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他是在朋友的一个画展上,他身穿亚麻色T恤,墨绿色工装裤,帆布鞋,拿一杯玛格丽特向我走来。
“嗨,若弗,”他跟我打招呼。
他竟然知道我名字,还叫的如此亲切自然,生活中旁人喊我张太太,工作中同事喊我Monica,只有父母和挚友喊我若弗。
“你好,林先生,”我答。
“你认得我?”这次换作他疑惑。
“当然,本市地产大亨的独子,恐怕没人会不认识你,”我笑道。
他把手中的酒递给我:“但我只想认识你一个。”
“林先生,你既已私下了解过我,应该知道,我是已婚人士,说话还是要注意些分寸。”
他笑:“但你们已分居。”
我面露窘色,他拍拍我肩膀:“若弗,我今天有事要先离开,明天再与你联系。”
朋友走过来:“冷气开这么足,你还热?脸这样红。”
我回过神来,嘴硬道“你最好找工作人员来看一下,我觉得这里像个火炉。”
待画展结束,我回到住处,这是婚前我自己买的一套小房子,在市中心,很热闹,尤其是晚上,万家灯火。我爱这种闹市里的住所,被喧哗包围着,独处的时候不觉得落寞。
张乔(我先生)喜静,他把住所安在郊区的别墅里,一点人间烟火味道都没有,他出差的时候,我会回到自己的小家。
当然,我们现在分居并不是因为他出差,而是在他所谓的出差期间,我回到别墅里拿资料,发现我们的床上有一套穿过的女士内衣。
我拿着它找张乔对峙的时候,他只看了我一眼,就低下头,没有任何解释。从那天之后,我就彻底从他的住处搬出来,过着已婚人士的单身生活。张乔也找过我几次,见我一直冷脸,很知趣的离开了。
之所以没有歇斯底里,大抵是爱的不深,亦或对婚姻没有太高的期待。
身边朋友们的另一半,大都换成新人,也算是司空见惯了吧。但事情真的落到自己身上,还是有点招架不住的。我打开一瓶红酒,选了一部电影,来渡过这有点孤单的夜。
第二天早上来到公司,秘书Judy来到办公室对我说外面有位林先生要见您。我一怔:“哪个林先生?”Judy答:“林佑生。”
我走向会客室,由于都是透明玻璃门窗,我能看到林佑生背对着我,在看墙上的画。他穿一套莫灰色西装,显得身材瘦削修长,不知怎的,总觉得他身上有种艺术气息,没有商人的那种精明和市侩。
他大抵听到我高跟鞋的声音,转过身来:“若弗,你来了。”
“林先生,你好。”
他突然走近我:“若弗,我喜欢你。”
我苦笑,毫不夸张的说,以他的身份地位和相貌,身边应该有一群女人围着,且都是高分美女,何苦要来消遣我一个已婚妇人。
这时Judy过来,提醒我要开会,林佑生轻轻拉了一下我的手,说:“下班后我来接你。”然后往外走去,我在Judy惊讶又惶恐的眼神下,走向会议室。
散会后,Judy跑到我办公室(她私下和我关系很好):“若弗姐,我听说林佑生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你为何会招惹到他?”
“在朋友画展上遇到的。”
“可是,他这种人......”
“我懂你意思,没事,我和他没什么。“
下午三点左右,有急事要去杭州出差,我直接从公司到机场,任何行李都没带,处理完紧急事件后已晚上8点,既然出来了,索性待上两三天,就当散心了。
我看手机上有好多张乔的电话和讯息,我突然有点安心,知道他没放弃我们这段感情,但我真的没办法现在和他复合或者分手,我并没做好决定,我只回复他:请给我些时间。
第二天一早,我洗漱完,发现没别的衣服可换,穿上昨晚的职业装和高跟鞋,去了附近的商场,买了些休闲的衣服和鞋子,我拎着大包小包走到酒店大厅的时候,竟然看到了林佑生,他仍是一身西装,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看上去心事重重,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没有再往前走,而是转身去了楼梯间。
我走到2层的时候,赶紧走出楼梯间,向电梯间走去,按下电梯,刚好,电梯门开了,林佑生竟然在里面,他看着我笑:“还不进来。”
我此刻像是做坏事被老师发现了的小学生,低着头怯生生的走进电梯。
他把我手中的兜子都拎过去,我按了23层,到了之后,他走在我前面,竟直奔向2312,回头喊我:“若弗,赶紧开门。”
打开房门后,他把兜子放在地上,然后望向我:“若弗,中午一起吃饭。”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有太多深情在里面,我怕陷进去,从此走不出来。我若是神仙,倒是可以渡他过岸,但我现在自己的感情都理不清,何以涉足他人的呢。
“别拒绝我,我只再缠你这一次,如若这次之后,你还是对我没有改观,我再也不来打扰你。”
“好吧,我答道。”
我换下休闲装,运动鞋,同他出去用午餐。
席间我喝了些酒,开始没有了顾忌,我叫他小朋友,他抗议:“你不过大我7岁而已。”
“那我也足以做你的姐姐”。
“你不相信我喜欢你?”
