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古言】未展眉★04 龙王剑

第四章    龙王剑

伶瑶在浑身酸痛中醒来,发现自己早已不在那个漆黑腥臭的山洞中。

眼前是一个极普通的农家草屋,身下是柔软的床垫,空气里飘散着草木的清香,窗外似乎还有雀鸟的叫声。

这是神族死后所待的地方吗?

“你终于醒了。”

身后突然传来那个噩梦般的声音,伶瑶吓的身子一颤,“啊”的一声掉下床来。

方桌旁的男人轻蹙眉头,并没有去扶她的意思。伶瑶只好试着自己爬起来,可全身肌肉又僵又硬,一动就是锥心的酸痛,试了几回都没能成功。

敖绍实在看不下去了,勉为其难地走到床边,像拎条狗般拎起伶瑶往床上一丢,屁股砸在床上又是一阵刺痛。

至此,伶瑶已经在心底把敖绍祖宗八代子孙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我睡了多久了?狼妖族长怎么样了?”伶瑶发出一连串询问。

敖绍却像没听见般,径自问道:“你又是谁?”

这次伶瑶犹豫了下,决定老实回答:“我、我叫伶瑶。”

敖绍又问:“你从何处来?”

“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家住何处?父母是谁?家中可有兄弟姐妹?你何以一人出现在此处?为何要拼死救琅轩,你和他什么关系?你的法术是在什么地方学的?那金光是什么力量?为何……”

“够啦!”伶瑶一声怒吼,头痛欲裂:“你干嘛一下子问我那么多问题,我凭什么要回答你!”话音刚落,她猛然明白,敖绍不过是在效仿她刚才的行径,以牙还牙地告诉她,对一个尚不熟悉的人发出一连串问题是个多么愚蠢的举动。

敖绍唇边露骨的嘲笑证实了她的猜测。

伶瑶气急,扭过头不愿再理他。

敖绍也不急,往方桌边优雅一坐,单手杵腮,静静等待。

果然,没过多久,伶瑶便忍不住了。

她正欲开口,肚子却先一步发出“咕咕咕咕”的哀嚎。伶瑶连忙捂住肚子,恨死自己了。

敖绍挂着讥诮的笑,却体贴地将桌上的果篮推到她面前:“吃吧,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肚子却叫得那么大声,真是羞死人了!”

“你肚子饿了还不是会叫!”伶瑶抱怨归抱怨,却毫不犹豫地抓起一个果子,狼吞虎咽。

果子鲜脆多汁,甜美无比,伶瑶很快就吃完了,正犹豫着要不要再吃一个时,敖绍又递过来一个:“瞧你这吃相,一个恐怕不够!”

伶瑶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骂人的冲动,一把抢过果子,示威似的连咬两口。

第二个果子下肚,敖绍又笑眯眯地递来第三个,却不再讥讽她。

伶瑶愣了下,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只能本能地说了声“谢谢”,接过果子,一边小口小口地啃咬,一边偷偷打量起桌边的男人。

从小到大,她见过的男人只有三个,一个是双鬓染白、温文儒雅的中年大叔,一个是鼻青脸肿、浑身是血的重伤病号,还有一个算不得见过,只是听小桃念叨多了,说他是四海八荒上最英俊的男子,所以也在心中勾勒过他的形象。虽说此次下山,一下子见了不少男人,但论英俊,眼前的男子确实无人可及。

这是一种无需任何比较,也无法用任何词语描绘的俊美,只需一眼,无论谁,都会觉得他是自己见过的最英俊的男子。

不知眼前这位男子和小桃心心念念的八荒第一美男子,南海红龙王敖绍比,究竟谁更胜一筹?

伶瑶突然觉得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比较,脱口问道:“那个……请问你见过南海红龙王吗?”

敖绍愣了下:“见过。”

伶瑶顿时来了兴致:“听说他是这四海八荒上最好看的人,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就是你了,所以,我想问问你觉得你俩谁更好看?”

