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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敢这小片地注定不凡。从云南临沧到缅甸堪拉,统计人口是15万,但易易怎么也不信——说不清道不明的流散者太多了,毕竟,这儿是举世皆知的毒品基地金三角的入口。

高考结束,易易来到这里过暑假。生长在长江中下游的她居然会随亲戚来到这里,这让她自己也有些搞不懂。可能因为太闲了吧,自己又是一个容易无聊的人。

与其说是无聊,不如说易易本身就很无趣:她没有什么长期稳定的爱好,没有远大的志向,甚至也不求现世安稳——该来的总会来,该走的总会走,所以,瞎折腾什么呢?

玩玩,看看,笑笑,一辈子也就过去了。

越野车颠簸着,穿过郁郁的林地,绕过阳光胶着的空场,终于在一栋宅子前停下了。

“去洗洗伤口,我去拿酒。”司机是个皮肤黝黑的青年,因为肤色暗所以在易易的印象中他始终面貌模糊。

易易跳下车,将胳膊上捋起的衣袖放下,不知是晕车还是怎地,脑子里还是乱糟糟的。

刚才,开车路过雨林边界,她突发奇想地要进去“转转”,司机只好在后面跟着说“里面乱”,绝没想到她一个没见过多少山水的城里人脚步会如此轻快麻乱,没多久他便看不到人影了。

正在焦急,却看到易易捂着胳膊出来了,说是不小心在树皮上蹭到了。

林子里有些树是很毒的,就算没毒,也会带着菌或虫卵,总之比较麻烦,还好人没丢,司机像赶鸭子一样把她赶进车里,迅速往回开。

****************

“有喜欢的男孩子吗?”匀姨问她,在果敢,女孩到了这个年龄早该考虑婚事了。

“有啊。”易易一笑,眼前如浮云般飘过才过不久却已很遥远的中学时代。

“……然后?”匀姨将最后一个金环套在手腕上。

“然后就不喜欢了。”

匀姨起身,拍拍她的肩,不说什么。这个女孩到这儿没有东瞧西逛东拉西扯,也没像游客一样拿着相机对着当地的民众一顿猛拍,每天的生活除了看书就是雕玉,仿佛对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就像房屋背光处长出的蘑菇,蔫蔫的苍白着。一点朝气都没有。

果敢至今仍是一夫多妻制——说白了,只要有能力,男人想娶多少娶多少。匀姨是她二伯的第六个妻子。

易易胳膊上绑着纱布,背贴着凉凉的竹躺椅,把手里的玉如意举在眼前看着。现在她已经知道手中这绿石头的价值,不像小时候,玩腻了,就把二伯带给她的链子扯了,听着“滴、滴、滴、滴”的珠子敲击在地板上四散而去,有种说不出的……畅快。

易易是玩着珠宝长大的,从小与珍珠翡翠玛瑙耳鬓厮磨,并不觉得它们有什么好,无法眼前一亮——过早地调高了“阈值”,所以在往后的岁月中再难兴奋。

然而,让易易眼前一亮之物居然出现了,确切地说,那是个人。

乔娅一身天蓝色的佤族服装出现在她面前时,仿佛被人迎面塞进一个包子,易易张着嘴一下就傻掉了。

乔娅皱了皱眉,心想这个女孩怎么一直瞪着她一言不发,是自己的衣服太扎眼吗?

易易终于回过神来,然后掉头就跑了。

胳膊上的纱布一阵刺痛,大约是被汗水渍到了。

*************

“姨,带我去后山逛逛吧。”易易道。

“上次小安说差点把你跟丢了。”匀姨道,“去问你大佬。”

小安就是那个司机,“大佬”则是易易的二伯。

“知道他不在,又混我,要不我自己去好了。”易易说着就戴上帽子。

“别瞎逛,林子里乱得很。”匀姨拉住她,“让小安跟着!”

“知道了。”易易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门,一梭阳光掠过她的背,匀姨觉得这妞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有精神多了。

……

抚过树干,能感受到树皮内汩汩的液流,易易觉得心情平静了些——最近莫名其妙地焦躁难安,胃口也变得很差,耳朵嗡嗡作响让她睡不安稳,到底是怎么回事?

