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车

站在回忆的河边看着摇晃的单车终年无声地移动,它就这样安静地画下黄昏画下清晨。

谁不离不弃? 谁默默无闻? 谁陪伴左右?

而它,他拥有了将近十年。 而它,伴他无数春夏秋冬。 而他,生命期终是有限。

果然有一天, 它半路走不动了。

而他,付出却没有得到应有的保护。 而它,在他的呵护下,重新转动。

依然陪他走完那一段,还没有走完的路。

一辆单车,一份回忆,一片深情。

操场上,有人还在挥汗如雨。 教室中,有人还在奋笔疾书。 走廊里,有人还在谈笑风生。        校门口,有人却在翘首等待。 半路上,有人却在猛踩油门。 厨房里,有人却在手忙脚乱。

当微风轻柔地托起一丝丝柳絮的时候,当美丽的花瓣在空中悠悠地达几个卷儿,再轻轻落地的时候,        放学了。

每当这个时候,肯尼德·G的萨克斯名曲《回家》,悠扬婉转的音符,优美安宁的旋律,声声深情的呼唤,萦绕耳畔。

刚出校门,我立即被西山上空的那一线残阳所折服,它如“炳烛之光”,缓缓地将最后一丝温热散向人间,不刺眼。

路旁的花草也因此沐浴了无限的爱抚与慈悲,映着红光,慵懒的样子。

我累极了,任凭身体倚在站牌上,用尽全力眼睛才眯起一小条缝。

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光亮,

晚了,是上灯的时候了。

半天不见车的踪影,肚子打起了鼓,开始幻想今天的晚餐之美味。

越想越饿,只好无奈地看着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心中期盼着车可以早点到来,那么我就可以小憩片刻,回家还有无数作业在等我呢。

突然,一辆单车进入了我的视线。这是一辆“永久”牌自行车。

它的电镀部分干净的发亮,车身上的漆皮虽已失去了本色,那两块挡泥板上也长满了蚕豆大的锈斑。

厚重的脚踏板看起来像是新换的,车铃、锁、后座、车闸都失去了它们应有的作用。

骑起来也许除了铃不响,所有的零件大概都会“吱呀吱呀”地奏出独特的进行曲了。

不错,不论什么东西总避免不了岁月的侵蚀,这辆旧单车也不例外,总之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车的主人是一个中年男人,头发整齐,但稀疏,鬓角多了几缕白丝。

衣服浆洗的有些发白,但是毫无褶皱,一双旧皮鞋,用心的上好了鞋油,一尘不染,这么整齐的装束,他一定是在等人。

不一会,远处来了一个低着头男孩,手上摆弄着最新款的游戏机,他虽穿着校服,但是隐隐约约看得见一面是一件耐克的“风行者”,脚上着双阿迪达斯。

男人看见后似乎十分欣喜,大声唤着“儿子,儿子”,他神情飞舞,两眼放光。

男孩自然闻声抬头,他看见男人后却沉下了脸,皱起了眉,厌恶地放慢了脚步。

他最终还是走到了男人面前,男人欣喜交集,连忙伸手去脱男孩的书包,没想到男孩却躲开了。

男人呆了片刻,连忙又从单车兜里拿出一坨报纸,细细展开,慢慢抚平,然后绷直垫在单车后座上,拍了拍,整个过程小心翼翼,有条不紊。

男孩没有坐上去,不屑的瞟了一眼,然后诡异地向四周张望着什么,活像一直老鼠。

男人不解的望着他,抓了抓头,一时摸不着头脑。他不知道他究竟在看什么,虽然他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男人清清嗓子还是打破了沉默,

“儿子,上车,咱们回家吧!”几分欣喜。

“你先走,去下一站等我,我马上就来。”儿子头也不偏的说道。

几丝厌恶。

声音急促,貌似有人见不得人的秘密,阴谋也不一定。

“为什么呀,回家的路加上这一小截也无可厚非,我不累,骑得动!咱就不费那一块钱了,上车吧。”男人以为是儿子体谅他,心中说不出的高兴。

男孩表情开始有几分扭曲了,紧张的吼道:“就算我求你了,这有我的同学,让他们看到不好,他们看到了会在班上嘲笑我的,这让我以后还怎么做人啊?”

男人一惊,更加疑惑不解,“看到什么?看到什么会让你做不了人?赶紧上车,别拦着公交车!”男人开始命令道,这是父亲的权利。

儿子指着那辆倚在父亲身上的老式单车,咬咬嘴唇,还是说出了口:“你每天都骑这破单车来接我,风吹日晒的,又会磨屁股,有几次你加班不能来接我,我都蹭同学家的奔驰车回家,车上还有凉风吹呢,坐上去完全是和你这破旧的老单车两种感受。”

直到现在男孩始终没有喊男人一句“爸爸”,这是最基本的礼貌。

男人听后,差点没一巴掌扇上去,但是他没有这么做,这附近随时都会跳出儿子的同学,站牌后,草丛里,轿车中,从地底钻出来,从天上降下来,也许藏在儿子的书包里。

男人只是彻底地呆住了,心好像被硬生生地掏空了,直叫他火辣辣的疼,然后伤心冰冻起伤口,结出痛苦的瘢痕。

就在那一瞬间,男人仿佛听见了世界崩溃的声音。

迟疑片刻,他盯住眼前的儿子,他莫名其妙地发现眼前的人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一个陌生人。

他脑海中像放电影一般快速回放着他的成长历程,直到渐渐模糊。

男人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中咀嚼他刚才所说的话,一字一句生硬地刻在他心里,越是回味,心就越痛。

惊醒他的是公交车的喇叭声,他慌忙跨上单车,腰部颤抖了一下。

他用尽全力猛蹬踏板,但是单车却移动地很缓慢,他仿佛刚刚跑了几公里,似乎瞬间老了十岁。

这条路,男人已经连续走了七、八年了。

孤独的身影在大街上默默地走着,蹒跚彷徨,好像一个落队的孤雁,飞翔在茫茫的天际之中。

男人还是到了和他约定好的地点,他把单车靠在一棵大枫树上。

他这次特地选了一个好位置,既不会挡住公交车,更不会被他的同学发现。

因为他的身边随时都有可能潜伏着他的同学,在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他千万不能出任何的差错,以免让他们抓了把柄,去嘲笑他的儿子。

瞬间,男人觉得好累,刚才扭到的腰此时也开始隐隐作痛,他蹲了下来,点了根烟,看着车来车往。

男人无人伴行,感觉身在漂泊,心在流泪。莫名的忧伤,孤独的惆怅,满腹的心酸,男人不知向谁倾诉。

那种孤单形影相随,湮没了沉甸甸的黄昏。

昏暗的路灯下,那辆单车倚靠在枫树上,好似在和与自己年龄相当的枫树倾诉,又好像正在默默地注视着男人,似乎在诉说着一切。

它,欲哭,无泪。

男人不解,他只知道提供他上学的机会,让他吃饱穿暖,每天换上干净整齐的衣着去上学,每天准时去接他,他千想万想都没有去想奔驰车,吹凉风,安逸,享受,就连这辆老单车都是从和孩子他妈结婚时就一直骑到现在的。

男人也在心中估摸着给奔驰车定了个价,他的那点工资在这“天价”下显得微不足道,就算不吃不喝,也要他足足攒四十年。

况且,就算有了奔驰车,自己也不会开车,再加上学车的费用,不知道还要勒几个月的裤腰带。

华灯初上,男人还在想,他就是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他准备一直想下去,直到想清楚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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