敖绍扯了扯唇角,硬是没能挤出一丝笑容:“你怎么看?”

伶瑶见他似有不悦,料是自己又说错话了,讪讪一笑,巴结道:“听说他虽然俊美,却是个冷酷无情之人。俗话说相由心生,一个冷酷无情之人肯定不会英俊到哪里去。”说着,她一脸谄媚地看向敖绍:“他肯定不会有你那么好看!”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门外爆发出一阵毫无形象可言的狂笑。

敖绍眉一皱,手一挥,火团倏地袭向笑声的主人。只见绿光一闪,火团被击得粉碎,消失在空气之中。

一团白色物体一蹦一跳地进来,后面跟着狼妖长老。

“小姑娘说话真有意思,但你可知,这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啊!哈哈哈哈!”说话的是一只通体洁白的小狼,眉心处的疤痕依稀可见,祖母绿般的眸子中尽是促狭的笑意。

“你、你是狼妖族长琅轩?”伶瑶有些意外。

“正是老子!”

因为妖力尽失,狼妖族长琅轩如今只能以小狼崽的模样示人,幸好还能说人语,不然和普通的狼崽毫无区别。

小狼跳上床,往伶瑶怀里一钻,小小软软的身子让她爱不释手。

狼妖长老上前一步,郑重地向敖绍行了个大礼,不带任何感情地道谢:“多谢红龙王大人出手相救。”紧接着又转头看向伶瑶,却换上了一副和蔼的表情,柔声询问:“伶瑶姑娘感觉可好些了?”

伶瑶根本无法回答他的问题,因为她的大脑早在长老称呼眼前这个男人的时候就停滞了。

他是南海红龙王?

他就是南海红龙王敖绍?

他就是小桃爱慕了几百年、传说俊美无比却又冷酷无情的南海红龙王敖绍?

天哪,那她刚才那番话……

见伶瑶的脸色红变青,青变白,白变得惨白,愣愣盯着一脸鄙夷、斜瞪着她的南海红龙王敖绍,小白狼笑翻在床上,雪球一样滚来滚去。

至此,伶瑶已经在心中把自己的祖宗十八代全问候了一遍。

经过三天的休养,伶瑶终于又能行动自如。

可是,不知为何,这三天里,明明应该事务繁忙的南海红龙王大人却像个闲到极致就无事生非的登徒子般,赖在狼妖村,变着法子地来套她的出身经历,令她烦不胜烦。

伶瑶历练虽少,却并不蠢笨,几番交手下来,并未让敖绍占到半点便宜。

最后,琅轩实在看不下去了,“礼貌”地把敖绍“请”到了远离村子的山间小屋落脚,她依旧住在琅轩的豪华农舍,每天都有不同的狼妖送来各种新鲜甜美的果子,甚至还有香飘四溢的烧鸡烤肉,而敖绍却自生自灭,无人问津。

她问琅轩,为何这样,琅轩轻蔑一笑。

龙族原本和狼族一样,不过是低等的妖族,然而三百年前却靠着助现任天帝夺得天下而被提拔为一等神将,跻身神族。

这样的荣耀全靠背叛旧主得来。狼妖一族最重信义,最恨这等背信弃义之徒。如今尊重他,不过是忌讳他的身份与地位,真正舍命救它的是伶瑶,自然对伶瑶比对敖绍要好的多的多。

琅轩的解释让伶瑶心中升起一股小小的得意和窃喜,可转念想想敖绍,又觉着有些可怜。

即使是久居深山的她都曾耳闻过三百年前那场惨烈的战争。

敖绍的漫天大火使得不周山至今都寸草不生,附近的村落依旧流传着魔龙屠山的恐怖传说。那么努力成为神却被叫作魔,想必敖绍自己心中也不好受吧!

