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脚上穿着一双马丁靴
它厚厚的方跟,如稳稳的枪托
想起几十年前的冬日
深沟底下是父亲冰凉的背影
他的手摆布一小块不听话的电线
牙关紧锁,在一堆乱七八糟的线路里摸索
我朝下看去,一身布满油污的工作服
和马丁靴,那是很多年前的
工装,奶黄色地长在父亲脚上
发出奶黄包的畅想
他蹲着,小腿用力支撑起身体
静脉盘旋
发动机、底盘、离合器
冰凉又温情
父亲把希望擦拭得鋥明瓦亮
最好的技师
即使只有一双马丁靴,即使贫穷如父亲
即使像挖煤人一样喝不起牛奶,
用粗粮填饱肚子
即使被掉落的机器砸掉了指甲
靴子里布满了血肉和模糊的油污
也不能阻止他把零部件琢磨成自己的孩子
我的脚上也穿马丁靴
手里捏着笔寻找人生的线路
父亲给我的发动机时时在身体里共鸣
转速快得像子弹,没有杂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