仰头,层层叠叠交织在一起的树冠,光斑摇曳,她又开始头晕耳鸣……上次在这里,她的胳膊并非是在树干上擦破的,具体为什么所伤,她也说不上来,只觉得有一个东西飞快地掠过自己,还好她及时一闪,一排粗糙的东西“匆地”刮过,她所能看清的只是自己小臂上出现的四道红痕。

妈的,估计是什么野猴子干的。

易易扶着树干坐下,慢慢觉得好了些。

小安看她不再乱走,心下安稳,从兜里掏出一卷烟点上。

“对了,安哥,上次在集市口看到的那个姑娘,你认识么?”易易忽然想起什么,那个一身蓝衣的佤族少女。

“呃,你说乔娅呀,她跟你一样哩。”

“什么?”易易摸出手巾擦擦汗。

“她也是从外地来的,不知道是待待就走,还是打算嫁人。”

“哦。”

*****************

易易虽然散漫惯了,然而一旦决定做某事,就一定不达目的不罢休。她终于找到乔娅,和她说上了话——

“听说你也是外地的,能告诉我是从哪儿来的吗?”易易表情比较少,估计自己笑起来会很傻,所以就没有笑。

“这儿人不都是外地的么。”乔娅不咸不淡地挑眉看了她一眼。

易易手心又开始冒汗,心下一惊:这是个征兆——她的手从来少汗,除非遇见了自己喜欢的人。

“呃,那个……”易易开始乱扯,“你耳环真好看。”

像忽然漏了气般,乔娅笑了出来,唇线收紧:“我宁夏的,你呢?”

易易地理不大好,只觉得“宁夏”这个字眼一下就美丽了起来:“哦……”

“哎,问你呢。”

“啊,我?什么?”

“……算了,没啥。唉,我哥在叫我呢,再见!”乔娅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白白净净的女孩子,心想有些人天生少根筋吧。

**********************

易易对自己手心的汗大大惊恐了一场,乔娅的笑容整天在她眼前晃荡,伴随着耳鸣,搅得她寝食难安——但更要命的是,她发现自己喜欢那笑容。

她从一本书上看过,自己的这种爱好称为变态,异常之物,毒品、权利,和同性恋。

然而,我们勇敢的易易怎么会在乎这些,她仍然乐颠颠地跑去找乔娅。乔娅暂住在她大哥家,家里人倒是非常热情地招待着易易。

易易自然清楚这热情是针对她二伯的,但她二伯眼里根本没有这些人,因此,他们将热情发散到了她身上。

至于二伯是做什么的,易易隐约知道了一些,翡翠生意,外加甘蔗田……其实都只是幌子,登记表上大片大片的甘蔗田和玉石场,半数都种着罂粟。

果敢就是这样,这三不管的地带,各方政府都下令禁毒,可是,在这片过于贫瘠严酷的地方,根本长不出庄家的穗子,有的,只是罂粟,这是当地人赖以为生的东西。说“禁”容易,一个字而已,然而,要那些民众怎么活呢?

乔娅听着CD机,瞥过哥哥嫂子将洗好的水果献宝似的端到易易面前,嘴角掠过一丝不屑的冷笑。

“在听什么歌?”易易凑过去。

乔娅懒得说话,把一边耳塞递给她。

是帕格尼尼的《无穷动》,不知怎地,这会儿听这个,易易又开始耳鸣。

“吃菠萝吗?”乔娅问。

看到菠萝以及盘上的水果,再看看桌上的饭菜,易易没来由地一阵反胃,但想到乔娅在旁边,还是忍住了。

“我也不喜欢。”乔娅见易易蹙着眉,以为她嫌菠萝麻嘴。

“待会儿去我家转转吧。”一曲终了,易易取下耳塞,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好。”心想反正闲着也是无聊,乔娅点点头。

**********************

晚饭易易基本没怎么动筷子,只说在乔娅家吃饱了。放下筷子她命下人在后院摆好凉椅和纸牌——这儿实在没有什么消遣,电视剧也脑残得很。

“你会弹?”乔娅指着墙上挂着的吉他问。

这一问让易易灵机一动:“会,你等下。”

夏夜短,但比较清凉,乔娅托着腮听易易拨拉琴弦,听不太懂她在唱什么,她英文不大好,只听得几个单词:“……flesh and blood……dust to dust……”心想自己怎么从没听过这歌,却见庭院昏暗的灯光中,易易的眼偶尔闪着光亮,像是隐没在暗处的某种动物。

乔娅为自己荒谬的错觉和想法感到可笑,以至于忘了鼓掌。

掌声却“啪啪”地传来,一青年从屋里走下台阶,逆光看去,乔娅的目光落在他精悍的腰线上。

易易不回头也知道鼓掌的是小李,二伯抱养的男孩子,小时候他还在她家住过一段时间。

对小李的印象温暖却淡漠,易易只记得这个男孩很有机械方面的头脑。他住她家时,一天他在楼道发现一只摔碎的玩具遥控飞机,在易易眼中这只是个坏掉的玩具而已,小李却说:“啊,马达!”