想到这,伶瑶发现自己那颗“喜爱”救人的心又在蠢蠢欲动,鼓动着她去好好“慰问慰问”那个可怜人。

敖绍的茅屋位于远离村子的山谷之中,伶瑶花了近一顿饭的功夫才找到。

屋子面朝村子,背靠大山,屋后有溪水自山涧断崖落下,形成一个清潭,潭水四周长满了各种植物,多有鸟兽光临,环境十分幽雅。

伶瑶对这环境喜爱极了,见茅屋大门敞开,屋内无人倒也不急,径自去到潭边,想掬一汪清泉洗脸。可走进一看,潭上雾气缭绕,一摸潭水,竟是温暖无比。

伶瑶好生奇怪,抬头四下张望,只见雾气中若隐若现有个颀长的身影。

不好,难道是敖绍在沐浴?

一想到他的睚眦必报、尖酸刻薄,伶瑶决定还是先回避的好,不然被他知道自己偷看,铁定会被烧成焦炭。

谁知老天仿佛专门跟她作对似的,就在她欲起身溜走的瞬间,余光发觉潭中人影似有怪异,好奇地又扭头去看。

然而思绪如箭,身体却跟不上。脚下长草一绊,噗通一声掉下水去。

完蛋了,这下肯定要被敖绍烧死了!

幸好岸边水浅,伶瑶扑腾几下就站了起来,连忙向潭中心看去。见那早就没了人影,不由地松了口气,岸边却突然传来冷冷的男声:“你来这做什么?”

潭水虽暖,她却跟掉进冰水般,战战兢兢转过身,捞起浮在水面上的果子,扯起一抹僵硬的笑:“我、我说是来给你送水果的你信吗?”

果然,敖绍丝毫不领她的情,警惕地盯了她一会儿,披着衣袍转身离去。伶瑶正要唤他,却发现原本温暖的潭水陡然结起一层厚厚的冰层,将她浸在水中的双腿冻了起来。

真是个臭脾气的男人!

南海红龙王的冰火中都蕴藏着强大的灵气,伶瑶花了足足半日的时间才从冰层中逃脱出来。

她的灵力并不算强,身体又刚刚恢复,累得坐在潭边直喘粗气,额上是大粒大粒的汗珠,双腿却冻得几乎失去知觉。

她忍不住对着茅屋一顿无声地咒骂,一瘸一拐地准备回村。

刚走了几步,又心有不甘地折回来,把几个残存的果子往门前一堆,喊道:“喂,我可不是故意偷看你洗澡,我只是觉得你一个人住这,没人陪,挺可怜的,就特意来慰问下你,这些果子你爱吃不吃,我再也不会来多管闲事了!告辞!”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吐出的,说完,伶瑶头也不回,一瘸一拐地向村子走去。

透过窗户,看着她单薄的身躯逐渐消失在密林中,敖绍心中的谜雾越发浓重。

她抱着琅轩在火海中重生,这分明是凤凰族的槃涅之术。可是,凤凰族早在三百年前就因不肯归降而被天帝灭族,难道她是凤凰族的幸存者?那她又为何要拼死救琅轩?她身上淡淡的龙王剑灵气究竟从何而来?龙王剑被盗到底和她有没有关系?

月光透过茂密的树叶射进树林,一缕一缕,好似仙女的裙带。鼻腔里尽是草木的清香,耳畔时不时传来夜鸟的啼叫。

伶瑶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深一脚浅一脚在树林里走着。

突然,她发现前方有一棵桃树,孤零零地长在这山林里。

心脏猛地抽痛了一下。

她低下头,加快步伐从桃树前走过。

她讨厌桃花,十分讨厌。

她没有幼年的记忆,只记得似乎一睁眼就是漫山遍野的桃花,血一般的艳红刺疼了她的眼。

她是一个被遗弃在玉山的孤儿。

玉山是一个高洁神圣到毫无生气的地方。玉山王母是一个美丽动人却冷情冷血的人。王母对她和对那些在玉山栖息的动物没什么两样,不管不顾、自生自灭。

她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和侍女混熟,怎么用讨好的姿态融进玉山的生活。

唯一幸运的是,只要她不犯错,王母就不会管她。她可以自由出入藏书阁阅读各种典籍,学习书中法术,可王母也从来不会指导她。

所以,三百多年过去了,她的法术都是照着书本自学而成,只得毛皮。唯独占到的些许优势就是玉山灵气充沛,蟠桃玉液又都是滋补养生的圣品。她长久地食用,浸淫其中,灵力倒还不弱,不然也扛不过这三番五次的攻击了。

原本以为,这次下山,她可以展开和清冷寂寞的玉山生活完全不同的另一幅生活画卷,可万万没想到……

南海红龙王怎么会出现在这?

