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异地恋有多痛苦你知道吗!”
“你别说了,我们还是分手吧!”
我和牛奶路过超市时,听到一个女孩正对着手机哭喊。
我瞄了牛奶一眼,停下了之前的话题。
牛奶笑:“你偷看我干嘛。异地恋怎么了,你看我和奶瓶,分开两年多了不还挺幸福嘛。”
幸福到底是个什么概念呢?是忍受思念天涯相隔,还是接受琐碎的朝夕相处。
其实都算吧,每个人追求的幸福又不一样,你有你的身材,我有我的体重。好比牛奶觉得异地恋彼此都比较自由,相处容易些,但也有人忍受不了相思之苦。我觉得做个独来独往的女汉子挺不错,但也会有朋友在我拎重物时,忧心忡忡地对我说:“赶紧找个男朋友吧。”
2
枣儿常说:“我很喜欢我爸爸妈妈。”
枣儿之所以叫枣儿,是因为她谨遵妈妈教诲,每天都会吃一颗红枣。我和枣儿相处机会多,聊天内容自然避不开父母。吐槽老妈又买了件多丑的衣服,说说家乡那边的新闻或者天气。可谈及家人的次数多了之后,我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
她说父母时都用的过去式,现在常回的也是哥哥家。我想到什么,又不敢确定。一次聊到明星八卦的时候,说到某某离婚,我们都达成共识,觉得这很有可能给小孩造成阴影,让他们不再相信爱情。
然后枣儿像打开的话匣一样,对比起自己家:“像以前在我们家里啊,就超级和谐的。我和哥哥都遗传爸爸,都是很能睡的,我们仨能睡到中午2点,妈妈就会比较早起,做了午饭,然后叫我们起床。她不会因为我们睡太久而生气,我们也不会嫌她起太早吵人。”
我向来喜欢听她聊家常,说她家人之间的相处,那些平凡琐碎的美好总能让人听着都感觉幸福。有个和谐的家庭多好哇,了解相互的习性,大家一起奋斗,让几个齿轮渐渐运作起来,整个屋子里就能响起八音盒的乐声。
“我们都没有刻意为对方去改变自己,老爸就常说啊,‘你这辈子打算怎么过,全掌握在自己手里。’所以你看,就算他们走了,我和哥哥也在好好生活下去。”
我意识到自己好像听见了一个关键词,不由轻叹:“啊?”
“对啊,我父母在我初中的时候就出车祸去世了嘛,但是我知道他们给我和哥哥的教导是尽心尽力了的,我已经很满足了。”
我发现她这句话语速特别快,根本不容我说出那句“我不知道你父母的事呢”。看着她一脸的肯定,我突觉十分心酸,想开口安慰,又觉不妥。
她继续说: “所以啊,我并不羡慕那些父母都健在的人。你想,现在很多家里面啦,要么吵架,要么离婚,要么出轨。我觉得相比起他们不和睦给孩子童年造成阴影,我虽然爸妈走得早,但他们没有给我留下一点负能量和阴影。”
话毕,见她一本正经的模样,短短几秒钟我内心已是百转千回。我发现自己又低情商地同情错了人。什么人应该同情呢,我想了半天,深觉大概只有连自尊心都不要的人吧。绝处逢生的人值得赞扬,但对自我放弃的人也只能可怜了。
没父母怎么了,没父母就该成天以泪洗面吗,我懊恼不已。她把自己调节得很好,我凭什么觉得她在逞强呢。我有怎样的资格去同情她呢。
她见我迟迟不支声,挥挥手:“好啦不说啦,快忙你的吧。”
我哑着嗓子:“枣儿,你好棒。”
枣儿听了,向我投来自信的一笑。
3
我们大部分人拥有的东西都大致相似,健全的身体、亲人、财富。所以就算习惯于用名叫“主观情感”的滤镜去看这个世界,也很少会犯常规性错误。可遇到少部分人的那些情况,就更不该用滤镜了。
他们或许是缺少了什么,可依然在用善意的眼光去看这个与自己不同的世界。众人皆有自己的不幸,你的净瓶柳枝哪里忙得过来呢。