“信不信有何关系,结果还不是一样?”
“你没有想过改变现在的生活?”
“为什么要改变,现在这样很好。”
“可他对你不忠。”
“换做旁人,也不见得比他好到哪里去,而且这是我的家事,轮不到你来评论,”我厉色道。
“你宁愿和他在一起………”
“是的,我宁愿和一个对我不忠的人在一起,也不愿与你接触。”
他握住我的手,我突然觉得很温暖,像是伤口突然得到熨帖。
我有点儿留恋这感觉,我很想顺势倒在他的怀里,告诉他其实我很累,我不想再这么撑下去,但理智告诉我,不可以。
我把手抽离出来,缓缓道:
“作为已婚妇人还有这么优秀的人来欣赏我,内心不无欣喜,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智感道德感,即便你抛弃这些,还有舆论的压力。”
“难道我们不能遵从自己的内心,爱了就在一起。”
“佑生,你还年轻。”
“若弗,我不知你为何要为难自己,你有自己的事业,不似其他家庭主妇,离了男人的经济支撑便活不下去,你不必委屈自己向他讨生活?”
“你自小锦衣玉食,怎么会理解我凭一己之力打拼到现在的苦楚,我已30岁,不过是想要个安稳的生活。”
“若弗,你要的我也可以给。”
“佑生,若我年轻十岁,哪怕只年轻5岁,定会被你打动。但是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自己得来的麽,不是的,这些都是你生下来就有的,不费丝毫力气,你能主宰自己的生活麽?”
林佑生沉默了一会儿。
——
“若弗,谢谢你不像旁人只把我当纨绔子弟,肯和我说这些,我明白你的意思,在我独立之前,我不会再打扰你,但我也希望你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不要委曲求全。他能拥有你,我很羡慕。”
在那之后,我没见过林佑生,我回到张乔身边,继续做旁人眼中的张太太,不同的是我在工作上更拼命,也更清楚,安全感只能自己给,一年之后,张乔提出离婚,我们和平分手,签完协议之后,张乔说,若弗,谢谢你给了我一次机会,是我自己没把握住,我爱你,但我能感觉到,你的心里早已没了我的位置。我们都还年轻,还有机会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我竟有一丝羡慕张乔,他对生活仍有期待,不似我,内心早已一片荒凉。
半年后,我被提成了分公司总经理,要去杭州工作,也算情场失意,职场得意吧。
临行前,朋友喊我去聚餐,说有个新开的画廊餐厅,很有意思。到达目的地之后,发现餐厅名字是:浮生若梦。
进去之后,发现餐厅只有我们几个人和服务生,我打趣道:“这家餐厅指定是味道不怎么样,根本没人光顾,不会是黑暗料理吧。而且,哪家餐厅会叫这种名字呀。”
有个服务生答:“我们餐厅的预定都排到3个月之后了,火爆的狠,今天这是我们老板特意安排的。”
我赶紧闭嘴,向朋友问道:“你们认识这家餐厅的老板,不用搞这么大阵仗吧。”
朋友笑着:“我们不太熟,老板和你的关系比较好吧,他才不会卖给我们这么大的人情。”
我疑惑,这时有个熟悉的声音:“若弗。”
我一回头是林佑生。他笑着走向我:“若弗,好久不见。”
席间,我了解到,林佑生一直和我的朋友们有联络,所以也很清楚我的感情状态。之前朋友开的画展,里面好几幅都是出自他之手,他不再涉足家中的地产行业,自己开了家餐厅,主业仍是画画,现在他的一幅画,已价值不菲。
他握住我的手,我的心中好像有涓涓细流经过,原来寸草不生的地方甚至开出一朵花来,这次我不想再拒绝。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