还有三个月便是他大哥与王母之女太真的婚礼,他不好好待在东海水晶宫筹备婚礼,怎的一个人跑来这里?难道说是婚礼有了什么变故?

在玉山三百年,除了小桃,就是太真最与她交好。想起太真对这门婚事的期待,伶瑶暗暗下决心,一定不能让自己最好姐妹的婚礼有任何差池。

犹豫再三,她还是转身向敖绍的茅屋走去,就算冒着身份暴露的风险,她也要确认太真的婚礼万无一失。

就在这时,夹杂着腥臭味的山风陡然吹过,一名面相凶狠的大汉不知何时出现在林中,贪婪地盯着伶瑶。

“哟,小姑娘的灵力不错嘛,白白嫩嫩的模样也蛮好吃的,看来老子我捡到宝了!”

伶瑶“唰”的变了脸色:“你、你是谁?”

大汉露出暗红色的牙龈,笑道:“问那么多干嘛,反正都是给爷爷我填肚子的!”话音未落,大汉猛地抽出腰间一柄长剑,以迅雷之势向伶瑶劈来。

伶瑶脚下无力,躲闪不过,只能化灵气为盾,硬生生去接大汉的攻击。

力量的悬殊让灵气盾登时被砍成两半,剑风堪堪划过伶瑶右臂,血花四溅。

伶瑶闷哼一声,摔倒在地。

大汉一击未果,一声怒吼,灌注了二十分的力量再一次砍向伶瑶,剑气携风掠势就要把伶瑶一劈两半。

只听“当”的一声脆响,银色宝剑格开了大汉的攻击。

月光下,敖绍一身杀气,挥剑斩向大汉。

大汉向后一翻躲开敖绍的攻击,同时右手一挥,利剑划出一条长长的紫气绕过敖绍,直击桃树下的伶瑶。

敖绍回身一挑,没想到紫气中的妖力竟十分强大,“铮”的一声将他的力量悉数反弹,丝毫不减威势地冲向伶瑶。

伶瑶已来不及架起灵气盾,眼看就要身首异处……

白光乍现,猛地将伶瑶扑倒在地,紫气贴着伶瑶的发丝急急切,轰的一声,把桃树砍成两半。

月色下,白色小狼龇牙咧嘴地护在伶瑶身前,发出愤怒的低吼。

大汉不屑一笑:“畜牲就是畜牲,上次的苦头没吃够,这次又来送死!”

伶瑶脱口叫出:“你就是伤琅轩的人!”

“没错!”大汉阴阴一笑,身上的紫气骤然变浓,缠在右臂上的白布逐渐撑大、变形,唰的一下被撕成无数碎片,显露出来一幅诡异恶心的画面。

无数条细如蚯蚓、色如污血的触手自剑柄处伸出,密密麻麻缠绕住男子的右臂,钻入皮肤,侵入血脉,疯狂地蠕动着。

大汉举起剑,敖绍的瞳孔陡然缩紧。

剑身上雕琢的古朴纹饰分明就是龙族圣物一一龙王剑!

敖绍扫了一眼负伤的伶瑶,视线又落回大汉脸上,冷笑道:“没想到龙王剑竟是被你所盗。”

大汉神色得意,剑指敖绍:“专杀你这只逆龙!”

敖绍眉心一紧,“唰”地挥出一剑。一道火浪铺天盖地袭来,大汉本能地抬手一挡,剑气化作巨大的半圆,将敖绍的火浪全部冲散。

如此力量,定是龙王剑!