易易呆头呆脑地看着他三两下就将飞机漂亮但破碎的外壳拆掉,然后取出了一个圆柱状物,在她眼前晃晃:“这是个好东西。”

小李口中的好东西,也就是把马达七万八绕地接上线和电池,绑在泡沫塑料上,再插一支鹅毛:“看,帆船。”

将泡沫船放在水桶里,果然能开动,可惜只会打转。

易易不会别的,但会挑错:“头锯歪了,左边多了点。”

小李不泄气,拿出船,拿锯子对着船的尖头一阵修改,船却仍然打转。

“左边还是多了点。”易易继续冷静地做下判断。

又一阵修改。

“现在是右边多了。”

……

最终,小李愤恨地将船拿出,用锯子对准船头“夸喳”一锯:“我不要头了可照!”

没有头的小船放进水桶,很快“咕嘟嘟”沉了底。

……

往事如烟,那个锯船头的小男孩已褪尽稚气,取而代之的总是若有所思的表情。

易易心思通透,怎会不知他在想什么。

男人嘛,那个不爱权?

爱权不是坏事,偏又是一群有精液没脑液的劣等动物,于是上帝只能看笑话了。

更可笑的,是偏偏有女人喜欢这种动物。

*********************

乔娅主动来找易易的次数多了起来,女孩间的小打小闹也会有。然而易易无法开心:她揉揉她的脑袋是因为她喜欢她,而她呢?

同性之间可以钦慕,却难以表达爱意,走得越近就隔得越远,最后只能等着命运将二者分开。

乔娅的眼却如探照灯般搜寻另一个身影:小李呢?

这个暑假她是来玩的,玩好了就进城里打工去,她可不想服从哥哥嫂子的命令嫁给当地的土财主做小。看到小李后,她却忽然不想走了。

“赵家大佬说等我们进庙烧香后,去他那儿一趟。”小李对易易说。

“哦。”

“烧香?”乔娅问。

“你感兴趣?”易易问,“那一起来吧。”

小李没有说话。

出发的那天,匀姨一边给易易编着发辫,一边絮絮地说:“多带几个人,街上乱……”

“小安就够了。”易易道,心想这个暑假过得太快了,不知以后还能不能见到乔娅。

“这段时间你胃口不好,”匀姨道,“吃不惯还是吃腻了?”

“……都不是,饭菜挺好的。”易易说。

“那就多吃点吧,要什么尽管跟我说。别回去瘦了一圈,就算你父母不说什么,你大佬也会怪我的。”

易易歉意地笑笑,捋起袖子:“没瘦,你看。”

小臂上的划痕已经褪淡。

易易心头也有隐隐的不安,她虽然没瘦,但胃口变差,夜里失眠是事实——已经快一个月了,也不知道这身体是怎么熬过来的。

耳膜却变得格外敏感,竟能听得见夜里鸟雀落在屋檐上梭梭的声响。

********************

从庙会回来的路上还是遇到了意外。

略窄的街道上,几个人影从边上一晃,司机忽然踩下刹车,尖锐的摩擦声响。

六七个缩在路边铺子里佤族打扮的人端着枪对着越野车一通扫射。

不知怎地,紧要关头,易易竟不慌,只觉得他们的打扮……很搞笑。她一把按下乔娅的头,滚到车座下面。

小安趴在方向盘上,脑浆和着血水流进衣领,又滴答滴答落下,乔娅正要惊叫,却被易易按住。

她拽下小安的尸体,对同样卧在座下的小李道:“有枪么?”

小李深吸一口气,他的肩头被子弹擦过,摸索出了一把枪。

“好东西。”血仍在方向盘上打转流淌,黑里透红的热烈,易易没来由地一阵兴奋,“现在我到前面开车,你负责毙了那些挡事的人,懂?”

“不行,这是送死。”

“待在这儿被打成筛子也是死,快点!”易易二话不说猫着腰爬到前面抓住方向盘,勾手拉开车门将小安的尸体踹了下去,一颗子弹从破碎的前窗冲过来,贴着她脑袋顶钻出后窗,乔娅一阵惊叫。

小李抬手放了四五枪,居然解决了三人,本来街道不宽人数就少,这下火力减弱,易易架着车横冲直闯,终于甩开包围圈,一口气冲了三里地,终于再也开不动。

车胎爆了,好在没有人再追来。

推开车门,小李几乎是爬下去,易易松了口气,拉起已经面白如纸的乔娅:“还有气吧?”

乔娅用呕吐予以回答。

“枪法不错呀。”易易对小李道。

“跟着你二伯这些年,也练出来了。”小李说着,忽然指着易易惊道,“你后背……”

易易用手一摸,濡湿一片,满掌的血,低头一看小腹:“嘿,好像打穿了……”

说完她就觉得脑子晕晕乎乎的,接着天旋地转什么都不知道了。

*****************

醒来,匀姨急黄了的脸正在给她擦额头,见易易睁开眼,转身就道:“当家的当家的快来看……”

搞了半天我还没死,易易想,真是万幸。

子弹穿过韧带,但居然内脏没有伤到——就像特意拐了个弯似的,这样医生啧啧称奇说她福大命大。

待好些了,易易想想也觉得奇怪,明明流了那么多血,肯定不是肝就是脾,怎么会一点事儿也没有?