其实吧,精神世界坚强的人并不需要同情心,那些因可怜他人而落的泪也不会变成钻石。
我就觉得被可怜是一件很恼人的事。双十一那天,一姑娘硬是要我陪她和男朋友出去玩,我纳闷,她却说:“想着你一个人过节嘛,怪孤单的。”不劳费心了,我谢谢。
说起来,五大三粗的我开始对同情这词敏感又介怀,全要感谢一个姑娘。是她的勇气,让我意识到“同情”这个词是多么让人厌恶。
那是前年春天了。
盼盼做了第三次化疗。我开始发现地上那些怎么也打扫不干净的零零散散的发丝,但都视而不见。我知道,盼盼自尊心强,不愿让人看她越来越憔悴,更不想面对亲戚们关切的泪目。她说:“那些眼光太有压力了,比天上落石头雨还可怕。要是我康复不了,那可...”我捂了她的嘴,说:“不会的。”
于是,每次去看望她,我都会尽可能的愉快一些,并且事先准备好一堆趣闻。
一天上午,我又去医院看望盼盼。盼盼电话里说:“我提前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做好心理准备哟。”她声音听起来还蛮精神,我不由步伐轻快起来。
到门口,只见盼盼躺在床上,头上带顶毛线帽,手里还拿着一个帽子在赏玩。可是,就算带着帽子,也能看出她不再蓬松的脑勺。
我吓一跳,睁大眼,双手挡住张大的嘴。眼眶红了。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天。
盼盼朝我这边望过来,瞧着我的神情,撇了嘴:“叫你别这样看我!”眼里噙了泪花,“你这样我会觉得它们没机会再长出来...”盼盼生病以来头一次在我面前嚎啕大哭。
“不会的!不会的!我是看你带帽子好看!”我慌了,看着她身上的线管,手足无措。
是啊,我当时怎么没留意呢,在病魔的面前,除了药物,坚强是唯一的武器了。可若是大家看她的眼神都带着无望的讯息,那要如何坚强得起来。
我一个劲儿的道歉,轻轻擦去她的泪珠:“我错了啊,我们盼盼一定会好起来的啊,你要相信啊。”等到我们都缓下来之后,我才把帽子戴在了头上。两人对视着,又开始哭笑不得。
盼盼说:“这礼物,你可得收好了,生日那天记得戴上。”
我拼命点头。
刘瑜说过,“一个人,要像一支队伍。”队伍,是有使命有尊严的,是不存在同情与眼泪的。
同情别人,是居高临下的,是施舍,是把自己当了圣主。好比那些直接往山区送钱的人,是多么装腔作势啊。
世间万物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不幸,在生命的长河里,我们有时能激流勇进,有时却呛水难行。可这哪里需要同情了?需要的,不过是理解和鼓励。所以,听了盼盼的话之后我极力收回眼泪,酝酿出笑意。
世上没有感同身受,我知道。痛苦无法被分担,但可以被覆盖呀。我加多一点奶精,即便是再苦的咖啡,也总有能入口的时候。
4
理解他人有多难呢,不过是向对方再走近一步而已。我们都踩在同一片土地上,你能以什么姿态来同情别人,垫脚吗?真有趣呵。
所以啊,收起同情心吧,这东西没什么用处,只能让现实越来越糟。不如给我点认可吧,来一句:“单身确实不错。”
也给彼岸的盼盼一句鼓励吧:“你的头发一定会长回来的。”
- 完 -
文丨三珏
真正值得同情的
是首先心生多余同情的人
因为你不知道
尽管她们看起来微不足道
也有支撑自己的骄傲
脆弱也没关系
这一生不就是
从一开始的内心贫瘠
成长为内心富足的大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