原本就蕴藏了强大灵力的龙王剑如今被莫名的妖气笼罩,每出一招,毁神灭灵。即使强如敖绍,也不敢掉以轻心。

见敖绍一招之后不再出手,大汉以为他是害怕,愈加癫狂,血褐色的触手骤然变粗,向着大汉胸前蔓延。

“它们在吸血!”伶瑶眼尖地发现,触手一吸一放之间男子的皮肤随之变得透明,皮肤下血脉走向显露的清清楚楚。触手每吸一次,紫色的妖气就会浓重一分,显然是在以血养剑。

随着紫色妖气愈发浓重,空气中的腥臭味也越来越浓。

敖绍掩住鼻口,讥诮道:“没想到堂堂一代武神将相柳大人,竟也沦落成吃人的妖怪。”

一声“大人”让大汉得意的脸顿时扭曲到极限,他胸口起起伏伏,三百年前被敖绍惨败重伤的记忆让他恨不得即刻将眼前这名俊美的男子生吞活剥。

“龙族的小杂种,今天咱们就新仇旧恨一起算,看我不吃了你!”

说话间,相柳提剑砍来,招招毙命,敖绍却借着山中树木一味闪避,几次与剑风险险擦过,看得伶瑶胆战心惊。

相柳越砍越得意,越砍越用力,不一会儿就累的气喘吁吁,紫色妖气弱了不少。看着眼前优雅依旧的身影,他才猛然反应过来,敖绍不过是在消耗他的体力,顿时怒吼一声,转身又要去攻击伶瑶。

说时迟那时快,敖绍右手一挥,一道金红色的火剑自相柳右肩砍下,火焰顺着伤口瞬间便蔓延到全身,相柳连惨叫都没发出就被化成灰烬,失了宿主触手裹着龙王剑掉落在地,撞到草丛中的石头,咔嚓一声断成两半,接着化为齑粉。

敖绍心中凛然,下意识地去看伶瑶,只见她亦是一脸惊诧,捂着伤口一瘸一拐地跑到他身边:“剑怎么会化成粉?”

“是假剑。”敖绍看向琅轩,问道:“相柳为何要杀你?”

琅轩摇摇头:“不知道,前些日子他突然出现,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杀我,我与他一番苦战,重伤逃脱,后面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三人一阵沉默。

突然,琅轩想到什么似的大叫起来:“不好,我们中计了。”

果然不出琅轩所料,林中相柳与他们的战斗不过是在拖延时间,另一分身早已潜入狼妖村燃起了熊熊大火。

待三人赶到时,狼妖村已经陷入一片火海,死伤的狼妖不计其数。

一个老妪形状的人正要手刃狼妖长老,伶瑶连忙飞出一个灵气盾,挡下她的攻势。

见琅轩赶来,老妪怪笑一声腾空飞上房顶:“不知好歹的卑贱妖族,今天就让你们全死在这!”

琅轩气的大吼:“你他娘的有事冲我来,伤及无辜算什么英雄好汉!”

老妪瞟了一眼它身后的敖绍,阴阳怪气道:“一个分身果然解决不了你,不过你们龙族气数也到头了,这就是逆贼的下场!”

敖绍眉一挑,无数巨大的冰锥从天而降,直插老妪所在。谁知老妪身形佝偻,行动却极其敏捷,左躲右闪竟躲开了敖绍的攻击,飞一般地消失在火光之中,只留下一阵尖锐刺耳的笑声,在夜空中久久不散。

狼妖长老伤势严重,伶瑶想渡灵力为他疗伤却被阻止:“姑娘的好意老头子心领了,我已命不久矣,姑娘又受了伤,千万不要再动用灵力了。”说着,从怀中掏出一颗五彩石,递给琅轩:“相柳想要的就是这颗女娲石,你拿着它,能走多远走多远,等你的灵力恢复了,总有一天,要为我们报仇……”