但她确实好得很快,月初受得伤,月中就好了。这期间乔娅和小李都来看她。

易易会让乔娅陪她多待一会儿,缠着她说说自己的故事。

乔娅觉得自己也没什么故事,女孩子,普普通通,过去和将来都只希望平平静静衣食无忧,仅此而已。

“下次再不来这鬼地方了。”乔娅由衷叹道。

易易不说话:“其实其他地方也不好混的。”

“总比这强吧,跟一窝毒贩子搅到一起,混久了,就再也洗不干净了。”

“嗯,这倒也是。”

每天晚上,易易看着自己腰上换下来的纱布,总觉得血味有点怪——大约是药膏擦得太多,所以才会这样吧。

每夜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暗处一丝丝风吹草动都会让她本能地好奇,似乎想听个够。白天昏昏欲睡,话越来越少。除了看到乔娅还能高兴些,大多时候,她发现自己喜欢一个人待着。

因为,看到别人,她会克制不住地……怎么说呢,说厌恶也不对,有种莫名地指尖发痒、所有血液都流到牙龈的感觉……这让她匪夷所思。

她无法不去在意那些在她面前晃来晃去的人……人……人细细的、未加保护的脖颈……看起来很有韧性,其实脆弱无比……

她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惊惶,低头注视自己的手掌,还好,她还是她,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

************************

暑假要结束了。

“别去念什么大学了,多没劲,留下来吧。”匀姨道。

“呃……”

“嘿,”匀姨微笑,“你觉得小李怎么样?”

“啊?”

“你大佬有这个意思。”匀姨收敛了面上的笑意,有些严肃地望着她,“你也知道你大佬没有儿女,小李毕竟是抱养的,你要是乐意和他成了,可以算是亲上加亲……”

“……我知道。”易易垂下眼,“我父母的意思,还是多念几年书,反正他一男孩子,也不怕等……”

“你要是不喜欢这里,可以住别处的,东南亚,比如新加坡什么的……”

“我怕热。”易易道,“好啦,你们的意思我知道了。”

当晚,乔娅来访。

易易与她相视无语,僵坐了一会儿,乔娅深吸一口气,道:“我喜欢李*。”

“嗯。”易易点头。

“听说你和他……能不能别?反正你可以一走了之,你可以去念书,你可以找到更好的。”

易易看着她,点点头。

“……真的?!”

易易再次点头。

乔娅抓住她的胳膊摇晃她:“别老点头,你回答我啊。”

“我喜欢的是你。”易易说完,对着乔娅惊愕的表情,忽然有种释然的感觉。

紧绷的、压抑的神经忽然松懈下来。

……

乔娅走后,小李来找易易:“想问下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易易笑。

“嗯,就是,咱们俩的婚事。”毕竟是男孩子,深吸一口气也就说出来了。

易易忽然凑近他:“你觉得呢?”

小李有些茫然,觉得今天的易易有些奇怪,心想大约是女生的害羞吧:“我,我没什么的……”

“没什么的?”易易笑得更怪。

小李一瞬间觉得脊背发毛。

忽然,易易张开嘴,一口咬在他颈动脉上……

鲜血喷溅,吉他沉寂地挂在墙角。

“……flesh and blood……dust to dust……”

*************************

一身是血地跑出来,易易发现自己居然能看得清夜晚的世界。

奔跑……森林……

什么东西落在身旁,是一张双眸炯炯、男女莫辨的脸,冷不丁地道:“你好。”

易易擦去嘴角干涸的血液:“你是……”

“那天,在林子里,我同化了你。”

“同化?”

“人,和我们不同。”那东西一笑,忽然转了口气,“想听专业版的,还是文学版的?”

“……”

具体说来,人类的线粒体上操控衰老的基因,到一定时候,会溢出多余的电子形成自由基,人,会衰老,会死亡……

“而我们不会,不过,因为缺乏那段基因,所以不能形成胆红素和血红素——要额外补充。”那东西拍拍她的肩膀,“嘘,别怕,我以前也和你一样,没多久也就习惯了,就是无聊得很。”

那东西告诉她,它以前是随部队搞医药的,说是医药,主要还是研究各种毒品。部队穿过这片林子被袭击了,只有它活了下来,后来就变成了这样子,已经快十年了。

“当年,我还是个学生呢。”

易易安静下来,耳边的嗡鸣也清净了,她看着它。

那东西搓搓手:“若想处理尸体,这片原始森林再安全不过,此地毒枭猖獗没有谁会怀疑你,从此你可以四处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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