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雪来的路上

写在雪来的路上

青依1984

今天是大雪节气,天气预报照旧渲染这几日的降温幅度,是五十年来之最。久居校园里,除了早上上早自习时候的黑漆漆和寒风的刺骨之外,都不知道隆冬已至。蛰居在办公室里,零零碎碎的教学任务,把每一个单调的日子填的严严实实。脚下的电暖已经打开,我捧着一杯白开水,头晕晕地。

最美不过雪花飘落时候,生起一堆柴火,火塘旁边有秋天里收获的红薯,梁上有为过年准备的腊肉,火烧起,人聚拢,熙熙攘攘,欢欢乐乐。当然,我的小狗多多如果陪在身边该多么美好啊。窗内,火苗的温暖温柔地舔着小手,窗外,雪花纷飞。偶尔有一两朵调皮地扒在烟灰色的窗棂上,想偷听我们的谈话,待回头,便又倏忽不见了。

雪,什么时候来啊,是不是已经在路上了?我的期盼,总是在寒风里逐渐增添砝码。

一提起下雪,便想起08年初的那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大雪。“曾经沧海难为水”,大概见过那年的雪后,对所有年份里的雪,记忆模糊。腊月里,雪开始下起来,从小雪到大雪,交错而来的雨水,凝固在路上,工业盐不管用了,公汽终于停运。记得是腊月十四,离过年还有半个月,学校里依旧在上着课。

终于捱到腊月十六,居然等到了提前放假的通知。有的乡里便安排了几辆停运很久的班车,绑上铁链到学校门口来接学生。平日里沉寂的校门口,喧嚣不已。我整理好办公桌,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发现班上有几个孩子还没走。他们说黄沙、慈口那一片的,因为山路艰险,班车也没办法出来。他们准备约几个同伴一起走回去。几个孩子站在走廊里,叽叽喳喳。他们穿着并不十分厚的棉袄,手上戴着手套,因为格外寒冷,不时地剁着脚,那肩上的书包显得格外沉重。

“老师,不用担心我们,我们约我们那一块的同学,一起走回去的。”脸庞红扑扑,稚气未脱的孩子,坚定地对我说,“晚上我们还可以去亲戚家、同学家借住。”。

“哦,老师,仲秋好像落单了,她那里好像就她一个人。她还不知道怎么回去。”

找到寝室里,仲秋正坐在清冷的床边,望着门外的大雪出神。

那个腼腆的姑娘告诉我,可以去七里冲坐船,但是她不知道七里冲在哪。

我牵着她的手出了校门,冷风裹挟着碎琼乱玉扑向怀里。走了很久很久,终于在范家陇山后蜿蜒的小路上碰到不少结伴而行的孩子。有几个还是我带过的学生,于是荒凉寂静的山路热闹了起来。又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到了七里冲,待把仲秋送上船,准备往回走的时候,已是下午四点多,天逐渐地暗了下来。可能是走了太远的路,脚上的靴子早就湿透。之前发热的脚,此刻像是掉在了冰窟窿,全没有知觉。如哥牵着我,边走边张望。

一辆白色的小车,缓缓开过,又停在了路旁,降下的车窗里飘出一句话“上车吧。”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大叔,一脸沧桑又一脸祥和。车内开着空调,一进车里,冻僵的身体仿佛逐渐苏醒过来。好心的大叔回过头问“怎么你们跑出来,还跑到这么偏僻地方?”我如实答道是为了送学生坐船回家。大叔不再说话,只是提起他的女儿,已经上大学了,也是师范专业。我知道,大叔肯定想他的女儿了,在这样冰天雪地的日子,不知道还没有回到家的女儿在校园里是否不孤单,是否有温暖。我们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车在雪地里一路迤逦,到老一中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下了车,道完谢,便匆匆分开,就像被风吹皱的池面,转瞬回归平静。站在大街上,望着万家,我不敢想象夜幕降临后的山路会怎样难行,更不敢想象刺骨的寒风会怎样肆掠。我懵懂地忘记了问好心的大叔的名姓,他更不曾告诉我。那一场大雪,那不经意却温暖的善意,定格那场大雪。那一年冰天雪地,有着温情;那一年,陌生人啊,你给予我一个春天。

我踏过万千的雪花,可再也没有经历08年初的那场大雪,也没见到雪来时那铺天盖地的碎琼乱玉,嗯,当然,也没有遇到那抹雪中给予我温暖的陌生人。

此刻,我坐在教室里,孩子们埋头苦思,笔尖传来的沙沙声让人倍感宁静。教室外面,寒意料峭,雪大概在路上了吧。雪莱说:“冬天已经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雪在来的路上,愿寒冷里,我们都有春天。

                                                                              2018年12月7日于大雪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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