“老头子!你别死啊!”琅轩父母早逝,是狼妖长老一手将他带大,亦父亦师,感情深厚。如今见他为保护村子惨遭毒手,自己却无能为力,眼中顿时滚出豆大的泪珠。

狼妖长老摇摇头,伸手抚上琅轩毛茸茸的小脑袋,眼神越发飘忽:“记得你小时候,我最爱这样揉你的头了,可惜……”

话未尽,气已绝。

琅轩扑在狼妖长老身上,嚎啕大哭。

伶瑶不知如何安慰琅轩,抬头向敖绍投去求助的目光。

敖绍露骨地移开视线,不理她。

伶瑶顿时怒目圆睁,正想骂他两句,谁知敖绍一挥手,烧的正旺的大火瞬间熄灭。

伶瑶涌到口边的各种骂人的话硬生生被堵住,就像喉头处粘了一只苍蝇,吐是吐不出,咽也咽不下,十分难过。

敖绍挑衅地瞟了她一眼,装模作样地去哄琅轩:“等相柳再来,我杀了他给你报仇。”

“谁、谁要你帮,等我恢复灵力,我要亲手杀了他!”

敖绍朝伶瑶无奈地耸耸肩,表示自己只能帮她至此。

伶瑶抱起哭的昏天黑地的小狼崽,安慰道:“相柳抢你们的女娲石说不定和盗取那个什么龙王剑有关,狼妖族遭此劫难红龙王大人难辞其咎。你如今灵力尽失,要恢复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他既愿意帮你杀相柳,不如让他先去,等他们打到两边都没劲了,你再猛狼登场,杀他个措手不及!”

敖绍冷笑:“你认为我杀不了相柳?”

伶瑶连忙赔笑道:“怎么可能,只是希望红龙王大人能手下留那么一点点情,让琅轩有机会亲自手刃仇人。”

敖绍瞟了眼窝在伶瑶怀中的小狼崽:“你不觉得这些话就不应该让它听到吗?”

伶瑶干笑两声,拍了拍小狼的头,道:“你可什么都没听见哟!”

琅轩一愣,想哭又想笑,竟再也哭不出来了。

大火过后,狼妖村一片狼藉。敖绍事不关己地消失了,留下伶瑶帮着琅轩收拾残局。

伶瑶尽心尽力救治伤员,指挥活下的狼妖寻找幸存者、掩埋遗体,准备把村子迁入更深的山林中。

一开始,大家称她“姑娘”,三天后,有人叫她“圣姑”,七天之后,大家异口同声地叫她“族长夫人”。

琅轩闻言,万分遗憾地摇头道:“唉,要是再早几天遇见,你就可以看到我玉树临风、雄姿英发的模样了,你一定会爱上我的!要不等我恢复灵力,你嫁给我可好?”

未等伶瑶回应,一只大手冷不丁地将琅轩从伶瑶怀中拎出,头顶传来嘲讽:“等你再长到玉树临风、雄姿英发的时候,估计她早已四代同堂,人老珠黄、鹤发鸡皮了。到时候你还看得下去吗?”

琅轩悬在半空,两脚乱蹬,龇牙咧嘴地骂道:“什么人老珠黄、鹤发鸡皮!只有你这种浅薄之人才会以貌取人!”

伶瑶也接道:“可不是嘛,到时候你也是个满脸皱纹、老态龙钟的糟老头了。只怕这四海八荒第一美男子的称号也要让贤了。”

“牙尖嘴利。”敖绍冷冷一笑,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伶瑶连忙运起灵力抵挡,叫道:“谁让你先说我的!你可真够无聊,不赶快回去帮你大哥准备婚礼,跑到这来干什么?”

敖绍停下手,问:“你似乎很是关心我大哥的婚礼?”

伶瑶暗道“不好”,情急之下,又说漏了嘴,连忙掩饰:“那么大的事,四海八荒的人都知道了,我当然也不例外!”

