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筱玉道:“可出事那天你还戴着?!”
婵儿用劲咬着下唇,忽然抱着头叫道:“我不知道……那簪子用了以后就丢不下……自有身孕以来,我胃口越来越好,婵儿梦儿都说我胖了,衣裳都是新做的……我怕我越来越丑……张妃那天说,每次被宠幸后会腹痛,她说得没错。可是,痛的时候只要那簪子在,很快就不痛了!而且,我自有孕后,再戴簪子也不会……不会想殿下了。”
刘筱玉越听越是心惊,道:“竟有这样的簪子!都不知道你舅公从哪里找来这么恐怖的东西……”
婵儿慢慢冷静下来,咬着嘴唇定定坐着。她现在已经失去了孩子,失去了自己的身体,再追究这些以前的事有何用?她不知道,在前面等着她的是什么?一切得靠眼前这个占据了她身体的女人来决定。
婵儿看着刘筱玉在那里不知蹙眉苦思些什么,忽然说道:“舅公哪里找来的簪子我不知道,可我知道,你不像我。”
刘筱玉一时没反应过来,奇道:“你说什么?”
婵儿道:“你外表的确和我从前一模一样,可是,只要和你在一起,不用一个时辰,就能察觉你我之间差别甚大。”
刘筱玉吓了一跳,道:“你说的是真的?不是吓我?”
婵儿叹道:“我吓你做什么?现在,我们的确如你所说,是一条船上的人。可是,如果换作我,我会说,我们生死攸关。你说的那些‘男女平等’、‘电脑’……我无法想象,可是,如果我们想好好地活下去,你必须完全真正地变成我,而不似如今这般形神不一。”
刘筱玉一窘,讪讪笑道:“我,我只是不太习惯你们说话这么文诌诌的。”
婵儿道:“不止说话,你走路、用膳、喝茶、行礼、看人看物的眼神……全都不对,都得好好学!”
刘筱玉:……
看人看物的眼神不对?不就是觉得你们都是很值钱的老古董吗?
朱充炆看着面前的青色玉盒,里面正放着那支让刘筱玉胆颤心惊的虹骨簪,面色阴沉。
自从审问张妃得知这支簪子有古怪后,他便将簪子从景阳殿带了回来,并让御医查验。
几位精通药理毒理的国医圣手皆言,此簪不知为何物所制,男子戴之无用,女子戴着则可醒脑提神,令人容光焕发,对女子之隐疾亦有一定作用。其他的,他们暂时没看出来。因此,簪子或有其他效用,太医院使容太医请殿下再多给些时日以便细细揣摩。
让太医退下后,朱允炆静静坐着,脑中在想着鹃儿所述刘筱玉的一些异常举动。
“殿下,你长得这么帅,知不知道我梦到你好几次了。你有没有梦到过我啊?”
“飘啊,怎么就飘不起来了呢?”刘筱玉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不动,当鹃儿以为她已经入睡的时候,忽然一拳敲在床上,有些气急地叫了起来。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让我再飘出去一次都不行么?万一兰昔阁的人要再害我怎么办?老天爷,求求你再让我飘一次行不行……”接着,刘筱玉嘴里喃喃念了一通佛啊,菩萨啊,还有什么上帝之类的。
“唉,看来真飘不起来了,这可怎么办?”鹃儿等了半天没有动静,再听下去,听到了她细细的鼾声,竟然睡着了。
“殿下,我可不像那傻瓜,如果我有了你的孩子,一定会好好把他生下来……”
“这女人,倒是有点意思。”朱允炆想着,忽然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只是,从她这些话中推测,她有些不似常人?
“赵忠,你说,玉妃落胎究竟是谁在暗中驱使?”朱允炆忽然向赵忠说道,他实在想不通刘筱玉嘴里的傻瓜是谁。
赵忠一惊,急忙道:“回殿下,不是那阿全诅咒玉妃娘娘的吗?”
“那只是给其他人一个交代,你竟也认为是诅咒之故?”朱允炆皱眉。
赵忠听了,吓出一身汗。细细寻思了一会儿,方才回道:“殿下,玉妃娘娘不是说,张娘娘曾言,她戴的这支簪子有让胎儿变异之用?而玉妃娘娘击落胎儿后,自己身体也大为受损。因此,老奴以为,玉妃娘娘并非有心残害殿下子嗣。”
朱允炆叹息一声,道:“赵忠,你让人注意一下兰昔阁。”
赵忠应了,才待要去,朱允炆又道:“自从落胎以后,玉妃前后恍若两人,言谈举止不似从前那般知礼,你以为是何缘故?”
赵忠迟疑道:“老奴听言,如今的玉妃娘娘虽偶有失仪,但更为大家所喜……”
朱允炆哈哈一笑,道:“是会给你们塞荷包了吗?”
赵忠吓得跪下磕头道:“殿下饶命!殿下饶命!老奴有罪,老奴有罪……”
朱允炆居高临下,看着赵忠道:“行了,起来吧。本宫知道宫里向来如此。况且你也未做过对本宫不忠之事。”
赵忠额头一片冷汗,又磕了两个头方才起来,道:“殿下明鉴!老奴岂敢对殿下不忠!”
