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杭州人。
杭州是座美丽的城市,但我身居其中,不知道它的好。不过每年大片的荷叶铺满西湖的时候,我还是会和朋友去看一看。苏堤白堤美的如诗如画,是适合谈恋爱的地方。杭州有许多适合谈恋爱的地方。可惜我至今没有女朋友,没有领略过西湖给我的另一种风情。
我的工作不好也不坏,我的朋友不多也不少,我的银子差一点点就够花了。但我没有女朋友,这一点,我守身如玉。
还有那座著名的断桥,只是一座普通的小破桥吗,那么多人巴巴地跑来杭州观瞻。连杭州人也不能免俗,选风和日丽好天气,全家人当举行仪式般去晒太阳,真是弱智。
我没有女朋友,所以斜风细雨的时候,容易有维特的烦恼。
杭州的空气冰淇淋般甜美濡湿,天气阴晴不定。整个八月,雨季没有离开过这个城市。我寂寞,鬼使神差般一个人来到断桥。(怕朋友笑我悲秋)。断桥上没有几个人,昨夜的暴雨已将桥身上洗的纤尘不染。远处几只小小带篷船静静的浮在湖面上,如几点黑豆,真像一幅水墨画。慢,桥对面缓缓走来一位持伞的人,持一把血红伞,走近,站在我身边,望远处的小船。
一件裁剪简单的湖绿色长裙,无领无袖。一把长发蓬松如乌云垂在肩上,侧面望去,只看到一管翘翘的鼻子和薄薄的嘴唇。我心动,这么美丽的女孩,不容易碰到,即使是在美女如云的杭州。
我讪讪的搭话,我说:“你好”。
她转过身,微笑着看着我,鼓励我说下去。
我说:“今天人真少。”
她说:“是啊,是少。”
我说话流畅起来:“心情很糟糕,所以出来走走。”
她说:“我也是。”
我们一起笑起来。
我认识了她。知道了她的名字—黄裳裳。
开始约会裳裳,觉得她真是个难得的女孩,性格纯真活泼而又温柔如水。何况她如此美丽!
裳裳和她姐姐白馨儿在繁华市区开一爿时装屋,店名就叫霓裳。风格如其名,专经营七彩美丽的出人意料的霓裳时装,杭州少女趋之若鹜,已做出小小名气。
但我是门外汉,不明就里。第一次去霓裳,就禁不住喝一声彩,它是如此美丽。黑白格子大理石简单华贵。衣服并不多,一排排被轻纱分隔悬挂在那里。衣香鬓影,但不知道镜子在哪里。天花板上悬下古典水晶灯的璎珞,漫不经心的发出微弱的光。真象走错了时光隧道。
白馨儿比裳裳大不了多少,一样的美丽。她的美比裳裳更多了一份温暖。但她的眼睛,她的眼睛是不一样的,简直宝光四射,似有万语千言。她想告诉我什么呢?我一头雾水。
但她不反对我约会裳裳。
裳裳会无端的沉默下来,任我如何安抚。有时候她会在我怀里轻轻饮泣,没有原因。这么美丽的少女,哭声让我心碎。我不敢对她造次。
一次,她拉我去断桥,我买冰淇淋给她,看粉红色的冰淇淋在她手里熔化成一堆眼泪,她快乐起来。轻声歌唱,她的快乐如此歇斯底里,我不知道背后隐藏的是什么。
但我的心因她的快乐而感动,她是如此美丽。
她踮起脚来,轻轻的吻我一下,我的心被喜悦激荡。
我拥住她,朝她眼睛吻下去,但,我在她眼睛里似乎看到了绝望。我怔了一下,还是吻了下去。
我昏迷了,天地万物变成虚无,在吻她的一霎那。
醒来以后,只剩下我一个人在断桥边,一切变得澄明,前生的记忆潮水般涌来。我惨叫起来,一声又一声。
我是许仙,而裳裳她是小青。我的眼泪流下来。
《大话西游》里孙悟空等的是给他三颗痣的人,而我需要的是千年的一个夙愿来将我唤醒。—小青的一个夙愿,她吻了我。
我冲到霓裳,只见馨儿一个人坐在那里。它的双手安静的放在裙子上。我扑跪在她面前。我说:“馨儿,馨儿。”她的眼睛里有泪光闪动。
一切已经不同,但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裳裳带回来一个男人,浙大教授陈海明。我知道她是法海。法海是爱小青的,一直是。爱到恨不得她立即死掉,好消除掉自己的心魔臆障。但是,千年以后,他只说一句话,我不能再失去你。
而裳裳,她终于接受了海明的求婚。千年时光已过,现在已没有痴缠这回事。裳裳对我说:“不能找一个我爱的人,总要找一个爱我的人。”看,多么明理。
八月的暴雨一直没有过去,而爱情的雨季会过去吧。天总会晴!
一连数天的暴雨雷鸣,我在霓裳陪馨儿。而裳裳,不知道去了哪里。一个深夜,断桥无声崩塌。杭州人惊慌失措,奔走相告。政府派来工程人员,日夜勘探,乱成一锅粥。而我明白,断桥已断,不再有许仙和白娘子的故事,以后是我和白馨儿。
海明和裳裳也什么都不说,我想,他们是明白的。
而白馨儿,她忍耐的等我。已经等了我千年,不在乎多等这一年。她的微笑洞悉一切,突然我有点歉疚,感觉到对她我是有责任的。他妈的责任是什么?我终于开口向她求婚。给她一枚小小的钻石戒指。我想我们会成为众多凡夫俗子中的一对,早晨起来会讨论什么东西下饭最为美味。我想,如果可能,我希望多生几个孩子,看着阳光下孩子牵绊地奔跑,小小婴儿由柔软变高大坚强,人会老的快。
尘埃落定,馨儿拥抱我。
但,我是更爱馨儿呢?还是裳裳?
图片为北京法源寺,与文字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