敖绍抱着双臂,一语不发地盯着她。

伶瑶最怕这种场面。因为一旦冷场,她绝对是受不了压力,最先开口的那个。

之前几次交手,敖绍已然发现了她这个弱点。所以,只要想套她的话,他便会挑起话题,再冷场,等着她自投罗网。

果然,无声的压力像座冰山般压在伶瑶头顶,她双肩冰冷沉重,即使意识不断地提醒自己忍住,身体也不受控制地想要开口。

斗争了半晌,仍旧败下阵来。伶瑶认命道:“好吧好吧,我承认我是很关心你大哥的婚礼。虽然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理由,但我保证,我和你一样,都不希望婚礼出任何问题。所以,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又回来了?那个什么龙王剑找到了吗?它比青龙王的婚礼还重要吗?”

敖绍的唇角勾起一个邪恶弧度:“你真想知道?”

伶瑶迟疑地点了点头。

敖绍的笑容更加不怀好意:“你确定?知道太多未必是件好事。”

不祥的感觉笼罩全身,可对太真的担心还是让她点了点头。

敖绍在她面前蹲下,运起灵力捏住琅轩高高竖起的双耳,凑到伶瑶耳边,一番小声的解释。

伶瑶并不觉得这事有多要紧,脱口道:“真剑没了,用把假剑替代就好了啊!反正只是个象征性的仪式罢了。”

敖绍说:“我也这么认为。只是若这事传了出去,让人知道龙族族长的婚礼竟祭拜假剑,恐怕龙族再无颜对世人了。”

那太真岂不也要受累?

伶瑶急道:“那就不要让人知道啊!”

“这事原本只有大哥、神祠祭司和我知道,可是,就在刚刚……”敖绍拖长了尾音,睨视着伶瑶。

伶瑶看了眼一脸茫然,显然被封住了听力的琅轩,猛地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叫道:“你故意拖我下水!”

敖绍好不无奈地耸耸肩:“我早说过知道太多未必是件好事。”

伶瑶忿忿道:“我不会说出去的!”

敖绍说:“只有死人的话才最可信。”

“那你想怎样?”

“想你做个选择。”

“什么选择?”

“选择是为我所用,还是当个死人。”

伶瑶气得小脸通红:“我若坚持不选呢?”

敖绍笑得人畜无害:“那我立刻杀了你。”

“反正只要我不选第一个,都是死路一条吧?”

“是。”

伶瑶气竭,可转念一想,好汉不吃眼前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于是悻悻地应道:“那我就勉为其难选第一个吧!”

敖绍恢复了平日的笑容,道:“你还算识时务。”说着,从袖中拿出一个精致的瓷瓶递给伶瑶。

伶瑶顺手接过,问:“这是什么?”

敖绍道:“佣金。我不会让你白干活的。”

伶瑶拔出瓶塞,闻了闻,清凉的感觉冲入大脑:“这是什么药?”

敖绍指了指她受伤的胳膊,说:“女孩子身上留下伤疤总不是件好事,这是我龙族特制的紫螺膏,用于去除疤痕最是有效。”

伶瑶愣住,同样的红晕在这一瞬间有了不同的含义,她放低声音轻轻说了句:“谢谢。”

敖绍微一颔首,算是受了她的道谢。

送她伤药,本不在他的计划之中。

这七天,他不仅回水晶宫向大哥报告了发生的一切,还顺带让萧灵溪调查了伶瑶的身世。可凭借目前的线索,什么也没查出来,伶瑶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个人,天地间没人知道她的来历。

越是不知,就越是好奇。他实在无法就此不再见她。

伶瑶拿了伤药,准备回屋上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问敖绍:“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没有。”

伶瑶把受伤的胳膊抬到他面前:“这伤口总有一股香味若隐若现,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敖绍凑上前闻了闻,果然有股淡淡的香味:“这是……”

“你知道这是什么味吗?”

敖绍摇摇头:“不知,但忆云楼里和你起争执的红衣舞姬身上有相同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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