朱允炆道:“给本宫说说,宫里人是如何看待现下的玉妃的?”
赵忠擦擦汗,道:”回殿下,大家都说,以前的玉妃娘娘宛如高高在上的贵人,高不可攀;如今的玉妃娘娘,有时和从前一样,有时又会和大家说笑几句,有时则如没见过世面的……”赵忠停了下来,似是找不到合适的词。
“比如和本宫一起用膳时宛若村妇?”朱允炆想到刘筱玉看着鱼碗那闪闪发光的眼睛,就象几天没得吃鱼的猫看到一条新鲜的大鱼,随时要扑过去。嗯,好象有时她看自己也是用这种眼神?朱允炆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
“启禀殿下,鹃儿求见!”
朱允炆转头看了看赵忠,赵忠连忙行了个礼退出去。
“鹃儿参见殿下!”
“免礼。起来说话。”
待鹃儿站定,朱允炆问道:“刘妃又有何异常?”
鹃儿道:“玉妃娘娘说,请殿下今天晚上去景阳殿吃串串香。”
“吃什么?串串香?什么串串香?”
鹃儿低头答道:“玉妃娘娘说,殿下定会如此问。不过,殿下去了就知道了,一定让殿下满意而归。”
朱允炆想了想,道:“好,你去告诉玉妃,本宫允了。”
傍晚,太子宫景阳殿内,正中放了一张大桌一张小桌,几名小宫女忙碌着,大桌上有几排小篮子很整齐地摆放着,里面放着一把把铜签,上面穿满了肉或菜,两排是蔬菜菌子类,两排是各种鱼肉畜肉,绿的白的红的黄的,色彩煞是好看。旁边有两口铜火锅,下面炭火烧得正旺,其中一口上面雪白的汤水滚得正欢,另一口锅中的汤色则是红中带黄。
“哦,原来是暖锅。”朱允炆一走进来,看到桌上的东西便道。
“见过殿下!”刘筱玉等人都跪下行礼。
朱允炆看向刘筱玉,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她的身体恢复得不错,虽然还有些憔悴苍白,但双目灿如繁星,现正对着他低眉垂目。
“都起来吧。”朱允炆没有去拉刘筱玉,而是自行坐下。
刘筱玉盈盈一笑,站起身来,走到朱允炆身旁,抬起手用衣袖遮住嘴,笑道:“上次妾身多有失礼,把殿下的午膳给吃了不少,今天请殿下来尝尝妾身以前最爱用的小吃。”
朱允炆愣了一下,感到似乎有哪里不对劲;扭头看了看刘筱玉,点头道:“你最爱吃的小吃?本宫倒要尝尝。”
两人坐下后,刘筱玉指着旁边大桌上的小篮子道:“殿下想要吃什么,可告诉鹃儿,鹃儿会为殿下去烫。”
朱允炆看向鹃儿,问刘筱玉:“本宫派给你的大宫女可还好用?”刘筱玉一听这话,当即笑得象一朵花,道:“鹃儿可能干了!现在妾身身边最得力的就是她了。”说着,似是想起了什么,又抬起手忙着用衣袖遮住嘴。
朱允炆看看她,没有出声,抬手指向一篮笋尖。鹃儿拿起两根,问道:“不知殿下要吃三鲜的,还是酸辣的?”
“哦?三鲜的吧。”说着朱允炆又点了一些冬菇、鸽子肉、鸭脯肉,鹃儿一一烫好,用一块湿巾擦干净铜签一侧,盛在一个盘子里端了过来。
朱允炆拿起一串笋尖,一时间竟然不知从哪里下口。刘筱玉捂嘴笑道:“殿下,可是不习惯这种吃法?”
朱允炆看看她,忍着笑道:“本宫是不习惯这种吃法,但更不习惯的是你动不动就捂嘴!以为捂着嘴本宫就不知道你笑得多放肆多招摇吗?”
刘筱玉:……
刘筱玉手一松,银筷落到桌子上,叮叮两声,甚是清脆。她急忙起身跪到地上,伏身说道:“请殿下恕罪!”
“哦?要本宫恕你何罪?”
刘筱玉:不就是筷子掉了吗?还不是你吓的……我都给你跪了还不行呀?
“回殿下,妾身知道殿下不喜欢臣妾太过粗鄙,只是,自从落胎醒来后,妾身便管不住自己的一些言行……”
“你也知道粗鄙不好。为何会管不住自己?以前管得挺不错的。”
刘筱玉:因为你老婆的芯换主了。
“回殿下,以前妾身谨记母亲教诲,严格按照女德要求自己,可自从落胎以后,妾身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深感人生苦短,因此想活得自在一些,不再那么压抑自己。”
朱允炆大感意外,问道:“那又何必在本宫面前那么做作?”
“因为妾身在意殿下。”刘筱玉毫不迟疑,冲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