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无雪,不诗而诗。
读宋人邵定(吉州人,字中立,号立芗老人)诗。其《山中》云:“白日看云坐,清秋对雨眠。眉头无一事,笔下有千年。”不达观的人最善于显得特别达观;没看开的人,往往表现得特别看得开。立芗老人眉头如无事,且游山看雨写诗罢了,却又拿出来晒给人看。他还有一首《渔家》:“渔家临水住,春尽无花开。年年谢流水,流得好花来。”有一种但得水流送花到,心能欢喜不他求的淡泊。要知道这个邵先生家中庭院遍种着梅、兰、竹、菊、莲、桂一类的花树,要比渔家“春尽无花开”奢侈多了。有花人要装恬淡自安的话,总是比渔家这样的低端人口容易得多。他还有一首《归去乐》:“归去乐,归去乐。山上山花红灼灼,山下山酒香漠漠。折花自插还自酌,说渠万贯扬州鹤。乐莫乐兮此一归,禽知我知渊明知。三者之外知者谁,劝君缄吻藏高枝。”总觉得其中的“山上山花红灼灼,山下山酒香漠漠”有土腥气;“折花自插还自酌”,有美女主播在飞机舱里自拍卖弄的胭脂气。渊明不是他的知己,扬州鹤或也不是。诗至于有宋,而有这样的气息,便不足取也。
(20191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