食粮:闭着眼睛继续吞咽下去,还是想到他本人的真实故事就吐出来?”
塞内加这个名字,也许久远的并没有太多人记得。
塞内加出生在科尔多瓦,但是很早就被带到了罗马,他是罗马著名的哲学家,他曾被流放科西嘉岛七年,他是暴君尼禄的老师,却最终死于一杯毒酒。
塞内加是斯多噶主义的代表人物,在哲学史上地位卓著,但后世人们对于他的观感确是复杂的,或许是他身为一个学者却屈从于权利,沉沦于欲望,甚至为弑母的尼禄求情,就连他的死,人们都更愿意相信那是他对于逼迫的绝望抗议,而不是重压下的无奈之举。
历经千年,就连坚不可摧的罗马帝国也凋零的只剩下残破的石柱,对于一个人,也大可不必如此苛求。我从不认为一个在某一领域有所成就的人,就一定要是个道德方面的完人,而一个好老师未必教出好学生,不肖之徒大有人在。所以林达说“哲学不能帮助他战胜自己的欲望”。
而科尔多瓦对于塞内加,是年少求学时离开的故乡,是囚禁岁月里魂牵梦萦的家,但故乡大抵只适合存在于梦中,有时物是人非的痛苦比触不可及的痛苦更甚。
“可他怎么看,都觉得这里不对了,这里再也不是原来那个格拉纳达”
洛尔加与他人不同,他是真正属于西班牙的诗人,他有这方土地孕育出的娟秀与灵韵,他的诗最适合用深歌来演绎,纵使孤单的声线也能唱出一个民族的魂魄。
洛尔加也像任何一个诗人一样渴望去流浪,但他的心属于格拉纳达,所以在时局混乱时,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回家,回到格拉纳达这片生养他的土地,也最终因此而死。
在其故世之后,很多有关洛尔加的作品应运而生,人们悲悯他的遭遇,而这一切早与他无关。
洛尔加不知死在何处,坟茔无处安放,乱世人命如草芥,并不会因为洛尔加是一个诗人,他的痛苦就比他人深刻些,也不会应为他是一个诗人,他的死就比他人平静些。也许在多年前的某一天,洛尔加藏身在朋友家,正在为家里的妇孺读书,扛枪的匪徒突然冲进门来,撕扯着把他推上车去,一路呼啸开到城外,而后,一声枪响,万籁寂静。
后来有个格拉纳达人回到故乡,可他怎么看都觉得这里不对了,这里再也不是原来那个格拉纳达,他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最后他突然明白了,那是因为:
“格拉纳达,这个城市,杀死了它的诗人。”
“他对身边的人说,我的高帽子里,再也捉不出兔子来了”
在某种意义上苏亚雷兹是承前启后的人物,在苏亚雷兹执政期间,西班牙完成了政治制度的全面转变,确立了新的君主立宪制,被誉为20世纪后期全世界最成功的民主改革,而作为当时西班牙首相,苏亚雷兹称得上是一个传奇。
他是西班牙第一个民选产生的首相,在他手中一个转折关头即将分崩离析的西班牙凝聚在一起,而他的具体做法就是“谈”,这也是他政治求同策略的具体体现,谈也不是政治家的会谈,而是一个西班牙人对另一个西班牙人的面谈。这种私下面谈,经常在一家叫做“何塞·路易斯”的饭店进行,所以这种政治沟通方式有个浪漫的名字,叫做“何塞·路易斯”之夜。这似乎只有天性浪漫的西班牙人才能做得出,而能通过这种形式达成政治目的的苏亚雷兹,一定是个充满个人魅力的人。
他政治上的遗憾大概就是巴斯克问题的胶着,对他反对的声音不断,他最终辞了首相,在此之前已饱受疾病的困扰。苏亚雷兹做了他所有能做的,他已精疲力尽,他对身边的人说,我的高帽子里,再也捉不出兔子来了。
林达用大段的笔墨描写了西班牙的内战,而甚少描绘旅行中的所见,除了格尔尼卡。格尔尼卡是历经劫后的新生,是毕加索笔下不朽的巨作,橡树叶是巴斯克人的神圣标记,在老橡树下议事的过往,仿佛也照见了西班牙的前世今生。
如果你看过以弗所雄伟的遗迹,或者故宫的碧瓦红墙,不难得知,在千百年前的帝王宫阙面前,人只是沧海一粟。一弹指六十刹那,一刹那九百生灭,这一瞬间的所思所想也并没有那么紧要,那一场场人世间的聚散别离,合上书便风流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